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最新章節(jié)
    雖然有皇帝來打了個(gè)圓場，但景泰公主搞的鬼把戲已經(jīng)漏了底,德妃再怎么從容自持,也不可能當(dāng)真如同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談笑風(fēng)生。在場命婦們都是機(jī)靈人，以陳太夫人為首,率先請辭：“臣婦年邁,著實(shí)不能久坐……”
    德妃當(dāng)然馬上答應(yīng),散了平明殿里的宴會。才回自己宮中坐下，便見景泰公主高高興興捧了一頂鑲紅藍(lán)寶石的小花冠回來：“母妃看,好不好看？”
    德妃把手一擺，宮女們流水一樣退了下去，才放下臉來：“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本宮真是平日里太嬌縱你了,沒頭沒腦,不知所謂！”
    景泰公主從來沒有挨過這樣的罵，頓時(shí)就要抹眼淚：“兒臣不過是捉弄她一下罷了。”
    德妃氣得頭昏眼花：“今日是你母妃的壽辰！你倒好，變著法兒給本宮生事。若是做成了也就罷了，這樣愚蠢的局，當(dāng)誰都看不出嗎？”越想越怒，“給本宮傳話下去，王姝不必再入宮了！”這樣的伴讀，既不懂得勸諫，又不會出個(gè)天衣無縫的主意，要來做甚！
    留在殿中伺候的只有德妃一個(gè)心腹大宮女，聞言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娘娘，王家……”王尚書是得皇帝信任的，貶了王姝不要緊，可得顧著王家的顏面哪。
    德妃是被顧頭不顧腚的女兒氣昏了頭，得心腹這么一提醒，頭腦清醒了過來：“罷了，再送兩瓶御制的養(yǎng)骨膏過去，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骨頭還嫩，必得好生養(yǎng)著，免得日后落了病根反為不美。”在家里多養(yǎng)些日子，就不必入宮了。橫豎公主年紀(jì)也不小，要開始著手擇婿，往后這伴讀也不需要了。
    說到擇婿，德妃又開始頭疼。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哪知到了擇婿的時(shí)候才知道，無論誰家的女兒，都是要愁的。
    本朝比前朝規(guī)矩松些，駙馬入仕雖不易，但也不像前朝一般，尚了公主就等于斷了前程。但即使如此，好些志存鴻鵠的男兒也不肯娶公主，蓋因尚主不比娶婦，簡直形同入贅，家中父母非但得不到兒媳孝敬，反而見了公主還要先行君臣之禮。如此一來，駙馬的人選實(shí)在難挑。
    德妃從前是不在意的。一則女兒還小，慮不到那么遠(yuǎn)；二則自己位高權(quán)重，景泰公主也得皇帝寵愛，想要什么樣的人家沒有？到了眼下真開始挑的時(shí)候才發(fā)現(xiàn)，一般有志氣有才華的臣子家中，若是不愿娶公主，皇帝還真不能強(qiáng)逼。若是因尚主而失了一個(gè)未來的得力臣工，皇帝卻覺得不劃算。而皇帝舍得的，德妃又看不上。
    真是愁死人了。德妃看著眼前仍舊一臉倔強(qiáng)，根本不知道自己錯(cuò)在何處的景泰公主，恨得抬手摔了個(gè)茶盅：“回你自己宮里去，沒有本宮的話，不許你再出宮！”
    景泰公主猶自不服氣，被有眼色的宮女好歹勸了下去。德妃疲憊地往椅背上一靠，卸下了平日里端莊自持的面具，苦笑：“景泰這般年紀(jì)了，還這樣糊涂，如何是好？”
    心腹宮女只得道：“公主自幼嬌養(yǎng)，不曾經(jīng)過風(fēng)浪，自是天真單純些……”其實(shí)是單蠢，不過宮女怎敢說出來，少不得撿好聽的講，“將來即使出嫁，自有公主府，又不需應(yīng)酬那些個(gè)公婆妯娌，其實(shí)也無須什么心計(jì)。娘娘擇幾個(gè)老成嬤嬤身邊伺候也就是了。”找?guī)讉€(gè)有點(diǎn)心計(jì)的人出出主意，也就足夠了，誰讓她是金枝玉葉，天生的就比別人高貴呢。
