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最新章節(jié)
遷入平南侯府正院,顧嫣然的日子一下子就忙了起來。
平南侯府家大業(yè)大,每日里要管的事自然多如牛毛。自然,事情是一層層上來的,下頭有小管事,小管事上頭有大管事,大管事那里無法決斷的,才要上報侯夫人處置。但如今,周家二房遷出去,帶走了不少人,自然都是選特別能干的,至于留下的人……顧嫣然還真不大敢完全放心。
碧月如今管了廚房,外頭大廚房管著全府下人的飲食,里頭小廚房管著主子們的,更有采買上的關(guān)節(jié),也忙得好生辛苦。這是大有油水的位置,碧月雖有一手好廚藝,卻從沒管過這許多人和事,難免頭暈?zāi)X漲,好容易得個空,親自做了荷葉糕,捧來給顧嫣然吃,順便請示:“眼看著中秋節(jié)要到了,夫人看怎么過?”
顧嫣然正在跟齊媽媽商議買人進(jìn)來的事,見碧月小臉瘦了一圈,也忍不住想嘆氣:“都辛苦你們了。”
“奴婢不辛苦?!北淘逻B忙表白,不過隨即垮了臉,“只是奴婢打小沒管過這些事,只怕做不好——真后悔從前在廚房里學(xué)做菜的時候,沒好生瞧瞧管廚房的媽媽們都是怎么做的?!?br/>
“唉——”一聲長嘆同時從幾個人的口中傳了出來,不但碧月,顧嫣然和丹青也是同時長嘆一聲。無論顧家還是孟家,其實人口都簡單,哪像平南侯府,主子雖不多,下人卻無數(shù),從前她們誰都沒想過,將來會在這么大一座侯府里過日子,誰也不知道該怎么管啊。
“這是做什么嘆氣呢?”門口簾子一撩,周鴻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
顧嫣然連忙站起來:“今日怎么回來得這樣早?連個通報的都沒有……”她身邊四個陪嫁大丫鬟,丹青和石綠是不能離開的,周鴻的人就更少,一個知暖如今都放出去管人了,真是矬子里頭拔將軍。
“我回來還用通報嗎?”周鴻不以為然。他從前在軍營里,除了元寶就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自然也不覺得侯府空成這樣算得了什么,反而覺得自在。何況每次他進(jìn)了屋,顧嫣然總是親力親為伺候他,連丫鬟們都退下去,人多了,他還嫌礙眼呢。
顧嫣然一面替他寬下外頭大衣裳,一面嘆氣:“我的侯爺,你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愁……”
周鴻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看顧嫣然替他折起衣裳,嘴里還般般樣樣地講著家里的事,頗覺新鮮。聽了一會兒之后,笑道:“我有個主意,只是不知能不能行?”
“快說來聽聽?!鳖欐倘幻厣碜剿麑γ妫犞劬φJ(rèn)真等著他。
周鴻沉吟了一下才道:“別的我也不懂,只是軍中操練,五人一組,十人一隊,各有管帶。設(shè)若有一人不力,全組連坐,管帶也要受罰。你若不放心這些人,不妨添買了人手之后便如此,想必那些不愿受罰的人,也就會替你多長兩雙眼睛了?!?br/>
顧嫣然頓時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其實留下的這些里頭,大部分都是侯府家生子,只要不受苛待,究竟是哪個主子當(dāng)家對他們并沒多少差別,又是熟悉府里的,比起再買些生手來,顧嫣然倒是更愿意用他們,只是怕他們當(dāng)中有些心懷鬼胎,是二房特意留下的眼線內(nèi)奸。若照周鴻這法子,百十雙眼睛盯著幾個人,可比讓她們這幾雙眼睛盯著百十個人強(qiáng)太多了。
周鴻也略有些得意:“替夫人出了好主意,夫人該怎么賞我?”
顧嫣然臉上一紅:“過幾日中秋,賞你一個最大的月餅吃?!?br/>
周鴻往她向前湊了湊,低聲笑道:“我不愛吃月餅,愛吃饅頭……”
顧嫣然初時不解,待到明白過來,不由得滿臉飛紅,抬手捶了他一拳:“不正經(jīng)!”
兩人嬉笑了片刻,才又說起中秋節(jié)來:“也有從前的舊例,下頭人不過是比照著來便是,倒是這家宴怎么擺……”說起來周家雖然將三房分了出去,但到中秋節(jié)還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頓團(tuán)圓飯的。可是今年鬧成這個樣子,這要是坐到一起,飯還吃得下去么?
