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饒無法解釋自己那天為什么倉皇逃跑,或者說她根本無需解釋,行動已經(jīng)出賣了她這一點小心思,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對自己內(nèi)心的坦白。
她既困于對余稚斜莫名的好感中,又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最終目標。
小說終究是小說,人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小說中,抓緊時間回到現(xiàn)實世界才是正道。
她愁悶地嘆了一口氣,不情不愿地梳理著自己對余稚斜的想法。
江饒啊江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余稚斜是男主,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是“江饒”,本書的女主罷了,過了幾天扮演他人的生活,你真把自己本來身份給忘記了?
你是白億青,你不是江饒,你只是在扮演這個角色。
同理,余稚斜愛的,也不是你。
她頹喪地縮在沙發(fā)邊,緊了緊圍著自己的薄毯,望著反著上端橘紅燈光的玻璃桌發(fā)呆。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屋內(nèi)燈光昏暗,她白皙的臉龐印了一圈柔美的橘紅,原本溫馨和藹的場景卻因為她微蹙的眉頭而顯得格外沉郁。
手機信息的提示音“叮鈴”一聲打斷了她冗雜的思緒,她抬起眼眸來,又是一陣長嘆。
然而當她看向手機時,心再度涼了半截。
終于……閻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還是等到這一天了。
只見微信消息彈出了教練的對話框。
教練:“江饒,你修養(yǎng)如何?只要骨頭沒問題,就可以來訓練了,接下來還有好幾場比賽和演出,比賽規(guī)模雖然不大,但是也是難得的挑戰(zhàn),希望明天早上我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已經(jīng)在做康復運動。[握手][握手][奮斗][奮斗]”
江饒大氣也不敢喘,什么……什么康復運動,難道是一人拿一把劍互毆嗎?可是先不說她會不會武術(shù)套路的問題,她最后的體育成績記錄是大學體測,八百米她跑了整整五分鐘,連一般人的及格水平都夠不到,更不要說作為武術(shù)生訓練了……
這可如何是好。
饒是江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第二天也雙腿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到了武術(shù)館,然而她雖準時,卻不算早到,剛一踏入門,就已經(jīng)聽到各種健身器材的運作聲。
武術(shù)館一旁健身區(qū)已經(jīng)擠滿了人,跑步機“哄哄”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有幾人注意到她,皆熱情向她招呼了一聲。
“江饒,身體修養(yǎng)如何了?”
“好久不見啊,小江,你不來,這邊氛圍都沒以前那么活潑了。”
“我想死你啦!”她剛換好鞋,趙陽雪就從角落向她飛奔而來,胳膊親昵地一攬,讓她整個人靠在她懷里,“前幾天一直忙于訓練沒空來找你,真讓我擔心壞了!”
趙陽雪,就是前幾天給江饒發(fā)微信消息的,江饒最好的朋友。
江饒費勁千辛萬苦才從她的魔爪中逃出來,她拉著趙陽雪往角落里一溜,緊張兮兮問道,“教練來沒?”
“沒呢,哦……”趙陽雪聲音驟然一低,面露局促,“來了……”
江饒?zhí)ь^看過去,那人身材高挺偉岸,身上肌肉精壯健美,那雙手尤其粗壯,青筋突起,暗含力量,他眉濃黑且粗,眼神尖銳,正盯著江饒看。
江饒被看得渾身發(fā)軟,恨不得扶墻逃走。
孫教練卻不知江饒如此怕他,他甚至和藹開口,“其他人十圈都跑完沒?江饒念你前幾天受過傷,跑五圈就行了。”
五圈……
她欲哭無淚,卻只能咬緊牙關(guān),面帶微笑,頹廢地走向跑步機。
此刻,欠揍的系統(tǒng)悠悠然上線,“你確定不訂購我們的武術(shù)包月服務?只需十萬哦~”
江饒恨不得拉系統(tǒng)一起跑,她一邊喘著氣,一邊低聲怒罵,“我是想啊,我有錢嗎?好歹我們也是好幾天戰(zhàn)友了,你能不能別這么獅子大開口,一張口就要十萬,我上哪里去給你找?我干脆,我今晚我搶劫銀行算了。”
“你有男主啊。”
“我……”江饒一噎,隨即憤恨道,“我有什么我有……”
她耷拉著頭,心情沉沉,“我啥也沒有。”
……
既然是康復運動,心慈手軟的孫教練還保留著一絲人性,沒有讓江饒正式開始訓練,而是不斷在做輕度的體能練習,饒是如此,江饒還是痛苦萬分,好幾次差點昏厥過去,又憑借著高超的意志力堅持了下來。
一上午訓練結(jié)束,江饒扶著墻壁,渾身虛脫的模樣堪比九十歲大娘。
趙陽雪攙扶著她,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養(yǎng)傷幾天怎么就虛弱成這個樣子了,之前還主動要求教練加練你呢。”
江饒一口血差點吐出來,她兩眼迷茫,打心里敬佩原女主。
真是了不起,女中豪杰是也。
兩人正走著,江饒手機鈴聲響了一道,她不耐煩地從褲包里掏出手機,“喂,哪位。”
“江饒。”
聽筒里那道女聲聽起來不算年輕,語氣尖銳且冷漠,不懷好意。
江饒心頭一顫,渾身警覺,突然站直。
“今天下午有空?下午三點,云端咖啡店,我和你談談你和我兒子之間的事情。”
對方并不等她答應,看似詢問實則通知,江饒嘴都還沒張開,對面徑直掛斷,不給她任何發(fā)表意見的機會。
江饒立在原地,內(nèi)心卻止不住地狂喜。
男主那有錢的,即將隨便甩她幾百萬,讓她趕緊離開她兒子的可愛富貴婆婆!來!找!她!茬!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江饒登時腿也不酸了,腰也能挺直了,她攬住趙陽雪胳膊,信口胡謅道,“今天只是我太久沒訓練了狀態(tài)不好,趕明兒我也讓教練加練。”
趙陽雪狐疑地上下掃射了她兩眼,最終選擇將手緩緩覆上江饒的額頭,她喃喃道,“也沒發(fā)燒啊……怎么,你得狂犬病了?”
