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堯、薛卉和十二班的街舞中間就隔了一個節目。

　　十二班下臺的時候，薛要和薛卉已經在候場區等著了。舞臺上一片黑暗，連著候場區的能見度也很低，要湊近了才能看清。

　　柏俊民下來的時候特別興奮，嗓子嚎得整個等候區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誠哥，我剛才跳得怎么樣，是不是很帥？”

　　季誠面無表情地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淡聲道：“帥，一頭頂著大紅冠的公雞在臺上蹦跶，就差給你配個麥克風咯咯下蛋了?！?br />
　　“……”
　　柏俊民愣了兩秒才聽明白季誠說的話，低聲罵了句：“靠，老子是公的，怎么會下蛋！”

　　話一出口，四周一圈男生全都笑得不行。

　　薛卉沒忍住，也跟著笑出了聲。
　　她一個女孩子，聲線本來就明顯和男生不一樣，更別說她笑的時候，季誠正好從她身旁經過，聽得不能更清楚了。

　　季誠頓住腳步。

　　身后跟著的徐一帆一個沒留神撞了上來，“哎喲”一聲：“誠哥，你怎么不走了？”

　　季誠沒理他，偏頭看向旁邊比他矮了一截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薛卉？”
　　薛卉一怔。

　　與此同時，舞臺上的燈光大亮。
　　現在這個節目是高二五班的詩朗誦，四男四女八位學生穿著校服拿著麥克風站在舞臺中央，齊齊地朝底下先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借著臺上的燈光，季誠看清了身旁的人。
　　然后視線不經意地往下一瞥，驀地頓住。

　　一絲驚艷從他的眼底悄然劃過。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柏俊民等人。

　　該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覺呢。
　　就好像是你像往常一樣走在大街上，身邊人來人往，也不乏打扮得特別漂亮的女生，可是因為看多了，你并沒有覺得這些人有多特別。
　　然而就在此時，你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在這黑暗中，又驟然出現一片光明。
　　光明的盡頭，還有一位長著翅膀，頂著光圈，在對你笑的小天使。

　　盡管眼前的小天使身后沒長翅膀，腦袋上也沒有金燦燦的光圈，可也足以讓見到她的人感受到驚艷。

　　薛卉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連衣裙，這個顏色襯得她的膚色很白。舞臺燈亮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尚未來得及散去，唇角微微揚起，雙眸明亮，兩片薄如蟬翼的睫毛輕輕地扇了扇。

　　柏俊民夸張地捂住心口，伸長手臂作勢往后倒：“哇，小學妹你太美了，簡直是仙女下凡。完了完了，我被仙女電到了，快——快打120?！?br />　　徐一帆很配合地扶住他：“我看你被電得已經神志不清了，要不然別打120了，直接打110吧?！?br />
　　“嗯？110？”柏俊民一秒出戲，不解地問,“為什么是110？”
　　徐一帆說：“你沒救了，開個死亡證明比較省事兒?！?br />　　柏俊民：“……”

　　被他們倆這么一鬧，薛卉原本挺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一抬眼，季誠還在看她。
　　仿佛從燈亮到現在，他就一直盯著她沒有挪過目光。

　　她剛剛才喝過人家的奶茶，現在被他這么看也不好說什么，只是覺得有點兒不自在。
　　也不是討厭的那種不自在，更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問。

　　季誠離他們這么近，薛堯自然也發現了他一直盯著他的妹妹。
　　同樣身為男人，這樣的眼神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薛堯瞇了瞇眼睛，不著痕跡地往妹妹身前站了一步，把她大半個人都擋在了身后。

　　薛卉卻從薛堯肩膀后面探出腦袋：“學長，謝謝你。”
　　她的眼睫輕輕眨著，聲音軟軟的，看起來乖巧又可愛。

　　季誠不是頭一回被人喊學長了，打從這學期開學，就有不少高一年級的女生故意接近他，一口一個學長叫得還挺順口。
　　不過他覺得那些人叫的，都沒有今晚這聲“學長”好聽。

　　回過神的季誠垂下眸，發出了很愉悅地輕笑：“哦，謝我什么？”

　　薛卉想了想：“謝謝你請我喝的奶茶，我一點都不困了?！?br />　　她說的是實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之大半杯奶茶下肚，她非但沒有絲毫睡意，還覺得精神得很。

　　季誠勾了勾唇。
　　薛卉站在后面看不到薛堯的表情，站在對面的季誠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能明顯感覺到從薛卉主動和他說話開始，這個少年的臉色似乎又低沉了幾分。

　　季誠假裝沒看到，繼續和薛卉說話：“下一個節目是你們？”
　　薛卉點點頭：“嗯。”

　　“表演什么？”
　　薛卉乖乖地回：“我和哥哥一起彈鋼琴。”

