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碗湯前塵(四)</br> 這樣不假辭色的言語,女人聽了并不惱怒,因為她早就習慣了,武哥真要這么好上手,她至于眼巴巴的每個月都朝這破偵探社跑么。其實打電話也可以的,不過她就是想過來看看,有錢也睡不到的男人,也就武哥一個了。充滿渴望的視線從嚴武英俊的面孔一路往下,越過結(jié)實的胸肌……咦??哪里來個小女孩?</br> 清歡本來乖乖看動畫片,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很自然的看過去,然后扯了扯嚴武胸口的衣服,軟綿綿地叫道:“爸爸,我想喝水。”</br> 嚴武一本正經(jīng)地說:“好,爸爸給你倒,喝牛奶好不好?”</br> “好。”</br> 他們倆一派“父女情深”,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就連偵探社的男人們差點兒都信了,實在是這兩人默契十足,演技高超,叫爸爸跟寶貝就跟真的似的。不過他們都機靈,不管真假,還有外人在的時候也不能拆臺,就默默地欣賞這對“父女”的表演。</br> 玻璃杯有點大,小朋友手有點小,嚴武就用自己的手扶著杯底,看著她一口氣喝完,抽張面紙給她擦嘴,一系列動作做的那叫一個行云流水無比自然,看到女人一愣一愣的:“武、武哥……你、你有女兒了?你、你什么時候背著我有女人了?!你這樣對得起我嗎???”</br> 嚴武眼一瞪:“我他媽有沒有女兒有沒有女人關(guān)你屁事,老子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嚇到我小寶貝小心我一拳捶飛你!”</br> 他長得那么英俊,說話卻這么無情,女人的心都要碎了,她雖然包養(yǎng)過很多小白臉,可那都是武哥的替代品啊,她出多少錢這個男人都不肯跟她更進一步,連吃頓飯都不行,寧愿窩在這樣的小破地方也不肯跟她去豪宅享福,她能虧待他嗎?現(xiàn)在可倒好,他竟然冒出個女兒!女人心里不舒服極了,連帶著看清歡的眼神都不大友善起來。嚴武注意到了,露出一口利齒陰森森的警告:“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兒,我能幫你離婚,也能再讓你把吞下去的都吐出來。”</br> 聞言,女人渾身一僵,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人并不是溫順的忠犬,而是有著可怕捕獵能力的野狼。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轉(zhuǎn)身像是逃跑一樣的離開了。</br> 你看,人就是這么不知輕重,給他們一點點好臉色,他們立刻就要更多。</br> 女人消失了,嚴武才收起兇狠的眼神,抱著懷里的小姑娘晃了兩下,夸贊道:“歡寶真棒,還知道幫叔叔的忙。”</br> 清歡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又繼續(xù)坐在他大腿上看動畫片。雖然像是在認真看視頻,但其實她的思緒早就跑走想別的去了。</br> 她現(xiàn)在使用的這個身體,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小鄭之所以選擇將她裝在紙箱子里以快遞的方式送過來,就是為了能避人耳目,同時,只有他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才能讓他信任,將她交給誰他都不放心。</br>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有錢人,他們非常富有,富有到了無所事事的程度,于是他們會生出很多奇怪的癖好,想出很多好玩的游戲,追求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比如說,返老還童。</br> 清歡是被買去當實驗品的成年人之一,他們那一批一共有二十個,全部照射了返老還童光線,并服用了研發(fā)出來的所謂“長生藥”,而存活的只有清歡一人。也因此,她成為了捕捉對象,他們想知道,究竟為什么只有她一人幸存,還毫發(fā)無損——這不是廢話么,這女孩早該死了,是她到這里來后頂替了對方活下來,當然不會有事。</br> 但那些人不曉得,小鄭也不懂,小鄭負責暗查連環(huán)失蹤案件,正好在里頭臥底埋伏,他沒敢將清歡送到警察局,因為他不知道那里的人值不值得信任,于是他想到了嚴武。</br> 他們一起當兵的時候,嚴武是他們突擊隊的大隊長,后來出了事,其他人都跟著退伍了,只有他沒有。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能夠有一個人讓小鄭心甘情愿的信任,除了曾經(jīng)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之外,再也沒有旁人。但當時情況危急,他只來得及叮囑清歡好好跟嚴武相處,一定要跟著他,然后就回去了。