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碗湯（五）</br> 其實清歡自己也覺得奇怪，怎么頭二十幾年穿習慣的衣服，突然間就看不順眼不想穿了呢？</br> 也就是某天早上她起來挑衣服準備上班的時候，看著衣柜里千篇一律連顏色都差不多的衣服，突然冒出來的感覺——這些偶爾穿穿沒什么，但每天都穿這些，會不會對心理造成壓抑？然后她去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長得好看身材又好，何必非要拘泥于過去呢？</br> 不好的就丟掉，曾經喜歡的現在不喜歡了，自然也能換新的，衣服是，人也是。所以現在她的衣柜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生了一雙修長纖細的美腿，為什么不舍得露出來？天氣這么熱每天還長褲長袖，清歡都要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瓦特了。</br> 所以今天跟高原一起來喝咖啡，她就穿了條白色的連衣裙，長度剛好到膝蓋以上十公分，既完美的展示了自己的身材，也沒有太過暴露，剪裁得宜的裙子將她飽滿的胸部與纖細的腰肢勾勒的一清二楚，栗色的卷發打理的非常好看，總之，這是個嬌媚動人的女人，讓人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br> 高原眼露欣賞：“你今天很美。”</br> “瞧你這話說的。”清歡挑了下眉，“難道昨天就不美？”</br> 高原啞然失笑：“我的錯，應該說，你每一天都比昨天美?！?lt;/br> 嘴巴這么甜，肯定很會騙女孩子，清歡笑的很高興，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夸獎呢，尤其是被高原這樣見多識廣又出身名門的男人，那對她來說是一種恭維?！凹热蝗绱?，今天中午，肯定不需要我來買單吧？”</br> “當然，怎么好意思讓美麗的淑女買單呢？”高原說著，伸手示意侍者過來給他們點單。</br> 正準備過去的女侍者還沒邁開步子，手里的menu就被人搶走了，她眨巴眨巴眼，盯著江同非的背影，心里還直犯嘀咕，今天這是怎么了……平時他可沒有這么積極過啊，不是他的工作絕對不干的。</br> 高原沒見過江同非，也不知道這人跟清歡是什么關系，但準備接menu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眼睛直勾勾盯著清歡瞧。這讓高原覺得很沒有禮貌，哪有紳士會這樣盯著一名女性的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像是清歡這樣舉手投足都非常迷人的女性，深受少年愛慕是理所當然的，即便是他這樣的成年男性尚且抵擋不了其魅力，更何況是個毛頭小子呢。</br> 于是他輕輕一咳，原以為能把這個長相俊秀的侍者咳醒，沒想到對方跟沒聽見一樣仍舊盯著清歡看。清歡倒是老神在在，仿佛不認識江同非一樣，只是他磨蹭久了，才冷淡地說：“貴店的服務水平好像并不怎么高。”</br> 江同非的眼睛盯著清歡看，完全移不開，左手一伸，高原尷尬地接過menu，江同非微微低下頭：“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失態了。”</br> 高原為人寬和，并沒有想那么多，下意識道：“沒關系，我……”</br> 話沒說完就被清歡打斷：“既然這樣，就請換一位不那么失態的過來服務吧?！?lt;/br> 聞言，江同非又盯著清歡看了兩秒，然后轉身離開?？此泼鏌o表情，其實拳頭一直緊緊的攥著。這一切都被清歡看在眼中，怎么說呢，江同非心里越難受越煎熬，她就越開心，好像虐虐江同非能讓她心情變好似的。以前都是她在他面前吃不開，現在可好，風水輪流轉，這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可爽極了。</br> 等到換了另一位侍者，又點完單，高原才看向清歡，好奇地問道：“怎么了，心情突然變得這么好？”</br> “之前心情不好么？”她反問。</br> “也挺好的，但沒有現在這么明顯。”就差把好心情三個字寫在臉上了。</br> 清歡挑眉微笑，“看到喜歡的人因為我焦頭爛額，當然心情會好。”</br> 高原愣了一下，臉還沒來得及紅，清歡的話就讓他的心情蕩到谷底：“當然我不是在說你。”</br> 然后清歡告訴他：“今天來赴約，一是為了跟你說清楚，我并沒有和你交往的意思，二，其實是利用了你讓我的小男朋友吃個醋?！?lt;/br> 聽完這話，高原心都要碎了，滿打滿算這也就是他跟清歡第二次見面，他這滿心的好感還沒來得及表達，就被人家干脆利落的拒絕了，一點余地都沒留，要知道他這種文質彬彬款的真的非常吃香啊！多少女孩子追著喜歡他！