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碗湯(二)</br> 魏長安沒弄懂老尼姑臨死前那個詭異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這個老東西死了,金鱗衛很快就會來將這里夷為平地,那么在這之前,他要帶他的小嬌嬌離開。</br> 清歡本來正在房間里沐浴,只聽得窗戶輕微響動,隨后便有人落了地。那人一點也不擔心被她發現,如此光明正大,除了她的情郎又還會有誰呢?</br> 但盡管如此,她也還是把身子沉到水下,只露出一張小小的瓜子臉在水面上,望著一身玄衣逐步走近的男人,莫名覺得今晚的他看起來和往日很不一樣。那玄色的袍子上繡著金色的暗紋,走動間便見一條金龍于其上翻滾,然而那金龍卻是沒有眼睛的。</br> 魏長安在庵里養傷這段時日,穿的都是僧袍,就這還是清歡用庵里多余的布匹給他做的,僧袍穿在他身上時,他看起來就像個飄飄欲仙的出家人,可今夜他身上這件袍子,卻讓他看起來仿若惡鬼。</br> 俊俏的讓人心動,卻又礙于他身上的血腥氣叫人敬而遠之。清歡歪著頭,眼睛干凈皎潔:“你怎么來了?”</br> 瞧著她那活色生香的模樣,魏長安的喉頭微微一動。他不好女色,唯獨對著清歡見天的**勃發無法自控,明明是要將她抱走的,可瞧著熱水中她嬌弱可人的模樣,心中想的竟是還有時間,不如先疼愛她一回。</br> 隨著他的走近,玄色袍子掉落在地上,連帶的還有里衣與褻衣,清歡睜著眼睛看他,也沒有半點羞澀。她心中沒有男女之別,再加上兩人早顛鸞倒鳳過不知多少回,那事兒做起來雙方都快活,她只是看著魏長安頎長強壯的軀體與俊美無儔的容貌,便覺得一顆芳心不住地顫。</br> 這浴桶小得很,但正因為小,于是趣味也多。本來魏長安真沒想要在這里胡鬧,可清歡柔媚的眼神帶著無辜與可憐,不正是勾著他在這里快活一回么?</br> 他自幼習武,做的都是不能見光的事,可以說是皇帝手中最鋒利也最可怕的一把刀,體力自是不必多說,清歡這小身板不夠他折騰幾回就散架的,在他懷里輕輕的吸氣,小聲哭喊,便暈了過去。即便魏長安用自己的外袍包住她,又把她帶離尼姑庵,她也沒有醒來。</br> 自然也就不知道尼姑庵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師父死了,順帶著……也把師父一直在自己耳朵邊洗腦的“師父待你有養育之恩倘若有朝一日師父死了,你一定要為師父報仇”……之類的話,全忘了。</br> 反正……也沒發生不是么?</br> 魏長安在京城的指揮使府邸占地很大,從前這里是某個異姓王的居所,后來這個異姓王心太大,篡位失敗被誅殺九族后,據說這里就一直鬧鬼。魏長安任指揮使后,殺人如麻,官家便將這座府邸賜給了他,也許是他血腥氣濃,自打他住進來后,這里什么怪事也沒發生過。</br> 府里沒有婢女,只有做粗使的丫頭,長得都非常的……,當然力氣大也是真的,魏長安心里沒有性別之分,只有該不該殺。以他這可怕的占有欲,也絕不會允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到或是碰到清歡的身體,因此不讓任何人靠近她,除了必要的保護之外,他甚至不許手下看她一眼。</br> 清歡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伺候,她在凈心庵的時候沒人伺候,不也過得好好的?再說了,在庵里她還得伺候師父呢。剛醒過來的時候清歡還有些生氣,她從沒想過離開凈心庵,那里就是她的家,她準備以后接過師父的衣缽當住持師太的,可現在她被個惡霸抱回家不說,還不許她再穿僧袍,每日給她綾羅綢緞,但他也不想想,她連頭發都沒有長,穿上這些華服豈不是不倫不類。</br> 因此還跟魏長安置氣,魏長安哄著她慣著她,她自己就覺得對他發脾氣不對,又乖乖到他身邊喊他的名字了。</br> 她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一抹白,魏長安不容許任何人玷污她。因此凈心庵的事情他盡皆抹過不提,只說她師父把她托付給他一段時間。清歡信任他,也不曾多問,再說這指揮使府很大,就算魏長安不陪她,她每天四處逛逛也覺得很好玩。</br> 但這里是真的鬧鬼。</br> 她親眼看見一個肚腸子拖在外面的人……啊不,是鬼,滿臉血污的從廚房爬到一個侍衛的背上,還有一個沒有腦袋穿著裙子的女人如影隨形的跟著她,更有甚者,在她無意中走到水池邊的時候,還看見里頭被泡發的死人——當然那就不是死人,是死人的鬼魂了。