</br> 那張五十萬的支票是干凈錢,就算嚴武用了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小鄭暫時還不能暴露,因為新的一批試驗品已經(jīng)送到,他必須深入內(nèi)部,才能取得決定性的證據(jù)。</br> 這些事清歡都沒有告訴嚴武,因為小鄭并不想將戰(zhàn)友們牽扯進這件事,他想的是以后他拿到了證據(jù)和人員名單,就回來帶走清歡,嚴武只是幫忙在他回來之前的這段時間里照顧好她,這就夠了。</br> 為什么只有這具試驗體會成功,與其說是清歡進入這具身體,倒不如說,這具身體本來就屬于她。否則怎么可能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這種巧合是不存在的。她曾經(jīng)見過一具自己的完好無缺的身體,那個人得到了可怕的力量,之所以她會進入這個世界,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完成那個人的心愿。</br> 每個人都有心愿,每個人都有執(zhí)念,即便是大能也不例外。</br> 所以那些追求長生的人再怎么試驗也是沒有用的,因為就算他們找到了方法,沒有特殊的體質(zhì)也一樣不會成功。人類社會越是進步,與長生的距離就越是遙遠。</br> 清歡想的也是在嚴武這里等小鄭回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到小鄭,她的孩子狀態(tài)就已經(jīng)失效了。就比如說現(xiàn)在,她洗完熱水澡,剛伸手要拿睡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變大了一些。</br> 得了,現(xiàn)在穿不下了。</br> 偏偏她在浴室待的時間稍微比平時長一些,嚴武已經(jīng)在外頭敲門喊她了。清歡盯著毛玻璃門,外頭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看到個大概,她站起身,抓起架子上最大的一條浴巾裹住重點部位,然后一把將門拉開——正抬手做敲門動作的嚴武習慣性低頭,畢竟小姑娘個兒嬌小,可他低頭看見的只有一條深不可測的香溝,再往下是赤著小腳的細白美腿。</br> “……嚴武。”已經(jīng)變成了大人,武叔叔是沒法叫了,清歡選擇叫一聲對方的名字。</br> 嚴武有很多副面孔,很難說這個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能見義勇為,也能趁火打劫,既忠貞勇敢,又好逸惡勞,可從來沒有哪一次,他臉上出現(xiàn)過這種可以稱之為“傻”的神態(tài)。</br> “我是清歡啊。”她輕輕推了推他。“你先找件衣服給我穿,我可以解釋的。”</br> 剛抱了不到三天的小姑娘……搖身一變成了大姑娘,嚴武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他是個相信科學(xué)的人,但這件事很明顯非常不科學(xué)。趁著其他人沒過來排隊洗澡,他把沒有鞋子穿的清歡公主抱到自己房間,先找了件干凈的大T恤給她,背對著等她穿完,回過身準備問話,誰知視線直對她沒有內(nèi)衣包裹胸前凸出的兩點,萬年處男嚴大隊長鼻頭一熱,兩管鼻血順流而下……</br> 清歡抽紙遞給他,他捂住鼻子跑去洗手間清理,再回來的時候反正是擺不起譜兒了,就老老實實坐下來聽她解釋。</br> ……不信都不行,小姑娘進去洗澡,他為了安全在外頭等著,親自抱了個大姑娘出來。清歡沒有隱瞞,將小鄭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只說了她知道的部分,可嚴武知道小鄭是干什么去的,也知道這件事肯定不一般,收留這么個姑娘在偵探社,肯定是個大麻煩,說不準還會惹禍上身。</br> “你能……讓我再在這兒待一陣子么,等小鄭來了我就走。”清歡忐忑地問,“如果你不愿意的話——”</br> “沒問題。”嚴武打斷她。“不管怎么說你都是小鄭的證人,我曾經(jīng)帶過他,你就安心在這待著,我會照顧你的。”</br> 清歡抿著嘴對他笑了一下,嚴武差點捂著心臟跳起來,原本的小女娃這樣笑就是可愛乖巧,可換做嬌俏的少女,那就讓人心跳如雷了。他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上下滾動,火熱的視線將清歡從頭看到腳,尤其是在那雙T恤蓋不住的美腿上流連忘返,最后停駐在小巧可愛的腳丫子上。</br> 他會這樣懷疑都不懷疑,無條件的信任,其實并不在清歡預(yù)料之中。她知道這人對她執(zhí)念頗深,卻沒想到深到這種程度。身為訓(xùn)練有素的特種兵,面對一個來歷不明從小孩變成大人的少女,他竟然毫不猶豫的全盤接受了,說是人好心地善良,清歡可不信。</br> 執(zhí)念過深,才不得解脫不是嗎?</br> 她伸手拽了拽嚴武的手,說:“謝謝你啊,這幾天照顧我。”</br> 嚴大隊長罕見的紅了臉:“咳咳……沒什么,我這人,也不是什么人都隨便照顧的……”他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故作不經(jīng)意轉(zhuǎn)開視線。“真要想謝謝我,以身相許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