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后,穗兒來稟,說柏四爺在外面求見公主。
正自己個對弈著玩兒的蘇婉鴻,手捏白子一頓,心里想的竟是:傷好了?可以來上值了?!
“他有沒有給你說,他求見本宮何事?”白子‘噠’的一聲,落在玉石棋盤上,蘇婉鴻認真觀著棋局道。
這可就是考驗穗兒這大丫鬟當的稱職與否的時候了!精明的小姑娘殷諂地一笑:“回公主,奴婢問過了,他是來請一日假的。說是近來夜里受了涼,牽動了他早年的戰傷,便想著去一趟西長街的醫館,找他相稔的老大夫針灸推拿一番。特來求見公主,賜個恩典!”
“哦,是這樣啊!”蘇婉鴻又掂了顆黑子停在空中,考慮著在哪里落下合適。既要保持住自己的設局,又要防范白子挺進打吃,左右不定。
穗兒覷著自家主子的金面,不敢多言,只聽吩咐。不過在她看來,柏司琛請假一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像他這種剛進府還不滿一年的仆奴,想出府去辦事,找個府里老人陪同著便是了。退一萬步講,本朝政法嚴明,他要真敢當逃奴,那下半輩子恐怕只能在‘陰溝’里討生活了!???.??Qúbu.net
哪里比得上這公主府中富貴安逸?!
蘇婉鴻最終也沒落下那枚黑子,索性推了棋局,讓它們混為一盤。“傳他進來吧!”
“是!”穗兒福身而出。
不大一會兒,便領著那位白袍纖雅的人兒進來了。
蘇婉鴻:“……”
這是養傷都給養胖了嗎?!
柏司琛這回倒是恭維懂事的很,在距離公主丈遠之處,一撩袍裾,雙膝跪地:“拜見殿下!請殿下躬安!”
蘇婉鴻立于案前,看著這人矮身下去的發頂。實際上沒胖多少,只不過氣色較以前好多了,整個人也就看著挺拔精神了不少。
“穗兒說,你想請一日的假?”蘇婉鴻沒賞他‘免禮’,她怕他起來之后高她半個頭,又一副低頭來看她的樣子。
他又學不會孫牢那樣的弓背曲腰!
柏司琛也不在意,繼續跪地道:“回殿下,確是如此!
只因那家醫館是以前經常去的一家,有相稔的老師傅,手法老道,又熟悉我的舊傷,故而……。給殿下添麻煩了!還請殿下賜一府中老人同往。”
“不必了!”蘇婉鴻才不上他的套呢,顯得她氣量狹窄似的,她府中老人就都這么閑麼?“四爺辦事,我有何不放心的?你自己獨去便可!若是晚回來一時半會兒的,記得跟門房打好招呼。”
“謝殿下!”柏司琛一早就能猜到,她得是如此的回答。
誰讓他的公主殿下,愛裝面子呢!
蘇婉鴻看著他那寵辱不驚的表情,一下子也明白過來了。
心里是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還就偏不能讓他太如意了!‘大度’裝完了,她可就上演真‘小氣’了。
“四爺客氣了!”一身淺薄裙裝的公主,捋了捋一縷垂搭到她胸前的青絲,很是隨意地道:“聽聞四爺的簫吹的極好,我這兒新近得了一支白□□簫,不知今日這鳳華園里可有耳福?!”
下首的柏司琛心里止覺好笑,她還真是在自己這里一點兒虧都不想吃的!
這是交換嗎?她放自己出府一日,自己為她演奏一曲?
“君子六藝,柏四有所涉獵而已!當不起‘極好’二字。殿下若不嫌棄,……吾獻丑了!”
一旁的穗兒聽著聽著,突然就被最后那個‘吾’字嚇了一跳。可當她驀得抬頭去覷主子臉色時,卻發現,主子并無半點動怒。
雖然這個柏四好像自入府以來,就沒自稱過‘奴才、奴婢’之類的,但今天這個‘吾’字,可委實僭越了。
蘇婉鴻倒不甚在意這個,若果真柏司琛對她自稱‘奴才、奴婢’了,……那可就不是她認識的柏司琛了!
片刻后,鳳華園中所有忙差的、清閑的,皆是停下來傾身側耳,聽聞自主院悠揚飄出去的天籟之音。
音律的悅耳與否,與樂器的等級高低、伶工的技法嫻熟,俱是息息相連。可若能合二者之長,那么演奏出來的曲子,也定是繞梁三日了!
饒是蘇婉鴻這雙早被名簫名伶灌溉成高級鑒賞家的耳朵,一時間也在此段時而清凄,時而幽然的簫聲中,怔愣了!
這簫聲,像是冬日吹拂過冰雪的一陣冷梅之風,打在心上,涼涼的、沁沁的,讓夏裙都隨風曳起。
他吹奏的,竟然不是《關山月》之類的邊塞名奏,而是為逢迎她心意的《梅花三弄》!
婉轉清麗,聽來令人惆悵東欄!