說到這個周鴻也很頭疼:“原還想接舅舅過來住呢,如今連中秋節(jié)都不能陪他了。罷了,你就看著擺罷,總之就算擺上龍肝鳳髓,二房也不會有什么好話的。”
顧嫣然跟著嘆氣:“這些日子二房時常去給太夫人請安?!狈凑咳ヒ淮?,太夫人之后準(zhǔn)要找點麻煩。不是嫌果子不新鮮,就是嫌屋里的香不純凈。說大事也不是大事,但總歸不叫人痛快了就是。
“委屈你了……”周鴻心疼地握著妻子的手。這是無奈的事,從血緣上來說太夫人是他的親祖母,從禮法上來說是他的繼祖母,他是長房長孫,又承爵,奉養(yǎng)太夫人是天經(jīng)地義,怎么也推不掉的。
“委屈倒也說不上,橫豎都是些小事。我只在想,二房那邊究竟是什么意思?”這樣小打小鬧的,也傷不到他們什么,不過是淘個氣罷了,仿佛沒什么大用啊。
周鴻?quán)托α艘宦暎骸八麄內(nèi)缃褚簿椭荒苓@樣了?!?br/>
周勵是個沒大本事的。他是繼室所出的嫡次子,趙氏太夫人從小嬌養(yǎng)著他,唯恐他在吃喝穿戴上比原配所出的長子差什么,唯獨沒有想過要讓他苦學(xué)點什么。而老平南侯覺得承爵長子該當(dāng)好生磨練,幼子略遜色些也無妨,故而也就隨趙氏太夫人去了。
誰知父子兩個會在邊關(guān)身亡,倒由周勵承了爵。那時候他年紀(jì)已經(jīng)十七歲,再要扭也扭不過來了,遂就這么平平庸庸地過下來,成了個除了爵位什么都沒有的人。如今一下子連爵位也沒了,他便更無計可施了。
至于沈青蕓,到底是個女流,除了為兒女謀一門好事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他們一家子都恨我?!敝茗櫟氐溃叭缃窦炔荒芘牢遥垓v折騰給我添些堵也是好的?!?br/>
顧嫣然不覺有些可憐他,輕聲道:“如今他們不是你父母了……”總算擺脫了,就不必再想了。
周鴻倒笑了笑:“無妨。打小我就知道。他們對我,還不如三叔三嬸呢。”
“對了。”一說到周三老爺,顧嫣然馬上想起一件事來,“我想把咱們家的鋪子,分幾家請三叔幫忙經(jīng)營,每年給三叔分紅。我問過了,三叔成親之前,也是在鋪子里學(xué)著管這些庶務(wù)的,只是后頭分家出去罷了。如今三叔家的幾個鋪子,生意都做得不錯?!?br/>
周三老爺是庶出,分家的時候只分了一處田地一間鋪子,簡直少得可憐。周三太太娘家父親不過是個太醫(yī),嫁妝也不過千把兩銀子,可夫妻兩個都嫻于庶務(wù),如今鋪子開得有聲有色,家產(chǎn)雖遠(yuǎn)不能與二房相比,卻也足夠在京城里過日子了。須知京城這地方,居大不易呢。當(dāng)然,這里頭也有三房沒有子嗣,開銷小的原因。
周鴻低頭想了想:“這事,我得去問問三叔的意思。其實三叔書讀得也不錯的——”只是上頭有趙氏太夫人壓著,只說勛貴人家子弟,不可去與寒門子弟爭那入仕之路,硬生生的只考了個秀才便做罷了。
“自然要先問過三叔的意思。”顧嫣然點點頭,不過她覺得周三老爺多半會愿意的,“三叔對你真好?!?br/>
周鴻苦笑一下:“同病相憐吧。三叔小時候日子過得也苦?!崩掀侥虾钍堑帐置鞯娜耍匾曢L子,對年紀(jì)最小的庶子無暇多管,周三老爺雖然衣食不缺,但處處被壓制是免不了的。加以他又至今沒有子嗣,對侄子倒是真如自己生的兒子一般。
說到同病相憐,周鴻倒想起另一個人來:“潞國公府請封世子的事兒已經(jīng)定下來了,長房的陳大公子為世子,是陳太夫人親自上折子請封的。”
“啊,是陳太夫人親自上的折子?”顧嫣然倒不驚訝陳云鵬做世子,卻是比較詫異由陳太夫人親自上折子,“是——因著那件事?”
