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祖塋在盛都城外的鳳鳴山下。
有望氣者說,這里是塊風水寶地,故而才保佑的周氏一族權(quán)貴顯赫,與國休戚。
蘇婉鴻卻從不去信這些阿諛奉承之言,如若祖宗真的睡在了風水寶地里,又有法力可以保佑子孫的話,那怎么不先佑一佑周家‘人丁興旺’呢!
公主的儀駕隊伍停在距離墓園一射之地,蘇婉鴻下來馬車,穿著一身素衣走進墓園。
當看見在不遠處墓碑旁那道孑然一身的黑色背影時,她朝身后的人微微點了下頭,示意她們不必跟隨了。
穗兒把一只盛了祭品和香火的籃子遞給公主,便帶領(lǐng)著其他小丫鬟分列跪好候著了。
蘇婉鴻挽著籃子往里走。
其實周家的先侯夫人自然是不會少了祭品香火的,但她每回來掃墓都親力親為這些小事,也算是事死如事生的為舅母略盡點孝道了。
那道修長勁瘦的黑色背影聽著腳步聲的靠近,轉(zhuǎn)過了臉來。
年逾不惑,面貌冷峻凌厲,氣場不容人逼視。
正是南安侯爺、柱國大將軍,周氏一族的當家人:周時升。
也是蘇婉鴻的舅父,當今的國舅爺。
此下屬于私場,蘇婉鴻遙遙地便向自家舅父福了一禮。毣趣閱
周國舅也不客氣,點了點頭算是受下了。
蘇婉鴻來在墓碑前,安靜的將祭品擺好,又在火盆里焚燼了香火,朝著墓冢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才緩緩起身,一臉埋怨地對周國舅道:“舅母她不喜歡茯苓糕上點綴枸杞子,也不喜歡白色花搭配粉色絲絳,更不會喜歡喝這種甜膩的桃花釀。
舅父,你就不能撥冗記下這幾點來嗎?!”
周國舅:“……”
“我哪里有空記得這些!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我們夫妻本來在這兒聊天聊的正和睦呢,你一來,氣氛全毀了!”
蘇婉鴻:“……”
“那真是委屈我舅母了,看著一堆難以下咽的供奉,還要聽你自說自話的絮叨!”
“好,好,你是她親閨女,敢情我是個后舅舅吧!”
蘇婉鴻含笑不語,只是轉(zhuǎn)過臉去用溫柔眷戀的目光,去描摹那墓碑上的字跡。
周國舅也早就習慣了他這個刁蠻任性但也是真性情的外甥女。
不過還好,她倒是也知道在人前時裝一裝嫻雅端莊的樣子。
蘇婉鴻一直很眷戀她的這位舅母。
舅母一生無有子女,便視她若己出。
她給她說過,女子一輩子,也不可負了自己,要心有乾坤,像男人一樣志在四方,敢愛敢恨!
她也給她說過,女人啊,還是不要習武的好,甭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在自己愛的男人面前要學會柔弱,不然跟男人去逞強,吃虧的還是自己。
她當時小,聽的云里霧里的。
現(xiàn)在才明白,舅母給她講的,并不是什么對子女的箴言規(guī)勸,而是一個女人的人生經(jīng)驗。
不一定在理,但確是她發(fā)自肺腑的感言。
“舅父近來身體可安?您左臂上的箭傷太醫(yī)說在夏日里服藥療理最是管用,您可不能因為軍務(wù)繁忙就耽擱了,更不能因為太醫(yī)和奴仆們的勸諫就沖人家大動肝火哪!”
蘇婉鴻像一個出嫁的女兒回門規(guī)勸執(zhí)拗的老父親一樣,滿眼里都是關(guān)心和嚴肅。
周國舅的眼神閃了閃,他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短髯,悶聲說:“知道了!”
蘇婉鴻又道:“我府上新得了一些祛濕的藥包,據(jù)說都是山里藥農(nóng)在懸崖峭壁上挖的老株,管用的很!我下午讓孫牢親自送去你府上,舅父可別忘了用!”
“知道啦,我哪里敢辜負了你的一片孝心哪!”
“那便是最好了!”蘇婉鴻再次將手撫摸上冰冷的碑石,“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舅父舅母聊天說話了!”
“倒無妨,我倆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
“噢?”蘇婉鴻像個打聽父母私事的女兒,來了興致,“你同舅母聊了些什么?”
周國舅的冷臉上有抹不自然的赧色一瞬而過,“我來同她商量商量,我,要續(xù)弦了!”
蘇婉鴻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這兒風大,嘴張得跟蚌一樣不怕灌風麼!你舅母聽了都沒和你似的這般沒出息的反應(yīng)。”
是啊,她要是有反應(yīng),我們也不能安穩(wěn)地站在這兒了。
蘇婉鴻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平生和氣地道:“是哪家的閨秀呀?!”
周國舅再次極不自然的刮了刮鼻尖,“不是什么閨秀,是我府里伺候我的一個丫鬟!”
蘇婉鴻:“……”
這次她控制住嘴巴,沒有變成一只蚌,卻變成了一只木雞。
后來,甥舅二人又談了幾句,蘇婉鴻便離去了。
坐在馬車里的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剛剛碑石前的那一道孤單青影提醒著她,他依然沒有忘記她。
只是,
也許愛情本身就是朝不保夕的!
誰愛上誰,說不準!誰能愛誰多久,更說不準!
父皇也曾愛母后,愛得惹天下女人妒。
后來他卻把更濃更烈的愛給了另一個女人!
也許舅父并不專情,但他愛一個,便是深愛!