    德妃嘆了口氣。有些話，縱然是心腹也不好說的。宮女方才說的話，她難道不知？她愁的其實(shí)也不全是女兒糊涂，還有如今朝堂上的形勢。
    陸鎮(zhèn)此次吃了大虧是不消說了，若不是皇帝仍舊派他去西北處置羯奴后續(xù)事，只怕人人都要說他失了圣心了。茂鄉(xiāng)侯府也就他一個(gè)有出息的，若是連他也失了圣心，整個(gè)茂鄉(xiāng)侯府就算是垮了。
    可陸鎮(zhèn)也有信送回來。他雖然仍舊是西北主帥，皇帝卻另派了文官過去任招撫使。說是因?yàn)閮蓢罱恢律醵啵俏墓俨荒苤骼恚鋵?shí)這個(gè)招撫使卻是分了西北主帥的權(quán)。因皇帝說了：邊關(guān)如今不比從前，兩國邦交，皆由招撫使決定。
    邊關(guān)上的邦交，豈有不涉及軍隊(duì)的？但凡與邦交之事有關(guān)的，就交由招撫使決定，那招撫使的手，自然就能伸到軍隊(duì)里了。故而陸鎮(zhèn)在西北呆著，頗有些不自在。
    朝堂之中如今也漸漸起了變化，自打晉王有了兒子，仿佛底氣都足了似的，也開始領(lǐng)些差事。雖然瞧著不大起眼，可德妃瞧著卻有些隱隱的擔(dān)憂——說不大清楚究竟在擔(dān)憂什么，只覺得一顆心總是微微提著，落不到實(shí)處似的。
    德妃在宮中憂愁煩悶的時(shí)候，陸家女眷們已經(jīng)回了茂鄉(xiāng)侯府。陸二太太到了自己院子里，才對女兒道：“景泰公主今日又是鬧什么？”
    陸盈笑了笑，帶了幾分輕蔑：“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一向是這樣任性的。”命好，生為金枝玉葉，便是有任性的資格。
    陸二太太也輕輕嗤了一聲：“你姑母這個(gè)女兒啊……半點(diǎn)你姑母的城府也沒有學(xué)到。”
    “母親管她做什么，倒是給父親寫封信的好。”陸盈無心談?wù)摼疤┕鳌?br/>     “寫信？”陸二太太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前幾天才送了封信過去？”
    “母親沒有覺得嗎？今日平南侯夫人拿出來的那只核舟，女兒總覺得有些蹊蹺。她說自商販?zhǔn)种械脕恚特溣质亲愿＝ù迓鋸U墟中拾來的，女兒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陸二太太笑了笑：“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景泰公主明擺著是要難為她，硬扣一個(gè)沒見過世面偷盜的名聲。平南侯夫人年紀(jì)也輕，哪里沉得住氣？何況人家新做了侯夫人，十五歲的一等侯夫人，何等風(fēng)光，怎能忍得下這口氣？說一個(gè)自村落廢墟中拾來，活生生就把景泰的臉面踩到地上去了，豈不痛快？至于究竟這東西是自哪里得來的，誰還去追究不成？”
    陸盈卻搖了搖頭：“母親，父親當(dāng)初，可也是在福建任職的。且，都是八年前。”
    “那又怎樣？”陸二太太仍舊迷惑不解。
    陸盈也說不大清楚，只是有種異樣的感覺：“總之母親快寫封信與父親說一說此事。”
    “行，行。”陸二太太就好笑，“你這孩子，什么大小事情都要與你父親說，可你父親遠(yuǎn)在西北呢，送信也不是容易的事，這樣天天的寫，天天的送，兵部那邊縱然不說什么，人家也是要厭煩的。”
    “這件事，女兒覺得不一樣。”陸盈想了想，還是道，“總之母親別忘記了就是。”
    “知道了。”陸二太太隨口答應(yīng)，又道，“今兒我本想跟潞國公府太夫人多說幾句話，沒想到她對平南侯夫人倒那樣青眼有加……”今兒陳太夫人拿出那只核舟，分明是跟顧嫣然聯(lián)手做的局，可見兩家關(guān)系之親近。