周鴻冷笑了一下:“是?!瘪R氏真當(dāng)別人都是呆子嗎?哦不,也許陳云鵬真是那個呆子,善良得太過的呆子。
顧嫣然默然片刻,又問:“那沈二姑娘……”按說應(yīng)該叫一聲表妹,可她哪里還叫得出來?沈碧芳明目張膽地打自己丈夫的主意,再認(rèn)這樣的表妹,真是叫人作嘔。
周鴻微一聳肩:“聽說陳太夫人叫人送了十匹煙霞錦去昌平侯府,之后就沒動靜了?!毕胍仓?,陳太夫人要替長孫請封世子,怎么可能叫一個德行有虧的侯府庶女做世子夫人?沈碧芳倘若想進(jìn)國公府,大概頂多是個妾,只怕是陳太夫人連這個妾都不見得想納呢。
“我們約好了,過幾日擺酒替他慶賀一番。聽說陳太夫人在物色未來的長孫媳呢,還打算送他去邊關(guān)?!比缃裎鞅边呹P(guān)沒什么大仗要打了,這會兒去了,建不得什么大功,可是歷練倒是極好的。
“總要送點賀禮吧。”顧嫣然立刻開始盤算應(yīng)該送什么東西了。孟素蓉說過,男人在外頭應(yīng)酬,這些來往走禮的事兒他們是注意不到的,都得做妻子的替他們打算。成親這些日子,顧嫣然十分同意母親這話,周鴻在行軍打仗上定然出色,平日辦差也是利落的,可是說到這些走禮的事兒,就別指望他了。
“賀禮——”周鴻果然抓了抓頭,“你看著送吧,不過就是那些東西,陳大公子也不在意。”他忽然一拍大腿,“有了,我從羯奴那里弄了把好匕首來,他若是要去邊關(guān),帶上倒好?!?br/>
顧嫣然十分無奈,有送禮送刀的嗎?
“也罷,再添一塊平安玉佩就是了。”橫豎男人們都這樣,就是陳云鵬,收到的禮怕也不會太在意,說不定倒是那把匕首更合他心意呢。
“你說了算?!敝茗欉€有別的事要說呢,“九月初九是德妃的生辰,欽天監(jiān)說德妃明年有些星宿不利,今年應(yīng)當(dāng)辦一辦生辰,好沖一沖明年的運勢。因此皇上準(zhǔn)備替她辦一場菊花宴,四品以上外命婦都可入宮?!?br/>
這個消息可不算什么好消息,顧嫣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怎么陸鎮(zhèn)在邊關(guān)那樣肆意妄為居心不良,皇上也仍舊這樣寵愛德妃嗎?”
“陸鎮(zhèn)是陸鎮(zhèn),德妃是德妃。”周鴻當(dāng)然也絕不會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不過,舅舅說,這對茂鄉(xiāng)侯府未必是好事?!?br/>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顧嫣然猛然想起了一句話,“所以皇上其實是……”要先安下陸家的心,然后徐徐圖之?
“圣心難測?!敝茗檱@了口氣,“不過,若是當(dāng)年重關(guān)之事能查出線索來,圣上再怎么寵愛德妃,也不能容忍外戚坐大的?!庇绕溥€是不忠心的外戚。
“只是我怕——”他有些憂心地看著顧嫣然,“你若入宮,德妃只怕要難為你?!比缃耦欐倘挥幸黄贩蛉说恼a命,必定是要入宮的。
顧嫣然倒覺得不必太擔(dān)憂:“到時候我不落單就是。人人都知道邊關(guān)那點事,倘若我在宮里有個什么不對,第一個有嫌疑的就是德妃,我瞧著她應(yīng)該沒那么笨吧?!?br/>
“也是?!敝茗櫾谕忸^也累了一天,這會兒該說的事都說完了,便毫無形象地往桌子上一趴,“餓死我了,夫人還不賜飯嗎?”
“都是你一回來就說這許多事,不然早該開飯了?!鳖欐倘话琢怂谎?,便叫傳飯。
丹青帶著小丫鬟們將飯菜一一擺好,剛領(lǐng)了人退出來,便見牙白拿了一包東西,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姐姐,夫人傳飯了?”
“剛擺飯呢,你這會兒怎么過來了?”丹青往她手里的包袱上看了一眼,“什么東西?”
