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鴻慌忙地扯過一條毯子,蓋在了自己的胸前腿上。
戌無也一瞬間地重新挑起了他暗衛的本能,跪爬著伸出雙臂擋在公主的前面。
被蘇婉鴻又一腳踹倒了地上。
左右搖晃的門扉之間,背負著滿天星斗的,站立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粗布皂袍的?年紀耄耋的?男人!!
屋里剛剛還混亂一團的兩個人:“?”
緊接著,門口老翁的背后就又顛跑過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正是此山間木舍的主人鹿神醫,和他的小藥童。
戌無慌不迭地回頭看了一眼,他也怕節外生枝,再把蘇婉鴻的‘復顏大計’給攪黃了,那………
想想那個見了她毀容后不小心叫出聲來的小丫鬟吧!被一頓棍棒伺候,杖斃在了后院的柴房里。雖然不是公主殿下親口下的命令,但她,也沒有阻止啊!
戌無飛身起來,直接上了屋檐。木屋的茅草頂,都被他破了個大洞出來。
門口有那三人,他不敢直面,便想選擇這么個方式,快速地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鹿神醫若是問起來,公主殿下大可以撒謊說是,陌生的賊寇小偷進來房間里偷盜行竊,或者說意圖輕薄于她!
但是………
“唔!”
戌無吃痛得低吼一聲,摘歪著身子就摔到了院子里的草藥架子上。
‘稀里嘩啦’地,木板子卯成的草藥架子就被砸了個粉碎!晾曬草藥的竹編籮筐也被砸的東奔西跑,有一個‘奔跑’不成的,被他壓在了身子下面,陡然‘變形’后露出來的竹簽子,直直地扎進了他的皮肉里………
包括臉上!
籮筐上的竹簽子,足有小手指一般粗細的!戌無頓時,渾身是傷,血流滿面!
屋里的蘇婉鴻沒看見他是怎么落地的。何以一個公主府的一等暗衛,竟然被三個山林野夫就震懾的飛都飛不起來了?
鹿神醫倆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隨著黑衣人一同掉落下來的大粗門閂,不就是剛剛老頭兒手里拎著的那根么!
花白胡須的耄耋老人,冷著一張臉地慢慢走近戌無。走到那根大粗門閂跟前時,他停下來,躬身撿起,握在手中,繼續往前走………
戌無:“……”
他縮蜷著身體試圖往后退。冷汗涔涔的臉上,是一雙怨毒狠戾的眼眸。
然而,那根門閂還是沖他高高地舉了起來!
“啊————”
這一聲尖叫,是穗兒發出來的!她剛收拾打掃完了伙房里的活計,聽見外邊的動靜,邁出門來就看見了這么血腥的一幕!
一個高大頎長的老翁,一門閂下去,生生地敲在了戌無的腿關節上。
那門閂,防賊防盜防野獸用的啊!純硬木打造,實在的跟根鐵棍子沒啥區別了!
在場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抱在了一起,瑟瑟發抖中!
暗衛戌無,也是條漢子了!竟沒吭一聲,沒喊一句!
這可把清癯瘦弱、一副讀書人形象的鹿神醫給嚇壞了!他看著已經疼痛的面目扭曲的黑衣人,哆嗦著嘴地對老翁道:“大大大伯,我說劉大伯啊,別別別咱可別出了人命哪!”
出了人命就得吃官司!吃了官司就得………‘衙門口朝南開,有冤沒錢的別進來’啊!
那老翁睨他一眼,理直氣壯的道:“今日不打斷了他的腿,讓他長長記性。改日,他還偷!”
鹿神醫:“!”
您老,真是比那最最黑暗、最最酷刑的官府還惡毒呢呀!這偷,還分為大偷、小偷,偷著和沒偷著呢,您這,就給人家生生地折了一條腿啊!
終身殘疾了!