    陸盈不由得紅了臉：“母親跟陳太夫人說什么呢。”
    “還不是為了你啊。”陸二太太嘆道，“陳家大公子請封了世子了。潞國公府雖說是晉王的外家，可國公府就是國公府，陳大公子上頭沒有父母，誰家姑娘嫁了他，連公婆都不必侍奉，豈不自在。”
    陸盈的臉頓時(shí)通紅起來，跺腳道：“母親怎么在女兒面前說這個(gè)？須知陳家跟我們，那是——母親可千萬別糊涂了！”說罷，氣沖沖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孩子——”陸二太太沒防著陸盈突然發(fā)這么大脾氣，沖著她的背影道，“娘還不是為了你好！”
    她喊過了這一聲，也冷靜了些，坐下來想了想，不由得也嘆了口氣。陸盈說得也對，潞國公府與茂鄉(xiāng)侯府，那是涇渭分明，猶如水與油一般不可調(diào)和，自己這主意委實(shí)是打得有些錯(cuò)了。可是陳云鵬實(shí)在是個(gè)好女婿的人選，放過了也太可惜。
    陸二太太一邊想著，一邊吩咐丫鬟鋪紙磨墨，準(zhǔn)備給陸鎮(zhèn)寫信。陸盈年紀(jì)雖不大，但陸鎮(zhèn)十分寵愛她，在京城時(shí)有什么事情都喜歡說給女兒聽，故而陸盈既然說寫信，陸二太太也就準(zhǔn)備照做了。
    紙鋪罷墨研好，陸二太太剛執(zhí)起筆來，外頭丫鬟笑嘻嘻進(jìn)來：“太太，老爺?shù)男拧！?br/>     陸二太太頗為驚喜：“快拿過來！”前幾日自己的信剛剛寄過去，雖然是夾在兵部的文書里遞過去的，但這會兒邊關(guān)那邊應(yīng)該尚未收到，不知丈夫有什么事寫信回來。
    丫鬟拿小銀刀裁開信封，取出薄薄一張信箋遞給陸二太太，陸二太太看完，臉色頓時(shí)難看起來——原還當(dāng)丈夫是有什么關(guān)切之語，誰知竟是寫信回來，告知隨侍邊關(guān)的一個(gè)丫鬟有了身孕，要送回來抬了姨娘！
    陸二太太氣得一把將信紙拍到了桌上。陸家也不知是不是家傳的門風(fēng)，子弟都喜女色，別看陸鎮(zhèn)這樣能干的，又沒有妾室，其實(shí)房中服侍的美婢也不少，只不過陸二太太管得嚴(yán)，至今沒有庶子女出生。誰知道這才到邊關(guān)半年呢，居然就有丫頭有孕了！
    “抬姨娘！”陸二太太沖著那封信冷笑一聲，“行，送她回來，我給她抬姨娘！”至于抬了姨娘之后她還有沒有命生下那孩子，就看她的造化了。
    這么一氣，陸二太太把桌上的紙全拂到地上去了，抬腳就走。還寫什么信去邊關(guān)，氣都?xì)怙柫耍∷⒉恢溃@一氣，耽擱了什么樣的大事。當(dāng)然，遠(yuǎn)在西北邊關(guān)的陸鎮(zhèn)更不會知道，一個(gè)丫鬟有孕，會叫他損失多少……
    顧嫣然乘了馬車到家，周鴻不久也匆匆回來了，還帶了齊大爺和呂良二人。顧嫣然說了說那核舟之事，齊大爺便沉吟道：“瞧著陛下神色如何？”
    “看不出來。”顧嫣然搖了搖頭，“陛下城府深沉，神色不動(dòng)。”都說皇帝才能平庸，只是因身為嫡子才能得承大統(tǒng)，如今看來并不是。這份兒叫人難以揣摩心思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顧嫣然心里一直揣著德妃問的那幾句話，比對核舟之事還要緊張，“……我總疑心，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什么？”
    “只怕是他們一直不曾消了懷疑。”周鴻也皺起眉頭，“大哥兒越長越像蔡兄了。”孩子的模樣實(shí)在是藏不住。
    顧嫣然也知道：“若不然，想辦法把謝姨娘和大哥兒送出去？”
    周鴻搖了搖頭：“送一個(gè)不難，送兩個(gè)……”姨娘和庶長子同時(shí)暴病身亡？未免太巧了，何況對顧嫣然的名聲也極其難聽，誰不懷疑是未有子嗣的主母下的手？
