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碗湯(十一)</br> 說白了,他們都在互相欺騙。</br> “帶著任務而來,卻沒有完成,也不急著完成,明明我給了你那么多次機會啊。你不去書房,也不打開電腦,我親自給你機會,可是你竟然不把名單拷走……這具身體原本的那個主人,可比你狠心多了。”宋猊發(fā)出低沉的笑聲,“乖乖為什么這樣做啊?”</br> 因為他的用力,她悶哼了一聲,四肢百骸都因為劇烈的快感顫抖起來。“我……”聲音被撞碎,聽不清楚。</br> “反正,也是要說些花言巧語來騙我吧?”宋猊啃了一口她身上嫩肉,“那就不要說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br> “我要你這一輩子留在我身邊,這樣就行。你有什么秘密,我才不想知道。”</br> 這具身體里的靈魂,從什么地方來,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一切就和他重生一樣,根本無跡可尋。更何況秘密這種東西,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要擁有才顯得神秘有魅力,說出口的話就不見得了。</br> 清歡沒想到他把自己綁在床上一圈盤問一圈手段使了一堆,最后就不要答案了?</br> 但是很快她就沒功夫想其他的了,因為宋猊的動作加快,兩人共同沉淪,誰還在乎其他的。</br> 再度醒來時眼睛上的黑布被拿掉,宋先生也仍然是溫柔體貼的宋先生。清歡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男人似乎無時無刻不戴著眼鏡。哪怕是睡覺了,眼鏡也架在鼻梁上。他對她做那些的時候蒙住她的眼鏡,也許并不是要給她造成一種孤舟難離的恐懼不安,而是因為那時候他將眼鏡拿下去了。</br> 可是這雙眼睛有什么不同呢?</br> 清歡伸出手想要將眼鏡拿下來,結果手伸出去才發(fā)現渾身無力,軟啪啪的搭下來。宋猊只是小寐,她稍有動作他就清醒,睜開眼睛:“想做什么?”</br> 她盯著他看,兩個人半晌無言,清歡說:“我想看你的眼睛。”</br> “這有什么好看的,嗯?”宋猊輕笑,湊近她,“和你的有什么不同么?”</br> ……倒也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她還沒看出個究竟,宋猊就已經挪開了俊臉。其實他剛才給她看眼睛的時候,眼鏡也沒有拿下來過。那副金絲眼鏡根本什么都遮不住,那他二十四小時都戴著是為了什么?之前洗鴛鴦浴時他倒是拿下來過,但清歡沒怎么注意,現在怎么想怎么奇怪。</br> “餓了吧?”</br> 宋猊聽到清歡肚子發(fā)出的咕嚕嚕聲了,他笑著吻了吻她,就好像之前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我去給你做飯。”</br> “等一下!”她在他離開的前一秒抓住他袖子,等到他回頭才猶豫著問,“這樣……真的沒關系么?我們真的能在一起么?組織上……”</br> “乖乖一定沒有點開我讓你寄出去的文件夾吧?”</br> “嗯?”她確實沒有。</br> “其實就算你翻了我的電腦也找不到那份名單,因為名單在那個文件夾里,被你一并寄給警察了。”他在電腦里藏著的另一份名單全是鬼扯的,上頭還有人叫張三李四呢,不過她根本沒點開看,也沒有拿走,所以壓根不曉得。</br> “我不會讓人控制你,也不會讓你回去,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不過你那弟弟可能就沒這么好運了。”宋猊咬清歡的唇,“誰叫我不喜歡他跟你一起生活這么多年呢。”</br> 組織上每人都有普通身份,但清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已經坐在前來尋找宋猊的火車上了,現在想想,她要回去看弟弟,對宋猊來說也是很明顯的漏洞吧?不過是同僚,而且是有競爭關系的同僚,她竟然為了掩飾所以回去看弟弟……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處處是陷阱,處處露了餡兒。</br> 宋猊見她小臉一陣白一陣青,放聲大笑起來:“我去做飯,放心,現在家里已經沒有監(jiān)視器了,你大可以不必那么害羞膽小。”</br> 哪怕她不是組織一員,不是本來那個蠢女人,也必然不會是個普通人,看她演戲真的好有意思哦,可愛極了,后半生也不會孤單了吧?</br> 終于,能在一起了呢。</br> 清歡臉紅著拿枕頭扔他,宋猊大笑離開臥室,然后清歡曲起雙腿抱住自己,忍不住抱怨:“壞蛋……”</br> 說完這個詞,她收起了含羞帶怯的表情,面上逐漸變得冷淡起來。門外那個站著的男人應該去做早餐了吧?監(jiān)視器雖然不在了,可他還是對她不能放心啊,否則怎么會停留在門口故意等她反應呢?</br> 現在好了,羞澀完了嬌嗔完了,該起床洗漱了。</br> 揉了揉腰,清歡下床穿上拖鞋,刷牙的時候她看向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動人的笑。