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氣特別冷, 過了十月中旬,進(jìn)入了初冬,早晚的溫差巨大。
黎宵正在和護(hù)城衛(wèi)們一起, 將城外的百姓朝著城內(nèi)遷入。他們癥狀輕的已經(jīng)全部消失,稍重的現(xiàn)在也正在恢復(fù),無需再與城中的親人進(jìn)行分隔。
城門打開,多日沒有相見的親人相擁而泣, 不幸死去的,城中沒能等到親人歸來的人, 痛哭失聲。
賜婚的圣旨就是在這時候送到的, 傳旨的是宮中太監(jiān)副統(tǒng)領(lǐng), 一共兩份圣旨, 一份是賜婚,已經(jīng)把黎家一家嚇個半死。
一份則是對于當(dāng)年黎家的案子提了一句已經(jīng)著人查清,當(dāng)年那些書信確有隱情,直接給黎家翻了案, 派的人是來接黎家全家回皇城的。
一時間莫說是整個黎家, 連騰農(nóng)鄉(xiāng)的百姓和當(dāng)?shù)毓賳T都好生震動了一番。
黎家的案子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沒有希望了。冷嘲熱諷, 樹倒猢猻散, 甚至落井下石踩一腳的都做完了, 但是皇帝一道圣旨, 一句話,說翻就翻了。
這一次明里暗里蠢蠢欲動的,還有在黎家落難的時候做壁上觀的人,全都被皇帝擺了一道。
黎宵和他的父親黎遠(yuǎn)山分別接旨之后,母親和嫂嫂們還有兩個孩子, 也是喜極而泣。
黎宵手中攥著賜婚圣旨,太監(jiān)宣讀的時候他幾乎震驚到耳鳴,根本沒能聽清楚。
他只知道,皇帝賜婚了,他要做郭妙婉的駙馬了。
但是……等到太監(jiān)宣讀完了,恭敬地帶著笑容來扶黎遠(yuǎn)山的時候,黎宵卻依舊跪在地上,將圣旨展開,一字一句地讀過去。
上面如之前郭妙婉和皇帝商議的一樣,洋洋灑灑寫的全都是郭妙婉對他的癡情如何撼動君王。
黎宵心中這些天的郁猝和難過,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排山倒海地傾瀉在了這明黃的圣旨之上,停留在圣旨的末尾,一句定于“臘月十二日完婚”上面。
臘月十二日,是他的生辰,這個婚期,雖然有些緊,但是一定是郭妙婉挑的日子。
黎宵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他有很多話想要問郭妙婉,但是那些話,無論回答是什么,都已經(jīng)變得不再重要了。
他們就要成婚了。
而黎宵除了皇帝是因?yàn)椴蝗堂钔窆鞯鸟€馬太過身份低微,給他們家翻了案之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他這一次,真的欠了郭妙婉。
黎遠(yuǎn)山自然也明白這道理,他比黎宵還震驚。郭妙婉居然真的喜歡他那傻兒子,甚至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
而就在黎家接旨之后的當(dāng)天晚上,黎宵便卸任將后續(xù)工作交接給其他人,連夜坐上了皇帝派來接黎家的馬車,朝著皇城而去。
彼時郭妙婉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估摸著時間,手指不斷地敲擊在桌子上,已經(jīng)敲了足有半個時辰了。
彈幕都被她給敲煩了,鬧起來。但是他們鬧也沒有用,無論他們作什么,是辱罵還是砸/雷,郭妙婉都不肯開遠(yuǎn)程攝像。只是這樣撐著手臂,似乎在等著什么。
終于,投屏在郭妙婉面前桌子上的系統(tǒng)屏幕鮮紅標(biāo)粗的紅字滾動而過,系統(tǒng)的播報音也同時響起——
“根據(jù)檢測,任務(wù)對象恨意值下滑兩顆星,目前所剩恨意值為半顆星,請宿主再接再厲。”
系統(tǒng)播報結(jié)束,郭妙婉才終于露出了笑意。
彈幕迅速刷起來。
臥槽!臥槽!一下下滑了兩顆星!
要成功了嘛!這么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說公主在等什么,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我漏過了什么,公主現(xiàn)在為什么笑,怎么了啊,求課代表!
系統(tǒ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它不想八卦。
最后還是郭妙婉好心地開口解釋了一下,“也沒什么,不過就是算算時間,賜婚的圣旨,和他們家翻案的圣旨,都一塊兒到了而已。”
彈幕再度瘋狂,郭妙婉卻只是嘴角帶著淺笑。
不過很快,她的笑意又收了點(diǎn),她查看屏幕,居然還剩下半顆星。
問題出在哪里?
按理說這一場雖然她算漏了黎宵的反應(yīng),也沒能撈上太多的大魚,但是根據(jù)飛鴿傳書回來的狀況,一切也并沒有脫離預(yù)期太多。
黎宵染病這件事,和她送去的藥正好救命這件事,堆疊上賜婚的圣旨和黎家翻案,黎宵的心中不該還剩下憎恨。
他還有哪里不滿意?
郭妙婉甚至算到了黎遠(yuǎn)山知道了黎宵要跟她好,會告訴黎宵當(dāng)年的事情。
這沒有什么,當(dāng)年的事情,她脫不開干系,但也并不能全怪到她的頭上。
君要臣死的事情,能怪她一個寫了幾封信的人?
這件事黎宵不會想不明白,那問題出在哪里?