“是冬衣的花樣,送過來請夫人撿選的?!毖腊纂S手抖開一塊,上頭繡的是喜鵲登梅的圖樣,設(shè)色嬌艷,活靈活現(xiàn)。丹青看了都忍不住笑:“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放在這兒罷,一會我替你送進(jìn)去?!?br/>
“這怎么好勞動姐姐。”牙白抱著包袱笑了笑,款款往屋里走,“就這么幾步路,我進(jìn)去見見夫人,問一句就是了。”
“哎!”丹青伸手?jǐn)r住她,“里頭擺上飯了,侯爺和夫人正用飯呢,哪有這時候往里頭送繡樣的。你放在這兒就是了,回頭夫人用過飯我再替你遞上去。”
牙白眼睛里的顏色就深了深,順從地把包袱遞給了丹青:“那有勞姐姐了。”她轉(zhuǎn)身往外走,直到要走出垂花門的時候才轉(zhuǎn)身往后頭看了看——這是,根本不讓她近侯爺?shù)纳砹耍?br/>
中秋十五的夜宴擺在琉璃堂,正好可以從那些寬敞的琉璃窗里看到新升起的圓月。外頭的空地里還設(shè)了香案,有些丫鬟們正在拜月,不時有依稀的歡笑聲從外頭傳進(jìn)來。倘若不是滿座的人有一大半拉長著臉,這本該是個極喜慶的團(tuán)圓宴。
因人不多,平南侯府的家宴從來也不分什么男女席了,趙氏太夫人坐在最上頭,左手邊就是周鴻夫婦,右手邊則是周家二房三房。此時此刻,趙氏太夫人正在挑剔手邊那盅蟹釀橙:“我最不愛吃這種東西,說甜不甜說咸不咸,簡直將蟹肉都糟塌了!還不如取一整只蟹上來剝著吃痛快?!?br/>
顧嫣然轉(zhuǎn)頭就對身后的丹青點點頭:“叫廚下將蒸好的蟹送上來罷?!睕]片刻,一盤蒸得紅通通的膏蟹就端上了桌,換走了趙氏太夫人手邊的蟹釀橙。
趙氏太夫人瞪著那八腳朝天的東西,最終也只得把頭扭開了。顧嫣然又示意送上一小壺?zé)疲骸靶沸院?,太夫人吃過了須得喝口熱熱的燒酒才好。”
太夫人無話可說,悶著聲道:“我自然知道,哪里用得著你們來提醒?!?br/>
周鴻皺著眉頭,冷冷掃了太夫人一眼。雖然圣旨上沒有提到,但當(dāng)初逼著齊氏做妾的就有趙氏太夫人,如今她倒還要在他們面前作威作福!
這一眼又利又冷,太夫人被他刮得微微有些發(fā)毛,后頭要出口的長篇大論諸如“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都多”之類的話,便順勢咽了回去。
“今日合家團(tuán)圓,怎么沒見謝姨娘和大哥兒呢?”沈青蕓輕輕咳嗽了一聲,適時地替太夫人解了圍。今日這桌上,還真是只有她的笑容看起來十分自然,仿佛這真是個團(tuán)圓宴似的。
“大哥兒年紀(jì)小,這會兒已經(jīng)要睡了,謝姨娘哄著他,都不過來了。”顧嫣然臉上也端著笑容,淡淡回答。
“這時候就睡了?大哥兒也半歲了,我記得瀚兒這么大的時候,并不睡得這樣早。”沈青蕓看了一下外頭的天色,笑道,“你們小夫妻沒經(jīng)驗,可不要委屈了大哥兒。說起來,這身邊沒個老人幫你們照看著,還真是不方便?!?br/>
“有齊媽媽呢?!鳖欐倘灰哺蛱珮O,“乳娘也是養(yǎng)過孩子的,倒也都知道些?!?br/>
“這哪成?!壁w氏太夫人也插了嘴,“你們年輕,哪里懂得這些。這養(yǎng)孩兒,可不能由著底下人折騰,沒的教壞了哥兒。我看,鴻哥兒媳婦你才接手侯府,每日光這些事都忙不過來,不如把大哥兒送到我屋里來,我?guī)湍阏湛粗?。?br/>
“這極好?!鄙蚯嗍|笑著幫腔,話是對顧嫣然說的,目光卻不停地在周鴻臉上游移,“說起來總歸是頭一個哥兒,養(yǎng)在姨娘身邊也不像那么回事。按說是該放到你身邊才是,只是真讓你認(rèn)下這孩子,你心里也不自在,不如放到你祖母身邊,既不占嫡子的位置,將來說出去也好聽?!?br/>
顧嫣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鴻:“多謝祖母了。只是祖母年紀(jì)大了,前一陣子又病著,怎么好再抱個孩子過去勞動祖母操心呢?孩子如今還小,養(yǎng)在他生母身邊也還合適,等他再大幾歲接到我屋里也不晚?!?br/>
趙氏太夫人嗤笑起來:“再大幾歲?難不成要叫謝氏養(yǎng)他到成年?若是外頭都知道這孩子是跟著姨娘長大的,名聲可怎么好?說到底,你不過還是嫉妒罷了。鴻哥兒如今都二十了,就這么一點骨血,你不好生接到自己身邊養(yǎng)著,未免也太不賢惠了!”