可怕,忒可怕了!他嚇得舞拃著雙手地來給老翁順氣,“別別別,別別別,您老千萬別生氣昂!知道您最恨這等的賊鼠之輩了!咱還是先問問兩位娘子,可有丟失了什么物品吧!”
蘇婉鴻和穗兒兩人,哪里還敢說什么呀!都默默地咽了咽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心臟,再看看不遠處狼狽不堪、疼得青筋猙獰的戌無……
蘇婉鴻就算剛才真想把他一刀捅死了,現在也見不得他被一個山林老翁給一棍子打死啊!
“沒,沒丟什么!沒丟什么!”她捂著眼不敢再去看一眼的說。
戌無的冷汗混合著熱汗,頻頻而下!
鹿神醫支使著小童子道:“快,快給他拿上點兒草藥,讓他走吧!走吧!”
地上的戌無,此刻像是一只敗家的犬,斗傷的獸,通身上下只聽得見呼氣,不聞納氣了。他掙扎著腆起臉來,想最后看一眼公主殿下。只可惜被人擋了視線,只能看見她被風拂起的一角披風!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咬住了牙關,一點一點地朝院門口爬去………
穗兒想著外面肯定還有別的暗衛,就讓他自個兒想辦法去吧!誰讓他自己隱蔽不實,給人發現了的呀!
沒治他個‘險些破壞主子計劃’的罪就不錯了!添亂的玩意兒!
她護著蘇婉鴻回去了木屋里。
院落里,那三個人又若有若無的說了幾句話。也聽不清楚具體說的什么!后來,小童子和那老翁便開始打掃被砸壞砸亂的草藥架子了。
鹿神醫在她們的門前象征意義的‘咳咳’了兩聲,道:“那個,兩位娘子莫要害怕!這個劉伯呀,是懶漢村里的一位……一位打柴為生的老伯,經常地來我這兒送米送菜,也送些咱這里打不到的硬火頭,熬藥膏的時候得用嘛!哈哈,哈哈,他不是壞人,不是壞人昂!絕對不會傷害你們的!而且,你看你們這兩位小女子的,住在我這兒也多有不方便,說出去了孤男寡女的也不好聽!就……我尋思著嘛,不行先留他住兩天,反正他一個老鰥夫的也沒啥事,咱也好避避嫌嘛!”
“那個,另外挑水的活兒,你們倆也不用辛苦了,讓他挑就行了!”
蘇婉鴻和穗兒在屋里互看了一眼,誰也沒說什么。
穗兒是奴婢,沒資格說話!蘇婉鴻現在算是在人家的‘府上’借住,也不能說什么了!
無非就是多了個脾氣不好的老頭兒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離他遠一點就是了。她這樣想。
不過,她還是心有余悸地讓穗兒卷了鋪蓋來她這屋里睡吧!
穗兒也是正有此意呀!
剛那老大爺,忒他媽的嚇人了!山林野夫都是這么魯莽狂躁的么?偷沒偷東西的不說,不見官府就擅動私刑,還給人往死往殘里的打?
太可怕了!如果讓她選,那她真是寧愿待在勾心斗角的大府宅里明槍暗箭,也不愿意同這些沒文化的泥腿子……耿直爽快呀!
這就是典型的‘能動手不叨叨’啊!自己這兩把刷子的,還是更擅長‘口腹蜜劍’的招式吧!
穗兒在自己的鋪蓋卷里,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呼呼’地睡著了。
一步之遠的蘇婉鴻,躺在床上,累過乏過,又驚過嚇過之后,反倒是睡不著了。
她也胡思亂想了好一大會兒!從對戌無的氣憤,到對老翁的不滿,最后,竟想起了柏司琛來!
