季誠他們確實是來跳街舞的。

　　他們這節原本是生物課，只是上到一半生物老師接了個電話臨時有事走了，讓他們自習。
　　對于季誠這些人來說，老師不在的自習課和活動課沒什么區別，生物老師前腳剛走下樓梯，他們一群人緊接著也風風火火地從后門離開了教室。

　　操場上好幾個班級在上體育課，有高一的，也有高二的。
　　季誠等人找了一個沒人的籃球場，手機開著音樂往地上一扔，也不介意有人圍觀，就這么旁若無人地跳了起來。動作五花八門，奇形怪狀的全都有，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整齊。
　　恰恰印證了柏俊民先前說的“群魔亂舞”這個詞。

　　原本在隔壁幾個籃球場打球的男生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駐足往他們這邊張望。還有一些本來坐在其他地方偷懶的女生也壯著膽子靠近圍觀，然而這群人卻仿佛感受不到周遭的目光似的，依舊自顧自地跳得歡快。

　　跳完一段，柏俊民停下來：“還是不行，我覺得接下來的動作應該這樣——然后再這樣——顯得比較霸氣?！?br />　　他一邊說還一邊扭著并不柔軟的腰在地上打滾。

　　“別這樣那樣了兄弟，這個動作你都改了十幾個不同的版本了，每一次你都說霸氣，請問除了現在這個，你還記得你前面改的分別是什么樣的嗎？”
　　徐一帆實在是懶得陪他折騰了，“要不這樣吧，你們有誰認識會跳街舞的，請來教教我們唄，錢不是問題，要不然照我們這樣瞎幾把整下去，估計得變成全校的笑柄。”

　　大家都很贊成他的意見。

　　徐一帆轉頭問季誠：“誠哥，你覺得呢。”
　　季誠正在仰頭喝水，聞言放下礦泉水瓶，手指微微用力，礦泉水瓶被他捏得變了形：“隨便。”

　　“那成。”徐一帆拍了下手，“有認識的現在就聯系，今天放學開始學，我相信憑我們的智商，一個星期綽綽有余?！?br />
　　季誠勾唇，輕嗤了聲。

　　鄭靜宜拿著一瓶運動飲料走過來：“季誠，你的水喝完了，喝這個吧，我特地給你買的?！?br />
　　季誠瞥了一眼，沒來得及開口，倒是被另外幾個人插了嘴。

　　有人調侃：“班花，我們的水也喝完了，你怎么只給誠哥買不給我們買啊?！?br />　　他旁邊那人手搭上他的肩，笑道：“班花為什么給誠哥買水不給你買，你心里沒點逼數嗎？就你——還想和咱誠哥比？”
　　那人故意跳了起來：“我怎么了？我也是辛辛苦苦在為咱班級爭光，我覺得我自己配得上一瓶飲料！”
　　“哎喲喲，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也就配得上一瓶飲料?！彼赃叺娜诵?，“可是我們班花的心思，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br />
　　兩個人在季誠和鄭靜宜眼皮子底下一搭一唱。

　　鄭靜宜臉紅了，抿唇偷偷笑了笑，抬眼看季誠，他還是剛才那副表情，冷冷淡淡的，仿佛沒聽到二人的話似的。
　　鄭靜宜抬手，把飲料往前遞了遞，小聲說：“我只給你一個人買了。”

　　“是嗎？”季誠看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鄭靜宜連忙點頭。

　　季誠沒接：“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喜歡喝帶糖分的飲料?！?br />　　他收回視線，冷漠道，“你拿去給他們喝吧，我不需要。”

　　“……”

　　他這句話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一旁的兄弟們全都愣愣地回頭看著二人。

　　鄭靜宜眼睛紅了：“季誠，你……”
　　她想說什么，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旁邊那么多人圍觀，她也不好說出口。

　　鄭靜宜又羞又惱地瞪了季誠一眼，丟下飲料轉身跑了。

　　飲料“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孫筱茉拍了拍薛卉的肩膀，湊到她耳邊低聲說：“看到沒有，就是這個女的，也是他們十二班的，好像叫什么鄭靜宜來著?！?br />
　　薛卉愣了下，點頭。
　　她當然知道鄭靜宜就是十二班的，上周在商場還碰到他們一起吃飯來著。
　　知道孫筱茉這么說，肯定還有后話，薛卉問：“她怎么啦？”

　　孫筱茉的聲音壓得更小了，做賊似的左右瞧瞧，才說：“聽說她追季誠一年了，季誠對她還是不冷不熱的。鄭靜宜那么漂亮季誠都沒感覺，大家都在猜，季誠是不是個基?！?br />
　　薛卉：“……”
　　這腦洞可真大。