</br> 不過就算沒有希望也得搞清楚情敵是誰，高原多聰明一人，立刻想到先前那個情緒不太好的少年，又聽到清歡說“小”男朋友，嘴角微微一抽搐：“……你是說剛才那死命瞪我恨不得把我給片了的小哥？”</br> 清歡點了一下頭。</br> 而從江同非的角度來看，當然聽不清清歡跟高原都說了什么，但他能夠看到清歡臉上輕松愜意的笑容，這讓他妒火中燒，恨不得沖過去把那個跟他搶姐的男人給片成肉片涮火鍋！</br> 這邊高原聽完清歡言簡意賅的解釋后頗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以為衛家千金是成熟理智的事業有成的女性，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個孩子氣十足的小姑娘，人小哥才多大，她多大了，竟然想出這種招兒！“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原諒人家？”</br> “我為什么要原諒他？”清歡反問?！拔疫€沒完夠，還沒虐夠他，也許是三年五年，也許是十年二十年，誰知道呢？”</br> 交過數任女朋友的高原聞言不以為然，他并不認為清歡能堅持多久。在愛情這件事上，女性一般都是最心軟的那個，看她對那小哥的喜歡程度就知道了，能撐三個月都是奇跡！</br> 結果高原慘遭打臉，此是后話，暫且不提。</br> “那這樣吧，不如讓我再幫你一把?！?lt;/br> “什么？”</br> 高原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你知道雙方父母都很希望我們在一起吧。”</br> “沒錯。”雖然是這樣，但她還是要拒絕爸爸媽媽的好意了。</br> 高原笑的更賊了：“但是我剛回國，短時間內可找不到喜歡的女孩子，根據我爸媽的性格，要是咱倆不成，他們肯定會死逼著我到處相親。”</br> “……所以？”清歡隱隱感覺到他要說什么了。</br> “我們交往一段時間?！备咴f完就解釋，“當然，只是表面上的，我覺得我們倆還挺適合做朋友，當然我也不否認我對你那一丟丟的好感，如果這段期間內你對我動心了，我們假戲真做也無妨?！?lt;/br>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特別真誠一人，又特賊。清歡單手撐著下巴，很有自信：“我只喜歡江同非。”</br> 高原感覺一根冷箭破空而來，嗖的一聲將他穿透，抗議道：“你這是歧視你知道嗎？不要以貌取人??！”他就是長得普通了一點，除此之外還有哪里不好？</br> “我就喜歡好看的。”膚淺的女人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的膚淺?！斑@么說的話，互幫互助，你能擋相親，我能撒網，很不錯。”</br> “不過肯定也不長久?！备咴瓏@了口氣，他太清楚女人有多心軟了，眼前的清歡必然也不例外。</br> 清歡笑而不語，高原的提議一開始她覺得不靠譜，可后來倒是感到真不錯。兩家的確有深入合作的意思，那么沒有什么比一段關系更能定下雙方父母的心了。當然她也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不會吃虧，再加上高原確實很適合做朋友，他們倆很談得來，這樣也沒什么不好。</br> 順便，再深入虐虐江同非，這樣以后他才會聽自己的話。</br> 清歡也不知道自己這種能看透人心的本事哪里來的，反正自打跟江同非“分手”后，她覺得自己的智商直線上升，也許是……二次發育？</br> 這邊新鮮出爐的“情侶”相談甚歡，那邊的江同非快要把手里的抹布給撕爛了！周圍的同事礙于他身上可怕的低氣壓沒有人敢靠近，直到清歡跟高原準備離開，江同非立刻脫下圍裙跟了出去。</br> 本來高原準備送的，可惜清歡自己開了車。兩人道別后各自開車準備回去，結果清歡剛把車鑰匙插進去，車窗上就突然貼上一個人，把她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江同非。</br> 她冷若冰霜地看著他，“讓開?！?lt;/br> 江同非開始用力捶車窗，那駕駛似乎是想把車門給卸了。但是……這車很貴的好不好？最后還是清歡開了車窗，還沒來得及說話，少年速度極快伸手進來打開車門，長腿一跨上了駕駛座，把清歡抱起來自己坐了上去，整個動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連個氣都沒喘。</br> ……厲害了。</br> 無話可說。</br> 但清歡仍然繃著臉：“放開我，不然我報警了。”</br> “報吧。”江同非特別無所謂，“讓大家都來看看我們是怎么好的?！?lt;/br> 清歡整個人都驚呆了，不是應該憤怒地轉身離去撂下狠話徹底分手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