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兒拎著一竹籃兒粽子坐在芍藥園的假山背面,發呆。
這是公主回來時隨手丟給她的。想來主子是在宮宴上又飲了酒,此刻已經上床安置了。
她作為公主殿下的貼身大丫鬟,像這種宮里賞賜下來的精致吃食早就司空見慣了。
只是……
這粽子下面、籃子底上的這本書冊,是幾個意思?
有畫兒有字兒的。
幾個小丫鬟傻乎乎地掀開第一頁,就被她一巴掌又拍合上了!
既然是宮里賞賜的東西,那自然便是皇帝的意思??苫实郾菹沦p賜公主殿下,還是位孀居的公主,這么一本……《顛鸞倒鳳圖鑒》……是何用意?!
這讓她一個連《三字經》都背不下來的丫鬟,真是太傷腦筋了!
看公主當時丟籃子給她的那個神色,她應該是不知道有這么個東西的。
那自己要不要再去回稟公主一聲:‘主子,這籃子底下還壓了這么本玩意兒唻呢!’
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猜到,她家公主會拿個什么樣的眼神來瞅她,說不好又要扣她倆月月錢哩!
一想到月錢,穗兒的心肝又疼了。
不然直接扔了吧!
就當啥也沒看見,啥也不知道!落得清凈!
穗兒抱著書冊左瞧右看,沒人,趕緊地把這燙手的玩意兒扔進了假山的石頭縫里,撒腿就跑了。
跑出去五六丈遠,又停在那里搖了搖頭,不行不行,這么扔了被人撿到了怎么辦?再怎么說,那也是御賜的東西呀!
她自小在宮里長大,知道什么東西但凡沾個‘御’字,那可就了不得了!跟鍍了層金身似的,誰要是不小心弄砸了,就情等著賜死吧!
大丫鬟穗兒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又跑回來,好容易從石縫里撈出那本子畫冊,先揣進懷里。
她開始挖坑。
用粗樹枝和薄石頭挖了個一尺見方的土坑,熱汗都下來了。
穗兒扯出帕子搌了搌額頭,看著坑底她費勁地吞咽了幾口干涸的唾沫,又從懷里掏出來那本要人命的玩意兒。為了表示對天子的敬畏,她還用自己的帕子包了包,這才把它放進去,填上土,壓上石頭。
穗兒蹲在地上長吁了一口氣,心里的石頭也算是著了地。
“喲!埋什么呢?這么神秘!”
背后漫天地里冒出來的一句話,差點給人家大丫鬟嚇個半死。
真冤家呀!
孫牢倒背著手邁著四方步閑逛路過似的走過來。
“要不要我去給你找個牌子,再寫上‘此地無銀三百兩’???!”
“夭壽呀你!專來欺負我!”穗兒橫了他一眼,還不忘朝地上拍了拍結實,以防下雨的時候被沖出來。
孫管家圍著穗兒和她面前那塊新鮮翻了的地面轉了個圈,自覺倜儻的刮了刮鼻尖。
“銀子攢多了可以放到我那兒嘛,既安全又給你算高利息!”
穗兒撇唇巧笑:“我謝謝您,您怎么不把銀子放我這兒呢!利息絕不會比你的低!”
孫管家眸底一沉,含笑道:“當真?那我可就把全部身家都取出來去,全存你這兒!只要你肯收?!?br/>
穗兒不說話了。
好半天,大丫鬟才憋出一句:“別沒個正經了!宮里壓在粽子底下賞賜了本‘房中術’,我可不敢拿給公主看,直接埋了!”
孫牢的脖子伸出來兩尺,雜糅了疑惑、訝異和驚喜的混合表情的臉上,無比精彩。
隨即他便蹲下去開始刨土,一邊刨還一邊惋惜道:“宮里賞賜的東西,你也敢隨意處置,越活越倒退了嗎你!”
穗兒也有怒氣,別人怕孫牢她可不怕,嗔道:“把這等傷風敗俗的東西呈給公主,我是嫌上回那倆月月錢扣的少嗎!”
“還心疼哪,不是補給你了嗎!這‘房中術’怎么就傷風敗俗啦,誰家姑娘陪嫁不拿它壓壓箱底兒啊!世面上賣很貴的呢!”
穗兒看著一臉賣力刨土的狗男人,突然很后悔自己怎么沒把坑挖深一點,好一腳踢他下去。
孫管家撈出那本《顛鸞倒鳳圖鑒》來,都沒注意到外皮包著的帕子是穗兒姑娘的,就直接打開了。
穗兒:“……”
天下狗男人都一樣!
再怎么說,她也是個大姑娘家家的,別看伺候主子的小心機是一等一的精明能干,要真論到正經大事或是……男女之事上,她離著孫牢差老遠呢!
比如現在,人家孫管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一連翻看了十幾頁。
而自己當初看到第一頁上兩個人抱在一起親親、男人的手放在女人的心頭肉上時,就被嚇得‘啪’給合上了!
那女人蓬松發髻、斜敞褙襟的畫面半天都在自己腦子里浮翩著,好生坐立不安!