　　鄭靜宜一走，季誠那邊又開始重新開始練習了。
　　旁邊不少女生都拿出手機假裝聊天，實則不停地偷拍季誠。

　　看著她們的舉動，薛卉想起了姜涵給她交代的任務。
　　這個角度雖然算不上有多好，不過要把季誠給拍下來還是不難的。

　　而且——
　　季誠一看就沒跳過街舞，肢體僵硬地不像話，這樣的照片倒是難得一見，應該能給女神交差。

　　這樣想著，薛卉毫不猶豫地拿出手機。

　　鏡頭對準季誠，孫筱茉張大嘴巴：“卉卉，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行動派?！?br />
　　薛卉不緊不慢地按下了拍攝鍵，轉頭對她說：“我女神給我布置的任務，必須完成。”

　　“你女神？”孫筱茉還不知道她有個女神，眼睛一亮，激動地問，“是誰是誰，難道你還認識大明星嗎？！”
　　薛卉失笑，剛想否認，轉念一想，改口道：“暫時還不是，不過說不定將來的某一天，她會成為全世界最好的舞蹈家。”

　　孫筱茉更好奇了：“誰呀？”
　　薛卉說：“我的好朋友，她叫姜涵，和我們一屆，在一中上學。”

　　孫筱茉說：“一中離我們學校很近啊，為什么她不來我們學校呢，這樣說不定你們就可以在一起班了?！?br />　　這個薛卉也不清楚。

　　她低頭看剛才拍的照片。
　　薛卉覺得自己拍得還不錯，不僅把季誠整個人都拍進去了，還抓拍到了他擺了一個很帥的POSE。

　　就是臉有點兒小，看不大清楚。

　　薛卉兩根白皙的手指戳在屏幕上，分開，放大，再分開，再放大。
　　照片被放大了好幾倍，季誠的臉占了半個屏幕。

　　薛卉嚇得“啊”了聲，差點把手機給丟了。

　　與此同時，一道悶笑聲在頭頂上方響起。
　　薛卉抬頭，不偏不倚地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里。

　　這雙眼睛和照片里她拍到的一模一樣，瞳孔漆黑，眼尾微微上揚。
　　不同的是，照片隔著一層冷硬的屏幕，沒什么生機。而現在，這雙眼睛的主人正站在她跟前，觸手可及的距離。
　　卻都在看她。

　　怎么可能呢。
　　薛卉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這里這么多人在偷拍他，他誰都不看，偏偏卻看了她的鏡頭？
　　她不相信。
　　一定是個巧合，只是在她按下拍攝鍵的時候季誠的目光正好往她這邊掃了掃而已。

　　薛卉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秒，季誠的一句話讓她唯一的安慰破碎了：“你剛才是不是在偷拍我？”

　　薛卉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搖頭，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我、我哪有！你、你看錯了！我……我只是在看時間，想知道還有幾分鐘下課……”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薛卉說完，心虛地垂下腦袋。

　　“是么?！奔菊\又笑了聲，掌心向上翻起，“給我看看。”
　　薛卉怔了怔，先看了一眼他紋理清晰的掌心，然后仰起臉，茫然地問：“看什么？”

　　季誠慢條斯理地說：“驗證你有沒有撒謊最好的方法，就是看看你的相冊里有沒有我的照片。”

　　“……”
　　薛卉這回足足愣了十幾秒，反應過來后瞪圓了眼睛，嘴巴也張成了“O”字型。

　　跑來偷偷看季誠的女生們也徹底驚了。
　　這還是她們所了解的那個季誠嗎？

　　九中早有傳言，說季誠在校的這一年半里，從來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對身邊的女生也是不理不睬的。
　　有人說他是臉盲，分不出哪個女生好看哪個女生不好看，所以一視同仁。也有人說他眼光太高，學校里的女生都入不了他的眼。最可笑的是季誠整天被他們十二班的男生圍著，這也是傳言里最勁爆的版本，說他喜歡男人。

　　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言，無從考證。
　　不過，季誠不喜歡鄭靜宜，這是鐵一般的實錘。

　　幾分鐘前，她們才親眼目睹季誠拒絕鄭靜宜，沒想到才過了那么點時間，季校霸居然會主動走向薛卉，還想看她的手機。
　　莫非第二個傳言才是真的，季校霸不是臉盲也不是喜歡男人，他只是眼光有點兒高？

　　于是一眾女生們又齊刷刷地將目光挪向了他對面的女孩兒。
　　她們九中校董的女兒，以全市第二的成績考進九中，不僅學習成績好，長得也很漂亮。和鄭靜宜張揚的美不一樣，她是屬于那種嬌嬌柔柔的美，美得很純粹，也很干凈，直抵人心。

　　鄭靜宜和薛卉一前一后出現在這里，兩相比較，大家心里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類似于“我是女生我也會喜歡誰”的句式。

　　“怎么樣，給不給？”季誠垂眸看著她笑。

　　薛卉握著手機的手背到身后。
　　“不給”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又有一個聲音先一步插了進來。

　　“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