    “那就先把孩子送走。”顧嫣然想了想。孩子的相貌掩都掩不住，但謝宛娘究竟是不是蔡將軍的人，卻是找不到明證。只要孩子送走了，誰能證明謝宛娘跟蔡家有關(guān)系？
    “這個(gè)，只怕還得先跟謝氏說通道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這一送走，在未能給蔡將軍昭雪冤情之前，怕是見不著了。
    顧嫣然嘆口氣：“我去與她說。”
    周鴻猶豫一下：“其實(shí)當(dāng)時(shí)蔡兄對我說，只要替他保住一線香火，謝氏年輕，另替她擇個(gè)人家，并不必空守一輩子。你不妨與她都說明白了。”
    呂良在旁邊默默聽著，這時(shí)候一下抬起頭來，口唇微動(dòng)。顧嫣然一眼看見，笑道：“表哥想說什么？”呂良既做了齊大爺?shù)牧x子，自然要叫聲表哥。
    呂良臉上漲得通紅，手足無措片刻，站起來對著顧嫣然一揖：“還請表弟妹與宛娘說一句，她若肯嫁，我，我愿娶她，明媒正娶。”
    周鴻咳嗽了一聲：“謝氏她——”是嫁過人的人了，還生過孩兒。
    “我都知道。”呂良鄭重道，“從前我娘就有意向謝家求娶，如今，如今我仍是不變。”其實(shí)哪是呂大娘想娶，分明是兩家相鄰，他打小跟謝宛娘青梅竹馬，心里早想著要求她做媳婦。如今雖然經(jīng)過了八年，這念頭卻是始終未變。從前謝宛娘是蔡家人，他不敢擅提，如今蔡將軍既然有此遺言，那求娶的心思便又翻騰了上來。
    齊大爺微微一笑：“矢志不渝，乃為信人，甚好。不過若是謝家姑娘不肯，倒不可相強(qiáng)。”他倒并不在意義子娶個(gè)再蘸之婦，但謝宛娘肯做人外室，這品格倒不得不斟酌些，“也不必說良兒如今認(rèn)了義父云云，只提舊情即可。”
    他這么一說，顧嫣然就明白了，心里頓時(shí)覺得有些不大靠譜。老實(shí)說當(dāng)初謝宛娘在顧家不辭而別，還帶走了顧家給她置辦的東西，孟素蓉便對她有些不大看好。不過如今時(shí)過境遷，或許她對呂良別有不同也未可知：“舅舅放心，我定然仔細(xì)問問。表兄明日聽消息罷。”
    當(dāng)天晚上，送走了齊大爺和呂良，顧嫣然便去了珂軒。先是將外頭有人疑心大哥兒之事說了：“……如今妥當(dāng)起見，要將大哥兒送出去才好。本來侯爺想將你們母子二人一并送走，一來動(dòng)靜太大，恐怕反招了疑心；二來蔡將軍有遺言，你年紀(jì)輕，又沒個(gè)名分，并不必守著，若是有意再覓良人，我們自然替你備一份嫁妝。”
    謝宛娘低頭不語。顧嫣然看不出她什么意思，屏退了丫鬟，輕聲道：“你知道么，呂良也在京城。”
    “良子哥？”謝宛娘驚呼出聲，“他在哪里？我去了一趟西北，都不曾找見他！”
    顧嫣然心想這大概有戲，便道：“他之前被羯奴俘虜了，如今逃了回來。只因聽說你已經(jīng)嫁了人，所以不曾來打擾。如今蔡將軍有許嫁的遺言，他聽了，便說你們當(dāng)初兩家便有意，他愿明媒正娶，求你為妻。”
    謝宛娘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垂淚不語。顧嫣然便起身道：“這是你終身大事，你自己決定，我明兒再問你的意思。”轉(zhuǎn)身走了。
    小桃在門外聽不見里頭說什么，急得要命，好容易等顧嫣然走了，忙溜進(jìn)屋子道：“姨娘，夫人說了什么？”
    謝宛娘簡單說了幾句，眼淚汪汪：“良子哥到如今還肯等著我……”
    小桃卻皺起眉頭：“不知那位呂公子，如今是個(gè)什么官職？”
    謝宛娘一怔：“官職……”顧嫣然說他是做了俘虜，好容易才逃回來的，哪會有什么官職。
    小桃忍不住跺腳：“哎喲我的姨娘哎！你怎么這么糊涂！一個(gè)逃回來的戰(zhàn)俘，你嫁了他，這日子可怎么過？喝西北風(fēng)么？”
    謝宛娘被她這么一說，猶豫起來：“可夫人說，會替我備一份嫁妝……”
