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戲世界，強大的厲鬼往往不把弱小的鬼怪放在眼中，這就導致葉銜冬披上“孫子棟”的皮，中年男人都不認識這個副本常駐npc。

　　聽到魏家豪的話后，葉銜冬絲毫不惱，順勢說：“聞到香味了，就來看一看。”

　　魏家豪擋在廟門口，遮住了大部分光線：“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偏好吃獨食。”

　　“我只是來看一看。”葉銜冬落在魏家豪前面幾米處，廟里濃郁的血腥味直沖他鼻尖。這種味道對尋常鬼怪是絕佳的誘惑，他卻不為所動，“是下午那兩個人嗎？”

　　魏家豪呵呵一笑：“是的，莫非小友還要替她們主持公道？”

　　“沒興趣。”葉銜冬目光落在魏家豪的佛珠上，“這個顏色……不太正常。飲人血的話，應該沒這么紅？”

　　“不吃人，也可以吃其他東西。”魏家豪的黃眼睛變得混濁，他舔掉嘴邊的血，啞著嗓子說，“比如，弱小的鬼魂也很美味，不是嗎？”

　　魏家豪撲過來時，葉銜冬腳步一錯便飄開很遠。魏家豪緊追不放，葉銜冬控制著速度，和魏家豪保持一定距離，一邊問：“弱小鬼魂有什么好吃的？沒多少怨氣，塞牙縫都不夠。”

　　魏家豪臉上的笑逐漸瘋狂：“蒼蠅腿再小也是肉，我為什么要放過到嘴的零食？”

　　葉銜冬側身一看，追逐中已經快到玩家們的第三個目的地了，于是稍稍放慢了一點速度：“你吃過多少鬼魂？”

　　“很多！多到數不清！”魏家豪張大了嘴，沾滿鮮血的牙齒清晰可見。

　　葉銜冬閉上眼，躲過魏家豪的一擊：“我再問你一遍，你吃過多少鬼魂？”

　　“很多！很多！你是下一個！”

　　葉銜冬睜開了眼。那雙青色的眼睛一出現，滿山的鬼氣就激蕩起來，像是畏懼一樣縮回了神廟之中。

　　魏家豪如遭雷擊，瞬間定在原地，喉嚨里發出難以置信的嗬嗬聲：“攝、攝青……”

　　“我們好好談談吧。”葉銜冬落在地上。這是第三個目的地，樹木包圍著一大塊幾乎寸草不生的墳地，每個墳頭上都長出幾根紅色的、長長的草。紅草并排生長，密密交疊，就像一塊塊無字墓碑。

　　魏家豪顫抖一陣，忽然轉頭就跑，沒跑出幾步，又被葉銜冬隔空拽了回來。

　　“跑什么？”葉銜冬一一摘下紅色的墳頭草，“我從來不吃人，也不吃鬼，你放心好了。”

　　魏家豪癱軟在地，渾身抖得像篩糠：“大人，大人！我、我錯了！”

　　不等葉銜冬繼續提問，他自動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出來：“其實我也不吃！人、鬼我都不吃！我是為了嚇唬……我知道，吃人會增加罪孽，吃鬼會減少壽命，我、我不敢的！真的，我不敢！”

　　“那廟里的血呢？”葉銜冬拔一棵草時，第一次拔居然沒拔出來。他低頭看進墳墓里，那躲在坑里的小鬼正吃力地拽著草根。

　　想來若是玩家們到這里，也會被這樣整一次。

　　葉銜冬在墳邊踏了一腳，忙得熱火朝天的小鬼抬起頭，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忙雙手捧著紅草畢恭畢敬奉上。

　　葉銜冬也沒客氣，抽走了紅草。

　　那鬼覺得這是天大的榮幸，飛快穿梭于墳包底下，將每棵草都扯出來，打算收集好獻給葉銜冬。

　　葉銜冬樂得清閑，走到魏家豪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怎么不說話了？”

　　魏家豪沉默片刻，艱難地說：“是我，我有時候饞得受不了，就會喝一點尸體上的血……真的，我沒有吃人！”

　　“那血液滿是鬼氣，根本不是人類的。”葉銜冬輕易拆穿魏家豪的謊言，“是你的？那你是供給誰的？”

　　魏家豪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葉銜冬從善如流地換了個問題：“這個副本怨氣超標，你知道原因嗎？”

　　魏家豪埋著頭，看不清眼神。他搖搖頭：“不知道。”

　　“倒數第二個問題。”葉銜冬接過小鬼送來的一大堆紅草，隨意地從指縫間彈了一丁點鬼氣算作獎賞。小鬼喜氣洋洋地收下了。“廟里供的是誰？”

　　魏家豪頗有些忌憚地說：“女鬼。”

　　“她跟你一個等級，你居然這么怕她？”

　　聞言，魏家豪瑟縮了一下，那恐懼似乎當真深入骨髓。

　　“最后一個問題。你兒子在哪里？”

　　“水里，他在水里！”

　　賓館的方向傳來濃烈的鬼氣，魏家豪趁著葉銜冬分神的一霎，大喊著閃身飛遠。

　　葉銜冬沒有追上去，轉身下山。

　　走出兩步，發現那小鬼還跟在身后，他問：“你為什么跟著我？”