蘇婉鴻的心里竟隱隱動容。
只是可惜,古人曾有‘吹簫引鳳’之說。而太極殿的鳳凰高臺臨風而筑,若是能去那兒聽這一曲洞簫,……暑日之幸事也!
如今的皇城,已然換了主人。
那主人又豈會容她這般嬉鬧,拉了人去鳳凰臺上吹簫引鳳?!
“啪、啪、啪……”
一曲畢時,作為聽客的公主殿下為之鼓掌喝彩。
而獻藝完畢的柏司琛,本應該是垂首斂目,目不暇視地躬身捧出玉簫,送還給公主。可他卻似乎是還沉浸在適才的音色中,只將玉簫挪下唇邊,目光沉沉而又自然而然地展眼朝這邊望來。
那雙鳳眸如同冰天雪地中的遺梅,傲骨中又掩蓋著一絲孤獨。
蘇婉鴻的心,猝不及防地就被他這情深純粹的一眼,燙了一下!
如果無視掉周圍的場景和兩人的身份地位,也許,他們此刻倒真能高山流水,在另一個音律的世界里若合一契。
柏司琛陡然回神,倉促地躲開了她的眼神,將視線瞥去了一旁的書案。然后便恭敬地雙手捧著玉簫,躬身將其置于書案之上。
好死不死!
偌大一張烏木的書案上,大多擺放的盡是同色系的紙鎮、筆架、硯臺等,只一顆圓滾滾的小物,奪人雙目的橘紅色澤,在那里老老實實的‘蹲’著。
柏司琛:‘……’
這,,怎么還沒扔?!留著過年嗎?!
蘇婉鴻也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停留,往書案上一看,“!”
‘長公主尊儀’不能丟的公主殿下,急急忙地掩飾性開口:“穗兒,這兒怎么會有顆小柑橘,怎么還沒丟?!”
橘皮都硬成干兒了!
穗兒突然被點名,驀得抬頭!那小臉上短暫的一愣就出賣了她:她實在委屈呀!自公主遇刺歸府以來,她就一直窩在府里,琴棋書畫詩歌酒茶的打發日子。閑來無聊還會揉搓一會兒這顆小橘子,她哪里敢扔啊!
不過,穗兒看一眼書案上,那顆比她還委屈的小柑橘,都已經被揉搓的凹平‘屁/股’,穩穩地坐著了,要是個小娃,都該‘哇哇’地哭出來了!
她哪里敢有異議呀!忙上前一步訕訕回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們懶惰了!”
這么聰明的丫鬟,真‘懶惰’一點兒又何妨呢?
公主殿下頤指垂目,表示‘不怪’!
柏司琛裝作若無其事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
第二日清晨,公主府邸的后門‘吱拗’開啟,一條白色的身影朝門房下人道了聲‘多謝’后,徑直而出。
遠遠觀去,此人纖細雅正的身形,又透著筆直挺拔的韌勁兒。
正是柏冊,柏司琛!
一路出芍藥巷,過朱雀大街,又穿過了四條廊弄,最終,柏司琛在西長街的一家醫館門前駐足。
仿佛是為了等一等誰,又似故地重游在懷念什么,他在門前審視了片刻才邁步進去。
醫館的掌柜是個年逾六旬的糙翁,包著皂巾,頷下一把花白胡子,見了柏司琛微微一驚,隨即便熱絡地招呼道:“喲!竟是柏四爺呢!這么早呀!您老可有段日子沒來照拂小館了,快快里面請!”
柏司琛淡然一笑:“下午還想著去趟市集,故而來這里便早了些!”
天子腳下的京城百姓,自然是見識不一般的。去年柏家的案子在整個大夏朝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直至今時今日,人們茶余飯后還會時不時地拎出來‘鞭尸’上兩下子呢!
這掌柜倒是個場面人,不該自己問的就嚼碎了咽進肚子里去。
只是喊了之前經常伺候柏四爺的一位老師傅,還幫著老師傅揀配好各種的草藥和針灸推拿所需的物品,給一道送進單間里去,便就走回了自己的柜里,繼續提筆寫帳本,準備接待其他客人。
畢竟現在京城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柏家四郎是刑釋后入了瑾成長公主府的呀,說白了,他現在就是長公主的家奴了啊!
他一個微末的小商戶,慢說是長公主府的一個人,就是長公主府跳出來的一只貓,他也得好吃好喝小魚干配牛奶地伺候著哪!
這是正常人都會表示理解的事情。
皂巾老掌柜泰然自若地提墨書寫著,一副心里坦蕩蕩的樣子。
忽而,他懸腕一抬,若有所思地橫了狼毫,朝門外斜對過的犄角旮旯里一暼。
就好似有一筆賬沒算清眉目般,自然無痕。
卻嚇得那斜對過犄角胡同里的兩個短襟打扮的人,雙雙規避似的轉背過身去。
老掌柜思索片刻,再度提筆在賬本上勾勾劃劃。
隔著半條街,他都能感覺到,有兩顆高高提起的心,又沉沉放下。
對方也真是,這是派出來的二把刀學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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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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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