郭妙婉把從系統(tǒng)出現(xiàn)之后到現(xiàn)在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想到第二天又頭疼起來,也沒有想出緣由。
于是她覺得黎宵是不知好歹,他還想怎么樣?
黎宵他不想怎么樣,他就想快點(diǎn)見到郭妙婉。
跟著家人跟著馬車一道走了兩天,因?yàn)橛械艿苊妹酶赣H身體也才恢復(fù),所以走得很慢。
黎宵觀察了隨行的太監(jiān)和侍衛(wèi),都對他的家人非常地客氣,留下了冉秋隨行,黎宵和家人商量了一下,率先騎馬回了皇城。
他騎著快馬日夜兼程,終于在十月十五的傍晚,回到了公主府。
下馬之后,他哪怕心急如焚,也沒有立刻去找郭妙婉。
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洗去了一身風(fēng)塵,這才等不及頭發(fā)干了,便換了衣服,一本正經(jīng)地去和侍衛(wèi)交班。
他知道郭妙婉用晚飯的時間就要到了,黎宵按捺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在婢女開門送晚飯的時候,搶下了最后一個婢女手中的盤子。把她擠到一邊兒,悄悄墜在最后面,進(jìn)門去了。
婢女正要大喊大叫,被人搶了活兒她很驚慌。
不過正巧過來的辛鵝看到了黎宵仗著個子高會武,搶了小婢女盤子的一幕。微微皺眉,然后拍了下婢女的肩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禁聲。
于是黎宵就這么混進(jìn)去了。
一進(jìn)門,郭妙婉正坐在桌邊,看著今晚的菜色,胃口缺缺。她還在琢磨黎宵那半點(diǎn)恨意值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因?yàn)樽呱瘢龥]有注意到彈幕已經(jīng)刷黑屏了。沒有注意到屋內(nèi)婢女腳步的短暫的凝滯,更沒有注意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他身上還帶著水汽,甘芙看著黎宵嘴快要裂到耳根,悄悄靠近郭妙婉準(zhǔn)備嚇?biāo)臉幼樱托六Z一樣皺眉。
都覺得他太不穩(wěn)重,不夠位高權(quán)重,身上甚至還有世家公子未曾因?yàn)榧易鍞÷涠У陌凉恰?br/>
這都是公主不喜歡的,這個人和公主并不配,辛鵝和甘芙都不知道,公主為何屢屢對他另眼相待。
但是既然這是郭妙婉的選擇,甘芙和辛鵝便也沒有權(quán)利質(zhì)疑。
于是甘芙悄無聲息地讓侍婢們都撤了出去,留下空間給郭妙婉和黎宵。
黎宵端著盤子的手都有些發(fā)顫,緊緊盯著郭妙婉。郭妙婉雖然走神,但是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她迅速發(fā)現(xiàn)有人在盯著她,那眼神要是化為實(shí)質(zhì),都能把人燙個窟窿。
她一仰頭,黎宵便把一盤她不愛吃的涼菜放在了她這邊,破壞了桌上向來的葷素冷熱搭配的擺放規(guī)則。
郭妙婉的視線對上黎宵的那一刻,震驚地向后閃了一下,力道用得太大,她的椅子都跟著朝后栽去。
任誰腦中琢磨了好幾天的人,突然不聲不響地出現(xiàn)在面前,還用一種看上去十分變態(tài)的表情看著自己,都不可能不嚇著。
好在黎宵的手腳足夠快,一把抓著了郭妙婉后仰的椅子。卻并沒有推回來,而是保持著讓椅子半仰的樣子,自上而下和郭妙婉對視。
“見了我這么害怕?”
黎宵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笑,他笑起來居然很好看,眼睛像月牙一樣。
郭妙婉眼睛則是瞪得像滿月,半摔不摔的,她手緊張地抓住椅子,驚魂不定地問:“你怎么……唔。”
一句“你怎么像個鬼一樣冒出來”被黎宵快速低頭給堵回去了。
他不想表現(xiàn)得這么急不可耐,但是他和郭妙婉不一樣,他從生死邊緣走了一圈,在愛恨交織慌張肆虐的河里剛剛上岸。他急需確認(rèn)一下,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種虛幻的感覺一直伴隨著他,連真真切切地看到郭妙婉都不能緩解。
直到雙唇相觸,黎宵才總算是覺得自己這一路飛奔的腳步,徹底落到了實(shí)地。
賜婚的圣旨是真的,郭妙婉為他千里送藥是真的。
黎宵激動得難以自抑,很快便不滿足彎腰低頭的淺嘗輒止,將郭妙婉的椅子拉回來,抓著人的肩膀?qū)⑷藦囊巫由蠋饋恚莺輷Ьo。又一步步逼著她后退到了不遠(yuǎn)處的柱子上,“狼吞虎咽”起來。
郭妙婉覺得自己像是那被擺在桌子上的菜,連湯帶水地都被黎宵撥進(jìn)了碗里,和他這碗干飯拌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你等……唔……”
她抬手推黎宵的肩膀,被黎宵抓住了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知道了,我輕點(diǎn),我知道了,我就是太急了。”
黎宵的鼻尖蹭著郭妙婉的側(cè)臉,輕聲地,呼吸十分急促地道:“對不起,我就是……太想你了。”
然后再度溫柔地吻來。
作者有話要說: 彈幕:啊啊啊啊——
郭妙婉:想你個大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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