江饒:“……”那么多種疾病你能撿個有面兒的給我安上不?
*
云端咖啡店就在學校門口,江饒吃了個飯就著急忙慌趕了過來,她可不愿意在她未來的大金主面前留下一個糟糕的印象,且為了表現(xiàn)自己實在缺錢,她從衣柜里面找了一堆五百年都不穿的破爛衣服套上,企圖博得一絲同情。
陳錦錦未讓她等待太久,江饒只覺得一陣濃郁的香味飄過,陳女士已經(jīng)優(yōu)雅地端坐在了她面前。
一襲緊致修身的暗紅V領(lǐng)長裙,下身著了雙暗黑素雅的細長高跟,她卷燙精致有型的秀發(fā)慵懶地蓄在肩膀兩側(cè),柳眉平緩,眼妝清淡卻又不失凌厲,深紅的唇,尖瘦的下巴,渾身散發(fā)著馥郁成熟女人的幽香。
她只手撐在桌上,意味深長地端詳著江饒。
江饒勉強扯出一個充滿善意的笑容,微微低頭,“你好。”
果然,美人是不老的,若她不說自己是余稚斜她媽,江饒只會覺得她肯定剛?cè)鲱^。
“你好,”陳錦錦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聲,她將手機倒放在桌面上,不打算和江饒過多寒暄,直接進入正題,“說吧,多少錢,離開我兒子。”
江饒心里一喜,就愛這種不廢話直接給錢的婆婆。
然而她實在不知道到底該要多少,這件事她也沒有經(jīng)驗,平時看余稚斜隨便甩她幾萬的闊綽樣子,大概……要個一百萬不過分?
畢竟余稚斜也是陳錦錦唯一的寶貝兒子。
不過即使沒有一百萬也無妨,她只需要二十萬,二十萬去找系統(tǒng)續(xù)費兩個月的武術(shù)幫扶,等這兩個月她達成結(jié)局be,回到現(xiàn)實,這里剩再多的錢也不管用。
她心里雖然已經(jīng)規(guī)劃完美,然而外在表情還是怯懦的,江饒低垂著頭,聲音細若蚊蟻,嬌滴滴道,“我是不會因為錢離開小余的……”
蒼天在上,原諒她這一句讓人惡心的“小余”吧,江饒在心里默默懺悔。
陳錦錦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顯然早已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陳錦錦身體往后輕松一仰,露出完美優(yōu)雅的頸線,她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帶有一種云里霧里的朦朧感,“給你三千。”
奪……奪少?!
江饒以為自己沒聽清,多少?
三?三千?
不是,真三千?!
一定是她聽錯了,畢竟余稚斜他家乘著互聯(lián)網(wǎng)之浪潮,家族企業(yè)少說市價幾百個億,怎么可能給個三千?!
應該是三千萬?
不過也有點太多了,江饒大度地想,反正她走后也帶不走,直接坑余稚斜他媽三千萬,也有些不太道德。
她剛想張嘴推脫,卻見陳女士不耐煩地皺眉,她聲音大了幾度,再度提醒,“三千。”
江饒此刻倒是聽得清清楚楚,她不敢相信地抽搐了兩下,精神狀態(tài)還停留在呆滯階段。
江饒雖然知道原劇情有女主拒絕男主他媽金錢利誘這一情節(jié),卻不知道金錢利誘的金額如此之小。
余稚斜家有錢是沒錯,但這并不代表陳錦錦女士就是個撒錢如撒水的主。她和余稚斜她爸從窮困潦倒混到如今身價上百億,前期的貧窮和對金錢的精打細算已經(jīng)刻進了她的骨子里,即使家里已經(jīng)雇了好幾個保姆,她依然偶爾自己去菜市場買菜,之所以不去大型超市,只是因為菜市場可以講價。
對江饒說出三千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是她人生最大的讓步。
然而,江饒若真接受了她這三千,陳女士回去必然是要在老公懷里痛哭一場的。
江饒這邊,坑爹的系統(tǒng)選擇性忽略了這一則重要的信息,導致她完全往另一邊想去。
這必然是一則殘酷的考驗,江饒心中冷笑,陳女士,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將你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