還是她的男人最好了!高門士族的矜雅,從不卑微乞憐;一身的高超武藝,從不恃強凌弱!對她,那就更是用盡了他一生的溫柔和包容了………
只是,
冷不防的,她又想起了戌無說他的那些混賬話了!‘殿下未免太過天真單純了!男女之歡,又豈是柏冊那等的閹人,能夠真正地給予您的!為何就不能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定然比他侍奉的更………’
更?更什么?更好,更貼心?還是更男人,更令她蝕/骨/銷/魂?
可散了吧他!他這個混蛋玩意兒又怎么能曉得那位………更是個混蛋玩意兒的,手段呢!
不過這次倒是多虧了那個暴躁老翁了,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蘇婉鴻悻悻地想,這要是來的是他柏司琛,就那位玉面閻王的軍中大少爺……
被他知道了,有男人竟然膽敢趁他不在的時候,企圖爬她的床榻。那………,作死的男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但她,肯定也得跟著吃瓜落的!
她家那位殺敵如麻,審細作能審出幾十頁供詞來的武將軍,那折磨人的手段,可多著呢!還都不是能擺到明面上的!
就算是對她,他也………不曾心慈手軟的!
她是最怕他那樣的對她了!先是‘溫水煮青蛙’的同她纏綿悱惻,然后就會‘在她最意/亂/情/迷的時候,給予她最深刻體會的,狠心教訓’!
絕對的,能讓她三天之內時時刻刻的想著他!十天之后還心有余悸的忘不了他,半個月都不敢再犯錯了……
唉,可就是這么一個毫無半點‘家奴’修養、欺負她欺負到回回得讓她求饒求放過的臭男人,她卻愿意摒棄一切世俗和權勢的愛慕著他,依賴于他!
大概這就是世人常說的那種,她好日子過太多了,反倒是有些受虐傾向了!
呵!蘇婉鴻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翻身朝里面睡去了。
山間的空氣新鮮純凈,早上的時候還會有裊裊縷縷的嵐霧飄浮在遠處的土崗上。配以耳畔目下的鳥語花香,茅檐木屋,一堆一堆風干晾曬的草棵子,倒是確有幾分閑逸的神仙生活。
只是,還缺一對神仙眷侶!
蘇婉鴻推門出木屋,隨手又把木屋的門扉給帶上了。
也是來到了這里,她才知道,窮人家的院落,出門落鎖回家關門,并不是為了防賊防盜的,他們也沒什么可讓賊好惦記的東西。
只是為了防止那些野貓野狗野獐子,亂跑進來東刨西翻,隨地大小便的。
堂屋廂房的門,則是為了防止鳥雀、蠅蟲的誤入。
穗兒初來敲門時,還說‘大白天的關什么門呀’。到底是,她們這一對兒深宅大院里長大的主仆見識短淺了!
畢竟,像芍藥巷那種的地方,一條街上毗鄰而居的盡是達官顯貴。她的鳳華園更是從府門到跨院,再到內宅,層層守衛,道道把關,莫說是野貓野狗了,就連高高爬在樹上的蟬,多叫了幾聲,都得被粘下來。
而此刻,闔府之主、眾星捧月的她,卻拆了簪環,樸素衣裙的來到伙房,想幫著穗兒做點兒事。
可能是趨于對那老翁的忌憚,暗衛們今天似乎是并沒有上來。蘇婉鴻醒來后在木屋里低低喚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他們的回應。
總不可能是,都藏到這伙房里來幫穗兒做飯呢吧!
一幫子人都失憶了不成?忘了她這個主子啦!不可能的事兒嘛!
果然,來到伙房里一看,昨日還挺齊整的一地方,今日已是煙熏火燎,碗碟狼藉了。
穗兒聽見開門聲,拉風箱、吹灶火的縫隙里撥冗回了個頭。一張‘張翼德他親妹’的黑臉,給蘇婉鴻嚇了一跳。
“主子,您先別進來,我剛打碎了個瓦罐兒,濺得碎渣渣子到處是,還沒打掃呢!”