    小桃冷笑：“夫人會替姨娘備份什么嫁妝？千兩萬兩銀子么？”若是謝宛娘嫁了人，她這個(gè)做丫鬟的少不得也要陪嫁過去，哪里會有留在平南侯府舒服？有蔡將軍的人情在，她養(yǎng)得比西北那些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要舒服，若是嫁去了那等一窮二白的人家，日子可要怎么過？
    “總歸侯爺和夫人不會虧待我……”
    “姨娘這話說得倒不錯(cuò)，可怎么才叫不虧待？”小桃恨不得把謝宛娘的腦殼打開來，看看里頭裝的是不是漿糊，“平南侯府這樣富貴，夫人難道會把半個(gè)侯府都與你做嫁妝？那位呂公子怕是身無分文罷，姨娘跟了他，將來坐吃山空不成？”
    “可是良子哥對我……”謝宛娘只覺得舉棋不定，“再說，我若不嫁給良子哥，將來還有誰愿意娶我？”難道真的要一輩子守著？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蔡將軍有話不必守，哪個(gè)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真愿意終身獨(dú)守空房？
    “姨娘你糊涂了！”小桃走到門邊，看看外頭無人，才回到謝宛娘身邊小聲道，“近水樓臺先得月，你這不是守在侯爺身邊嗎？”
    謝宛娘大吃一驚：“這，這怎么可能……”周鴻少年英才，氣宇軒昂，如今又得了爵位，謝宛娘真是從未肖想過可能與他……
    “怎么不可能。”小桃嗤了一聲，“侯爺位高權(quán)重，將來少不得要再納幾個(gè)的，姨娘你論顏色難道還比誰差了不成？”若是謝宛娘能得寵，她這個(gè)丫鬟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再也不怕將來會過苦日子了。
    “這，這怎么成，我，我可從未想過……”謝宛娘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說了什么，卻是不由得砰然心動(dòng)。周鴻這等人才，比年紀(jì)已近四十的蔡將軍又不知好了多少，若是，若是當(dāng)真能侍奉他……
    “從前自然是不能想。”小桃看謝宛娘頰上泛起淡淡紅暈，便知道已然說動(dòng)了她，忙道，“從前不知道將軍有這話留下，姨娘自然要替將軍守著，哪會有什么別的念頭。可如今不同了——姨娘想想，大哥兒不日就要送出去，沒了大哥兒在眼前，也就不必總叫人記著姨娘是別家的人。何況外頭人都知道，姨娘是侯爺?shù)逆遥菍砀撕顮敚M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謝宛娘低頭不語，半晌才道：“可哥兒……”那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小桃心里暗嗤——平日里也不見得跟大哥兒多親近，如今又這般作態(tài)——嘴上卻道：“哥兒將來自有前程，可是將軍的冤情不知幾時(shí)才能昭雪，哥兒年紀(jì)還小，就等上十年二十年也無妨，姨娘可能等么？何況侯爺又怎么會虧待了哥兒。”
    謝宛娘扭著衣角不說話，小桃嘆道：“奴婢跟姨娘是一體的，自然是一心為了姨娘打算，該說的奴婢都說了，姨娘自己想想罷，橫豎不管走到哪里，奴婢總是伺候姨娘的。”雖是這樣說，卻不退下去，只在一邊站著。
    謝宛娘坐在那里，心思百轉(zhuǎn)。想來想去，雖舍不得呂良一片癡心，可想想他一個(gè)逃回來的俘虜，將來哪有什么前程，自己跟了他，難道將來還要回去種地不成？侯爺和夫人自然會給自己一筆嫁妝，豐衣足食必定是夠了，若是從前還在呂家村的時(shí)候，這樣的親事自是千好萬好。可這些年她也頗見識了些，蔡將軍雖不曾給她個(gè)名分，卻已足夠叫她在西北呼奴使婢，若要叫她和她的孩兒將來再回去種地……
    “你，你去與夫人說罷。就說我，就說我如今——不好耽誤良子哥，還讓他另尋清白女子為妻罷，我還是留在府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