一個奴婢,竟然……,他真的可以讓她登堂入宗,稱為侯府的女主人?!
蘇婉鴻替他糟心地捂住了額頭,老男人發(fā)起情種來,還真是敢與天下為敵哪,遑論什么祖宗家法!
晦暗中有股暖光,柔柔的照拂了她陰霾的心情一下。
她突然好笑,這不就是前幾日聽的《將軍掌心的小嬌寵》,現(xiàn)實版麼!
周大帥呀周大帥,你玩什么不好,玩感情,小心被雛鷹啄了眼!
蘇婉鴻不再理會周國舅的內(nèi)帷之事,畢竟國舅爺?shù)陌l(fā)妻已辭世多年,他又大權(quán)在握。如果真有人敢借機彈劾他,或是拿家法阻攔的話,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以及,國舅爺?shù)母?br/>
昏君弟弟一心所求的,便是朝廷穩(wěn)固,讓他和陳燕莜有個日日尋歡作樂的金貴窩。
其他的,他才懶得管呢!
蘇婉鴻拉開轎壁一側(cè)的簾子,望了眼蔚藍廣闊的晴天,還有朵朵白云下,騎在馬上的那一個頎長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緞的箭袖,腰間封帶足足半尺寬,更加勾勒出一個清雅絕倫又斂陽剛力量于其中的,背。
他單手馭馬的動作,嫻熟又悠哉,仿佛他生來就是會騎馬的,連腳蹬夾馬腹的動作都比旁人做的自然輕松。
柏司琛似有所感的回頭望了望轎廂,便正好與一雙玉笑珠香的眸子撞了個滿懷。
蘇婉鴻的美,與其他女子不同。
她的身份,她的血統(tǒng),這都是讓人不可回避的存在!
再加之她整日高高在上久了,那種人們見了后自然而然低眉頷首的氣場。
她是不可能做出憑欄托腮的嬌媚之態(tài)的。
柏司琛見到眼里的便是一個國色天香的貴女,正面無表情的看他。
頂多是眼神里帶了一點兒溫度!
可就是這一點兒溫度,柏司琛的全身血液都凝了凝,心口處那個拳頭大小的部件劇烈的跳了兩下,然后馬的四蹄便慢了下來。
“公主可有何吩咐?”當馬轡頭與車駕齊并時,柏司琛問到。
蘇婉鴻想了想,道:“你進來一下吧!”
儀駕暫停,復又開拔。
柏司琛單膝跪在轎廂中,等待著她的吩咐。
女人卻憑幾托腮,似乎想了一會兒,才道:“你還記得前幾日給我念的那個話本子嗎?叫《將軍家的小嬌寵》!”
柏司琛感覺后槽牙有點癢,可他不敢發(fā)作,悶聲道:“回公主,是《將軍掌心的小嬌寵》!”
“哦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話本里的故事發(fā)生在了現(xiàn)實中,也就是說,有位朝廷非常倚重、百姓非常敬仰的大將軍,他要娶一個奴籍的丫鬟!你說,這,說明了什么?!”
柏司琛滿口的牙都癢得直想兩兩相磨了。他一點都不感興趣周國舅續(xù)弦娶的是個閨秀,還是個丫鬟。況且這種女人圈子里才會嘁嘁喳喳的無聊八卦,你難道不該是把穗兒叫進來跟她聊聊,或是哪天和你的手帕交們一起,坐下來邊吃茶邊探討探討嗎?!
蘇婉鴻不以為然地蹙著黛眉,從身側(cè)的小幾上取了一個小柑橘來,粉韌的指甲蓋剛剛壓進橘子皮里,便又停手,認真的分析道:“我覺得,這種事情無非是兩個緣由,一是這大將軍行事太過蠻橫自我,總想挑戰(zhàn)些‘驚世駭俗’,二是這刁奴定然心機頗深,連自己的主子都敢勾引……”
柏司琛有些聽不下去了,抬起一雙冰冷的鳳眸來看她。
蘇婉鴻:“……”
怎么了?又瞪我!誰又招你惹你了?!
就沒見過這么難相與的奴仆!
還得讓主子哄著你,揣測著你的心意說話嗎?
蘇婉鴻直接回瞪他!
柏司琛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頷首斂目,只留給她一個‘我不與你計較’的烏黑發(fā)頂。
蘇婉鴻更氣了,“你不想同我說話?”
柏司琛:“不是。”
“那你低頭干什么?”
“我,只是覺得,公主不該置喙別人的姻緣,以免破壞人家的感情。”
“呵!”蘇婉鴻冷笑,是呀,四年前我好像也置喙,還打擾了別人的姻緣,也不知破沒破壞了人家的感情!
“你,是在教本宮做人嗎?”
柏司琛暗暗地攥指成拳,從齒縫里磨出來一句:“不敢!”
蘇婉鴻就想看他被逼急的樣子,她想有一天,她一定得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才行。
她府上不能有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仆、人。
公主也磨著貝齒恨恨道:“那,本宮就來教你學學規(guī)矩,去我庭前好好地跪著,罰你一天一夜不許吃飯睡覺!”
柏司琛驀得抬起頭顱,鳳眸中閃出一束精狠的光,電光火石之間便朝她撲了過來。
蘇婉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狠戾嚇得心肝一顫,緊接著就被他撲倒在了坐榻上。
男人結(jié)實雄勁的身體整個壓在了她的嬌軀之上。
網(wǎng)頁版章節(jié)內(nèi)容慢,請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nèi)容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網(wǎng)站即將關(guān)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nèi)容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