“!”蘇婉鴻的腳虛空著又退了回去。
穗兒在那里一邊嘔咳一邊添柴禾,天可憐見啊,她雖然是個奴婢,但也是個有體面的奴婢呀,這種燒火做飯的差事,她哪曾干過哪!
以前天天的說人家‘燒火丫頭上不了堂面,粗手大腳的又蠢又笨’,現在才明白,這特么是‘隔行如隔山’啊!
一雙水靈靈的圓杏眼,都被慪得成金魚眼了!又酸又脹,還火燒火燎的。
蘇婉鴻在門口,干瞪眼的也使不上勁兒!暗衛們一個個的,也不知都死哪里去了!看本宮回去,不扣你們半年的薪俸才怪!
沒多一會兒,伙房這邊兒,濃濃的‘炊煙’就席卷了整個院落。里面還裹挾著一股子什么東西燒糊了的味道!
蘇婉鴻有點著急了,掩著口鼻的道:“穗兒你先出來吧,你這柴禾填的不對吧,瞧這煙慪得,我都看不見你了!”
“咳咳咳咳咳咳……”穗兒在里面咳嗽的,肺管子都打了結了。“我再吹吹吧,這風箱怎么這么軸,我拉不動它呢!”
“算了算了,你快出來吧,咱還是去喊鹿先生來幫幫忙吧,這煙太濃了,你在里面可……”
“沒事沒事,昨個兒小寅不是說了麼,咳咳咳……柴積得多了就煙大,一會兒吹上風來,柴禾都著起來了,煙就退了,不妨事的……咳咳咳咳……”
蘇婉鴻還是擔心地跺了跺腳。水火無情哪,想她這個可心意的小丫鬟,一直被她慣養的細皮嫩肉的,穿戴和保養方面,更是比個普通京官兒家里的嫡姑娘,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現下,也只怕是一朝之間,得被這燥火和濃煙燎嗆的,成棗樹皮了。
唉,別的不說,先在心里給她記一功,等回去再好好賞她吧!
蘇婉鴻煩躁的兩手無措,想了想,自己還是先去尋把掃帚來,把伙房里的瓦罐渣子打掃打掃吧!
她自去了。穗兒則在里面‘與無情火險惡纏斗’一般的繼續著。
也是怪了,柴禾她也添了,下面的火也并沒有壓死,可就是著不上來呢?
著不上火來,就一直這么慪著煙。難道是風箱還拉的不夠滿?
這個該死的老風箱喲!怎么那么軸呢?這還就不信了,姑奶奶今天拉不滿了你怎的!
穗兒卯足了吃奶的勁兒,瞪著她的酸核桃眼,一雙小黑手把風箱的兩柱拉桿都拉了出來。然后,再屏了一口氣,使勁地往回推………
但她沒注意,她的一把烏黑頭發,不經意的纏搭到了風箱桿上。
“啊————救命啊!”
一聲慘叫!蘇婉鴻驀地就被嚇了一哆嗦,想也沒想地扔了手里尋來的掃帚往伙房跑。
伙房里濃煙滾滾,伴隨著燥火繚繞的灼熱感。“穗兒,穗兒,你怎么了?!”
“主子快救救我呀,我的頭發……啊——”聽這音兒的,小姑娘被嚇得已是三魂丟了七魄。
蘇婉鴻骨子里也是一個血性之人的!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家訓便也被她拋之腦后了,她抬腳就邁進了伙房。“咳咳咳……”一路摸索著朝大灶臺邊上走過去。biqubu.net
然而,越往里走,煙越濃,燃柴升起的火星子四處飛濺,極有可能就會落在她烏黑云鬢上。還有一股子潮濕焦糊的滾開鍋的味道……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剛那一直慪火的柴禾竟是著了!著的不早不晚,正是個要人命的時間點兒。
穗兒的哭聲更加凄慘了!真得嚇癱了孩子啦!
蘇婉鴻把心一橫,朝著那煙、火、熱湯、慘叫的中心地,便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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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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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