他們都拿狂熱的目光看著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寶貝一樣,那種眼神,好像清歡很美味,可以吞噬掉。</br> 不過清歡一點也不怕,她甚至樂此不疲的在府里四處逛,找鬼玩,然后一個兩個的數數。</br> 這些鬼看起來都血淋淋的,又丑又兇,但它們都怕魏長安。每當那個男人回來的時候,即使它們在對清歡張牙舞爪,也會在第一時間匍匐在地上不敢亂動,盯著魏長安的眼睛里又是憤恨又是畏懼,然后清歡就會看見魏長安身后又跟了幾個新鬼。</br> 后來她大概就明白了,只要魏長安殺了人,那些死掉的人就會一直跟著他,想要報仇,又畏懼他身上的殺氣不敢接近,所以便把指揮使府當成了大本營,見天的胡鬧,所以指揮使府里人非常的少,能留下來的都是魏長安手下的金鱗衛,而且是八字最硬,最不懼鬼神的那種。</br> 至于府里很少見的下人,他們都只在白天干活,天不黑就會離開回家,若是遇到陰天下雨,那是不會來的。</br> 有一回清歡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外頭的人管指揮使府叫鬼府,要不是銀子多,他們才不來呢。</br> 魏長安看不見鬼,那些鬼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因此他并不信鬼神之說。不過這些流言纏著他倒也有好處,至少官家不會認為他危險到足以危及到自己。</br> “長安,我不想做?!?lt;/br> 因為自己被抱到指揮使府,離了凈心庵,清歡生了三天氣,這是第四天,她好不容易氣消了,早就饞肉的指揮使大人便將小嬌嬌剝了個精光,正要動手,就被小嬌嬌推開,一時間進退兩難。</br> 可低頭一瞧,小嬌嬌粉腮嬌艷若桃花,水眸迷離媚態橫生,怎么看也不是不想要的樣子。她身子早被他調教慣了,輕輕一碰就敏感的不得了,但這……</br> “它看我?!毙蓩刹桓吲d地扯過被子把雪白嬌軀掩住,她是喜歡情郎長安,但不喜歡被一個眼珠子都掉到肚臍眼上的鬼瞧見。</br> “誰?”</br> 這色鬼畏懼生前殺死它的指揮使大人不敢接近,但忍不住色心,魏長安身上的殺氣將它擋在一定范圍外,因此它只能遠遠地縮在角落里欣賞,然后望著自己再也站不起來的小兄弟黯然神傷。</br> 要不是它嘆氣聲太大,被親的七葷八素的清歡也不會發現它。</br> “一個色迷迷的家伙?!鼻鍤g不高興的往色鬼的地方看去,一邊聲音軟軟的形容它的模樣。</br> 魏長安一聽心里就有了計較,七尺左右的個子,穿著白色繡花的外衫腰間還別著一把折扇,可不就是前些天被他砍了的采花大盜么?他當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身為金鱗衛指揮使,又負責整個皇宮與京城的戒備安全,自然不會容忍一個采花大盜在京城放肆橫行,糟蹋好人家的姑娘。</br>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死都死了,色心還這么大。不過……“你看得見?”</br> 清歡說:“看得見呀?!?lt;/br> 她講話總是帶個呀的尾音,因而顯得更加軟糯,像個白玉團子,倒是一點害怕的模樣也沒有。</br> 魏長安數日不嘗這美肉,早就心癢難耐。從前不近女色,哪里知道自己的**對著清歡就一發不可收拾。他順著視線冷眼往后看了下,聲音陰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br> 他積威極深,那色鬼嚇得倒抽了口氣,個慫樣兒看得清歡嬌笑不已:“你怎么挖,他的眼珠子都掉到褲襠了。”</br> 色鬼怕死了魏長安,連滾帶爬的飄走了,清歡笑完了,告訴魏長安說:“它走了?!?lt;/br> 魏長安掌風一揮,黑眸在看到她的時候便又恢復了柔和,正要將錦被扯開,卻被清歡拒絕:“萬一又有東西進來……”</br> “它們不敢?!?lt;/br> “我說的是萬一呀!”</br> 魏長安微微瞇了下眼睛,突然掀起被子,自己鉆了進去,清歡呀的驚叫一聲,便被他鼓弄的沒了聲音,這回帳子被放了下來,里頭情話不絕女聲甜美,再沒鬼能看到了,畢竟它們在魏長安的壓制下,連厲鬼都當不了,想報仇?那更是天方夜譚,頂多就是在夏天的時候散發一下自己的怨氣,所以指揮使府夏天這會兒最是涼快,冰塊都用不上,最適合避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