跟當了賊似的。
只是她不知道,孫管家此刻控制著自己的鼻血,一頁一頁地將書冊翻完,合上。
然后博覽過群書般的高深道:“可別再把這好東西往土里埋了,一下雨不就糟蹋了嘛!”
穗兒皺眉:“那讓我怎么處置?送你?”
門都沒有!
孫管家訕訕:“送我不是害我嗎!你還是該送給誰的就送給誰去吧!”
“公主?我不敢!”
“直接壓她枕頭底下就行,不用當面給她。她要問起粽子來,你就說給我吃了,其他的一概不知?!?br/>
“不大好吧。”
“怎么不好?你不一直擔心公主睡眠不好嘛,放上它沒準兒就能睡好了呢!”
“真的假的?”穗兒大姑娘家家的自然不懂得,看這傷風敗俗的……怎么就有助睡眠啦?
管家年輕時又混又窮,沒討過媳婦,發達了之后又眼光高的很,等閑丫鬟仆婦的看不上。但畢竟也是三十多歲的年齡了,男女之事不可能沒沾過??粗雰赫J真又疑惑的一張小臉,狗男人故作赧笑:“真得!放上你就知道啦!”
穗兒感覺自己有些被說服了呢。
公主下午睡了兩個時辰的覺,晚上就不困了。
但她起來吃了點水果點心,剛躺下想沉一沉再起來和丫鬟們打會牌時,柏司琛就過來上值了。
蘇婉鴻瞥了眼漆黑的窗紙,又看了看床前一本正經盤腿坐在腳踏上的男人,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一半側臉。
一半清逸絕倫的側臉。
唉!有點舍不得……也可能是不太好意思的讓人家先回去,說,自己現在還不想睡,想再起來玩會呢!
公主殿下譴責了一遍自己高尚的品格,開始裝睡。
痛苦地裝睡。
柏司琛倒是坐的挺舒服,腳踏上是剛換上的厚毛毯,上面還鋪了層麻席。
屋頂上的那位,后來也被她攆去了外圍,不敢再肆無忌憚的窺視房內了。
當然,他并不知道,人家主仆之間并不是‘攆’,而是‘關心’——
‘行了,曬得挺黑了,再去捂白了吧!’
這樣子!
只是,今夜,她為何遲遲不能入睡?!
在他身后的床上一動不動地躺著,呼吸時而深沉冗長,時而暫停幾息又重重納吐,像在嘆息,又像在想心事。
更像是,睡不著,硬睡!
他都替她僵挺的難受!
而且,她還沒有伸出手來拽他的衣袖。
他都已經把廣袖搭放在她觸手可得的地方了。
她沒有來拽,證明她不想睡!??Qúbu.net
柏司琛緩睜開鳳眸,看了看已然漆黑如墨的窗紙。
他手指無意識地捋了捋袖口,心里有些糾結著要不要自己借故出去一下,好讓她起來給穗兒交代兩句自己不方便聽的話。
曾經叱咤戰場計謀層出不窮的男人,此刻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黔驢技窮、江郎才盡的地步?
該用個什么借口出去比較合適呢?
蘇婉鴻看著柏司琛似乎是動了,還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兒一般,蹙起了眉。
她立馬更加賣力的裝睡了,努力把呼吸都調整的清淺、平靜了。
睡得十分安詳!
柏司琛:“……”
這,到底是想睡?還是不想睡?
那我到底是要走?還是不要走?要怎么走?她都又裝上了!
算了,還是不走了。
你裝我也裝,看誰更能裝。當然,也許裝著裝著,天就亮了!
倆人都解脫了!
或許蘇婉鴻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她運氣不太好,裝著裝著竟然無意間打了個哈欠……
這,
柏司琛都險些破了功!
蘇婉鴻捂嘴的玉手也僵住了!
公主殿下此時急需一個類似孫管家那樣能給她打圓場遞梯,子的人。
可惜,無。
在這寂靜清涼的未央夜里,倆人都不約而同的聽見了彼此吞咽唾液的尷尬聲。
柏司琛自然不會也不敢說什么。蘇婉鴻便采取先發制人。
‘啪嗒’的一聲,從紗幔里面扔出一個物什。
柏司琛扭臉低頭,是本書。
蘇婉鴻:“去取盞燈來,我睡不著了,你給我念段書吧!”
腳踏上越來越溫馴些了的男人,輕輕地應了句‘是’,便起身去取燈了。
蘇婉鴻摸了摸枕頭底下,也不知剛才扔下去的是哪一本!
柏司琛回來后將燈盞放在床頭幾上,拾起那本她扔出來的書,面朝紗幔,雙膝跪坐,拿出一副當年讀圣賢書的架式來,準備恭敬的應對這尊貴女人的新要求。
然后……
目之所及……
他的臉,僵了,裂了……
頭頂上有陣兒龍卷風呼呼刮過。
他的腦神經瞬間被刮得打成了結!舌頭也打了卷!
“你……確定讓我,念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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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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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