　　這小鬼顯然神智不夠，完全不懂表情管理，嘴邊口水滴答直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銜冬的手。

　　“沒了。”葉銜冬有些嫌棄地虛晃一下，那蠢鬼果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飛奔而去，像是聞到味道的狗。葉銜冬趁機隱去身形，飛快回到賓館。

　　到的時候還是晚了，血腥味已經彌漫出來。葉銜冬站在302的門前，看見房間里的衣柜被封死，鮮紅的液體順著上下沿慢慢滲透而出。

　　床上的玩家睡得歲月靜好，絲毫不知道旁邊的人已經一命嗚呼。

　　衣柜前的女鬼舔著自己的手，感受到葉銜冬的靠近，朝他“看”了一眼。

　　葉銜冬有些看不順眼：“你也喜歡人血？”

　　女鬼聽到這個“也”，做了個“魏”的口型。

　　“魏家豪，我看到他了。”葉銜冬勸了一句，“雖然喝死人血不會被規則處罰，但繼續這樣放縱下去，再強大鬼的都會墮落。”

　　女鬼完全沒有聽進去。

　　葉銜冬也不想多費口舌，正要離開，又看見旁邊304的門開了一道縫。

　　葉銜冬隔空推開了傅承秋緊抓不放的房門：“你看到了？”

　　傅承秋連忙澄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上廁所。”說完他嘆了口氣，“真是倒霉，誰知道靈魂體的我怎么總是被憋醒。”

　　女鬼再見老仇人，還是沒能克制住脾氣，沖上去隔著無法逾越的屏障亂抓亂撓。

　　一人一鬼僵持了片刻，這回是傅承秋先退卻：“我先睡了，您慢慢撓吧，小心別把指甲撓禿了。”

　　他關上門后，女鬼又撓了一陣，才不甘不愿地消失。

　　葉銜冬回到自己房間，隔窗看了看后山。他心知肚明，就算魏家豪父子倆做了什么，現在肯定也毀尸滅跡了。不過時間還長，他有很多辦法可以找出狐貍尾巴。再不濟，工具人玩家們，也是很好的誘餌。

　　不是他冷漠，這是所有厲鬼的天性，越強大，喪失的情感越多。

　　人性于他而言，已經是稀罕的珍寶，藏在記憶的匣子里，隨著時光流逝日漸褪色，也不知哪一天，能夠再度喚醒。

　　不過那時，他也許就不是他了。

　　.

　　次日，也就是第三天一早，葉銜冬關掉電視上的鬼片，有些不滿。

　　現在的鬼片質量太差，完全達不到驚嚇的水平，還不如厲鬼朋友拍的vlog有營養。

　　以他極其久遠且稀薄的人類記憶，他的童年陰影是《山村×尸》。雖然他后來成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厲鬼，但一想到那部電影還是會有恍惚的感覺。在他看來，只有那個片子堪稱鬼片，其他都是粗制濫造的下飯菜。

　　玩家們吵嚷起來之后，葉銜冬以隱身狀態出現在人群邊緣。

　　傅承秋正在講述他昨晚看到的一切：“……女鬼敲門問‘你錯了沒有？你錯了沒有？’，反反復復問了很多遍。小趙說‘我錯了’。女鬼問‘你錯在哪里’，小趙答不上來，女鬼就直接破門闖進去……然后是悶悶的、撞擊的聲音，應該是小趙在衣柜里掙扎……再后來，就沒有動靜了。”

　　“這么說，我們好像走偏了。”季紅陷入了沉思，“女鬼這次根本就沒有讓我們救她。”

　　有人問：“那死亡規則到底是什么？開門救人，不能說‘我錯了’，接下來又會出現什么？要是每天都變一個，我們還怎么活下去？”

　　“不會每天都變，三星副本在一個場景的規則一定是固定的。”季紅說。

　　“一天敲一扇門，那么五天副本中，306和307就是安全的。”又有人問，“副本還要考驗運氣嗎？”

　　“不可能，最后兩天的危險應該會增加。”季紅目光很沉，“我們今晚一定要找出規律，不然后面兩天就非常危險了。”

　　“我有個猜想。”面對著大家集中到他身上的目光，傅承秋狀似謙虛一笑，“也不是猜想，就是想讓大家做個實驗。”

　　季紅：“你說。”

　　傅承秋問清大家各自對應的房間號，分別給了建議。

　　季紅點點頭：“不知道有沒有效，不過姑且試一下吧。”

　　眼看時間差不多到了，葉銜冬以孫子棟的形象把玩家們喊到一樓：“今天不用去爬山，上午的活動安排改為釣魚，釣上來的數目與下午的活動掛鉤，越多越好。可以乘坐湖邊小船，也可以直接在湖邊垂釣。我建議去湖中心，那里的收獲更豐富。”

　　他在桌上放了10捆紅色的草：“這就是魚餌。”

　　停頓一秒，他補充了一句：“釣到什么都可以。記住，無論如何，釣到了就不要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