　　“鋼琴啊?！奔菊\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小時候我也彈過?！?br />
　　薛卉眼睛一亮。
　　她還想說什么，薛堯終于從二人的互動中反應過來，打斷他們：“好了，別聊了，快輪到我們上臺了，準備一下?！?br />
　　他這話很明顯是和薛卉說的，薛卉“哦”了聲，一副很乖很聽哥哥話的模樣。

　　季誠被她萌到了。
　　大佬心情好，沒和礙眼的家伙計較。

　　不過他也沒走，就在他們身后找了堵墻靠著，手插在褲兜里，一條腿微微曲起頂著墻。
　　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鋼琴的位置。

　　等薛堯和薛卉二人上了臺，柏俊民賤兮兮地湊上來：“誠哥，不走啦？說好的一起慶祝呢？說好的吃宵夜呢？咱班花可是早就在校門口等我們了?！?br />
　　“……滾。”
　　季誠踹了他一腳，目光盯著背對著他坐在鋼琴前的那個背影，“老子待會兒再去?！?br />
　　柏俊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心領神會，拖著音長長地“哦”了聲：“其實吧，我們今晚那么多人，再多加兩個人也不是不可以，要不……”

　　他的話沒說完，季誠回頭，涼颼颼地瞥他一眼。

　　“……”
　　柏俊民不懂了，他也是看他誠哥一個人單相思只敢偷偷摸摸在背后看人家小姑娘，所以才好心提了一個建議。
　　誠哥不接受也就算了，為什么要瞪他？

　　他說錯了嗎？沒有吧！
　　雖然他們到目前為止只和薛家兄妹吃了一頓飯，可是朋友之間的友誼不就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嗎？今天吃頓飯，明天唱個K，后天說不準就能手拉手進民政局了。
　　多么水到渠成??！

　　不過這樣的話柏俊民可不敢當著季誠的面說。
　　誠哥的愛情固然重要，可是他的小命更加重要。

　　臺上琴聲逐漸響起。
　　薛卉已經很久沒有坐在這個位置了，過去的失敗讓她曾一度懷疑自己的能力。她害怕失敗，害怕聽到底下的唏噓聲，害怕重蹈覆轍。因此這兩年來，她一直讓自己像個蠶寶寶一樣藏在蠶繭里，不想出來，也不愿意出來。

　　上臺的時候，感覺到底下上千雙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她和哥哥的身上，她連腿都是抖的。直至在鋼琴前坐下，手指搭上琴鍵，她突然發現，她其實很懷念這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琴室里，一練就是一天。
　　她想要有觀眾，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通過琴聲分享給聆聽的人，想讓他們通過她的琴聲感受到她的情緒。

　　“準備好了嗎？”
　　薛堯側頭，低聲問她。

　　薛卉深吸了口氣，點頭：“準備好了?！?br />
　　這樣的對話在過去的每一次比賽前兩個人都會進行一遍，現在再說出來，忽然有種久違的感覺。

　　薛卉朝哥哥笑了笑：“開始吧?！?br />
　　指尖下是她最喜歡的琴鍵。
　　薛卉想，哥哥說的沒錯，一次的失敗并不能證明什么，她不能因為失敗過一次就否定自己。她以前能彈好，現在當然也可以。

　　第一個音按下，緊接著，音符像是有了生命般，從兄妹二人的手指底下飄到了臺下觀眾的耳朵里。

　　沈曼琳坐在觀眾席上，在薛卉上臺之前，她確實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的。
　　然而聽到這么動聽的曲子，盡管她不懂音樂，也能從現場的琴聲里感受到薛卉的自信正在一點一滴地回來。

　　一曲終了，臺下掌聲雷動。

　　薛卉和哥哥對視一眼，兩個人并肩站起來，走到舞臺中央，彎腰朝底下鞠了個躬。

　　“走吧?！奔菊\收回目光，率先往舞臺另一邊的側門離開。
　　等陶醉在琴聲里的柏俊民回過神，他人已經不見了。

　　柏俊民連忙追出去：“哎——誠哥，等等，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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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誕晚會結束，回到家里，薛卉躺在床上拿著ipad和姜涵視頻：“女神，今晚你沒來看我演出真是太可惜了，我下臺的時候大家都說我和哥哥彈得超棒的呢！”

　　姜涵不是九中的學生，今晚自然也看不到這一幕。
　　她笑著說：“你能這么想我真的太高興了，反正將來有的是時間，等你以后再去比賽了，我一定到現場給你加油鼓勁?！?br />
　　“那就這么說好了哦?！?br />　　薛卉剛說完這句話，放在枕邊的手機震了震，屏幕一亮，提示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她奇怪地點開，是一個名叫“JC”的人，頭像是一只吐著舌頭流著口水的哈士奇，備注也很簡單，默認的一句話：
　　【請求添加你為朋友】

　　JC？
　　……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