“多謝祖母關(guān)心?!敝茗櫽舶鸢鸫驍嗔怂脑?,“嫣然對這孩子怎樣,孫兒看得明白,祖母就不必操心了,只管頤養(yǎng)天年才好。”
趙氏太夫人看起來還要發(fā)怒,沈青蕓卻笑著打圓場道:“罷了罷了,你們既不放心,也就罷了。”轉(zhuǎn)頭向身邊的周三太太道,“弟妹怎么不吃蟹?莫非嫌滋味不好?”
周三太太面前的橙盅被推遠(yuǎn)了一些,此時聽沈青蕓問,才笑了一笑道:“這些日子不方便,雖知道好,只是不敢吃?!?br/>
趙氏太夫人哼了一聲,就把火氣撒到了周三太太身上:“知道好又不敢吃,莫非怕里頭有毒不成?”
周三太太忙道:“并不是疑心這個,只是——大夫叮囑的……”說著,她臉上就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顧嫣然先是微愕,隨即發(fā)現(xiàn),今日這家宴,周三太太臉上一直帶著微微的笑意,不是沈青蕓那樣面具似的優(yōu)雅,卻像是時時忍不住似的。再加上她說這句話,顧嫣然忍不住就問:“三嬸嬸莫非是……”
周三太太看了看桌上眾人,有些不好意思在二伯和侄子們面前說這話:“是有……也才剛剛診出脈來?!?br/>
“真的?”周三老爺險些跳起來,“你怎沒告訴我?”
“也就是今日午后,爹剛剛診過了脈,你回來得晚,還沒來得及說呢……”周三太太紅著臉,覺得丈夫這樣實在失態(tài),“回去再說,你且坐好了……”
“恭喜三叔!”周鴻也是驚喜莫名,連忙向周三老爺?shù)老?。周三老爺那嘴都要合不攏了,若不是顧忌著桌上的人,怕是已經(jīng)要失態(tài)了。
趙氏太夫人看三房夫妻兩人的笑臉礙眼之極,哼了一聲道:“既診出了喜脈,自己好生保養(yǎng)著。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又是頭胎,仔細(xì)養(yǎng)不??!”隨即瞥了顧嫣然一眼,“你也該著緊些,既看不上姨娘生的,便自己生個兒子出來,也免得叫人說嘴?!?br/>
好好的歡喜氣氛,就被趙氏太夫人攪得煙消云散。周三老爺夫婦是聽?wèi)T了這些酸話的,此刻成親十余年才有身孕,哪里顧得上趙氏太夫人,只管歡喜。周鴻和顧嫣然更是置若罔聞,太夫人自己也覺得沒趣,吃了幾筷子菜,就托身子不適離席了。
太夫人一走,這席面自然沒必要再坐下去,二房三房便也告辭。周潤跟著母親回了屋里,才道:“母親瞧著,大哥兒究竟是不是他的?”
沈青蕓微微皺了皺眉:“瞧著果然不像。知柔那丫頭當(dāng)初聽到的,只怕并沒聽錯。”
“母親怎么看出不像的?”周潤猶有些不大放心,“若是拿不準(zhǔn),只怕不好去跟壽王說。”
“這些事情說不清楚,只有養(yǎng)過孩子才知道?!鄙蚯嗍|搖了搖頭,“你就送封信給壽王殿下,實話實說便是。橫豎這件事一時也未必弄得清,壽王殿下此刻也不過是要個旁證罷了。”
周潤便輕輕嘆了口氣。沈青蕓聽她嘆氣,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怎么,怕未辦成此事,壽王殿下不悅?”
周潤低著頭沒說話。如今她已經(jīng)不是侯爺之女了,將來嫁到壽王府去……
“別怕。”沈青蕓輕輕替女兒捋起一絲散下的鬢發(fā),“事既然做了,便不會毫無痕跡,證據(jù)總能查到的?!钡綍r候,周鴻窩藏罪眷,這罪名足夠他們二房再把爵位奪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