</br> 誰是獵人誰是狐貍,那可說不準。就算栗子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她完全不知道宋猊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可她不是栗子,也不是被宋猊干掉的那些失敗者。命運中應該被一擊殺死的殺手竟然活了下來,甚至被男人當作情人,這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宋猊從她的異常中判斷出了她的問題,同樣,她也從他的異常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br> 雖然她不是本尊,也沒有重生,但有什么瞞得過她的耳目呢?</br> 她當然會留下來,因為宋猊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清歡記不得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從奈何橋上莫名其妙出現彼岸花到現在……她一直一直都在尋找,現在她有了線索,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br> 就好像是拼圖,一切都擺在你眼前,只要將它們排列好,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br> 宋猊是第一個,卻不會是最后一個。</br> 清歡洗漱完穿上宋猊干凈的襯衫,雪白的長腿踩在地毯上,連鞋子都沒有,揉著眼睛出了臥室。正在廚房忙活的男人完全不像是昨晚那個鬼畜的家伙,顯得格外爽朗溫和,先是和她交換了一個吻,然后給了她一杯牛奶:“還要再等一下。”</br> “沒關系。”清歡趴在餐桌上喝一口牛奶。“你不要急。”</br> 她拿起手機隨意刷了下微博,就看到平安濱海發(fā)布了一條新的消息。“宋猊。”</br> “不叫宋先生了?”他取笑她。</br> “不是啦,你看這個,是你做的么?”</br> 很簡單的一條消息,就是給這兩天鬧的沸沸揚揚的未成年少女性侵案最終處理的一個交代。由于本國律法限定十六周歲以下未成年人不具備刑事責任,因此楊小華頂多是被批評教育送去青少年勞改所,可這女孩膽大包天,知道事情敗露陷害失敗后竟然偷了家里的存折畏罪潛逃了!</br> 結果逃跑過程中被發(fā)現,慌不擇路下出了車禍,人倒是沒死,但癱了,還毀了容。</br> 宋猊笑:“不覺得這是老天在懲罰她么?被她欺負的一個小女生可是跳樓了啊。”</br> 也沒死,只是癱了。</br> 現在豈不是風水輪流轉。</br> “啊對了。”宋猊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好奇黑進醫(yī)院電子網絡,發(fā)現她的母親懷孕了,兩口子高興的不得了。”</br> 他們竭盡全力教不好這個女兒,天生的惡后天沒有辦法扳正,再加上這對夫妻本來也不是什么有情有義的好人,因為妻子生了個沒用的女兒,丈夫一直惱恨,在外跑高速的時候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大保健,現在女兒雖然癱了,妻子卻查出有了身孕,說不定是個兒子呢。</br> 誰還管醫(yī)院里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啊,他們家本來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也是小康之家,結果錢都被楊小華糟蹋完了,光是因為那個跳樓的女孩就賠了好幾十萬,再這樣下去誰受得了?</br> 所以楊小華很快就被接回了家,只不過沒有人照顧她,她的父親將她送回了鄉(xiāng)下老家,每個月給鄰居幾百塊錢給她做個飯,之后就對她不聞不問了。</br> 楊小華死的時候被發(fā)現床褥上全是穢物,不知道臨死前,她有沒有想起那個被她逼著將頭埋入堵塞馬桶里吞吃的女孩子。</br> 這會兒清歡半個字都不帶信的,她輕輕一哼:“你心眼兒小得很,能讓她好過嗎?”</br> 宋猊好傷心哦,“乖乖都不信我啊。”</br> 兩人相視數秒,然后各自做各自的,只是嘴角都帶著笑。</br> 如宋猊所說,他們很快就離開了海濱市,那些暗戀明戀圖書館宋先生的女人們,再也沒見過這個人,她們的生命中也不曾再出現過如他一般英俊耀眼的男人,很久以后,甚至有人會想,那個完美的暗戀對象也許只是自己的幻想,并非真實存在。</br> 他們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一起活了很久,走遍了這世上每一個角落,吻過寬廣的海洋,遨游過碧藍的蒼穹,奔走過最遙遠的山路,跋涉過最幽深的湖泊,品嘗過最熱烈的美酒,吹過最無邊的風。</br> 清歡帶走了宋猊的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