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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第六十二碗湯(六)

    第六十二碗湯(六)</br>  不管郎明城再怎么求著司機說實話,司機也仍然堅定地表示自己的確是肇事者,除了郎明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異想天開。明明是司機撞死了人,你非要咬人家少爺干什么?</br>  但郎明城就是知道,這一切都是沈森做的,可是沒有人相信他,郎家雖然也是有錢有勢,可跟沈家一比,無異于蚍蜉撼樹。</br>  從這天開始,郎明城每天都在想辦法去見沈森,他無時無刻不注意著沈森的消息,試圖接近他,試圖殺死他為自己的妻子兒女報仇。可不管他怎么做,最后都是徒勞的,別說是接近沈森,就是沈森的行蹤他都摸不到。</br>  可是不能這樣一直等著,因為妻兒的尸體如果再不下葬的話就要腐爛了,所以郎明城舉行了葬禮,他在妻兒墓前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讓沈森付出代價,即使這輩子自己什么都沒了,即使自己活不了多久,他也一定會讓沈森陪葬。</br>  這種強烈的復(fù)仇**讓郎明城忘記了悲傷,他活著的目標(biāo)就只剩下了向沈森復(fù)仇。不管花多少時間,不管多么艱難,他都不會認(rèn)輸,他一定會讓沈森認(rèn)罪,并且讓他為自己的妻兒償命。</br>  還沒下葬的時候,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少女出現(xiàn)了,大紅色出現(xiàn)在葬禮上,這實在是太無禮了。原以為這少女是路過,誰知道她竟然慢慢地走近郎明城,并且在他身邊停了下來。</br>  她莫名的出現(xiàn),誰都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來這里做什么,如果說是來吊唁的——哪有吊唁的穿一身紅裙子?如果說不是,郎明城對她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確信自己完全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可對方卻在他身邊停下,而下蹲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分外乖巧的樣子。</br>  然后她突然對他笑了:“很難過吧,難過的想要死掉,所有的家人都死了,只有你活著,這種感覺啊……一定比自己死了還要難過吧?”</br>  她哼著歡快的歌兒,“這輩子估計你是忘不掉咯。”</br>  郎明城從牙縫里迸出話來:“你是誰?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br>  “還記得二十年前么?”鯨落單手撐著下巴,眼睛看著別處,卻是對著郎明城說話的。”你喝醉酒,撞死了一個傻子。”</br>  郎明城驚喘了一聲:“你在胡說什么?什么傻子?!”</br>  鯨落沒有跟他解釋這些,而是冷漠地轉(zhuǎn)頭看他。這一次她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她慢慢靠近他,嘴唇在他耳邊,聲音輕的像是耳語。”你從我身邊帶走了一個人,所以我要奪走你的全部。”</br>  然后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郎明城,就像是在看一個卑微而異想天開的螻蟻。這只螻蟻活在她的掌心之中,以前是她死了,現(xiàn)在她活著回來,他就得把一切還給她。</br>  二十年的幸福快樂應(yīng)該已經(jīng)足夠了吧,比起在不知何處躺了二十年尸骨無存的傻子來說,郎明城簡直不能更幸福了。</br>  郎明城如遭雷擊,倒抽著氣栽倒在地上,他舉起手去指鯨落,鯨落冷淡地望著他。</br>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郎明城這才明白為什么,他聲音凄厲,恨到了極點。</br>  看到他如此激動,鯨落就滿意了,她勾起嘴角,“是不是很有意思呢?二十年前你酒駕闖紅燈撞死一個拾荒的傻子,花錢找人頂罪賺了這二十年的快活時光。二十年后你的妻兒被人酒駕闖紅燈撞死,肇事者同樣花錢找人頂罪……你說是不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br>  郎明城像是看到魔鬼一樣看著她,眼前似乎不是穿著紅裙子的美貌少女,而是面目可憎帶著獠牙前來索命的厲鬼。</br>  這一次他終于想起二十年前那個被自己撞死的人,出事時他的確非常害怕,可事后得知那人無親無故又聾又啞還沒有親人朋友,郎明城的心就放下來了。</br>  說句難聽的,那樣的人,命是不值錢的,死了連賠償金都拿不到,所以他并沒有如想象中那般惹上事兒,這樁案子也就那樣過了。時隔二十年突然被提起,郎明城的心里充滿恐慌。</br>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少女:“可是、可是你——你、你又是什么人?!”</br>  “我是替傻子索命的人。”鯨落告訴他。”傻子是個爛好人,誰傷害他他都不生氣,你怎么能撞死他呢?假使你當(dāng)時下車,即便他缺了條胳膊斷了條腿,以你家的財力也能夠讓他過上不錯的日子。”</br>  她的眼神變得陰冷,那是在被觸及底線的時候衍生出的憤怒。”你不知道那是種什么感覺吧?你活生生扯碎了我的心,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不會理解,現(xiàn)在,你我終于感同身受了。”</br>  只不過她能走出來,而郎明城這樣懦弱的人會陷在里面一輩子。</br>  “那你殺我!那你殺我就好了啊!”郎明城痛哭失聲。”他們是無辜的!我的老婆孩子是無辜的!”</br>  “傻子就不無辜嗎?”鯨落反問他。”對你來說,傻子一文不值,對我來說,你的妻兒不過是三條賤命,同樣一文不值。”</br>  她彎腰揪住郎明城的衣領(lǐng)。”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一無所有但是非常痛苦的活著,每一天都活在過去,每一天都在想你失去的人,就這樣,吊著這么一口氣,直到你死為止。”</br>  她語氣里的惡毒讓郎明城打心底發(fā)寒,整個人都在顫抖,可他只能看著這個少女,卻無能為力。</br>  鯨落勾起嘴角,“沈森這輩子也不會為你償命。不僅如此,我還會把沈森變得更好,他會有很多很多的錢,遇到心愛的人,娶妻生子,只不過和你短暫的二十年不一樣,沈森會幸福一輩子,夫妻恩愛,兒孫滿堂。”</br>  最后兩個詞她是用極輕極柔的語氣說出來的,像是極其心狠的詛咒。</br>  郎明城倒在地上渾身顫抖,而其他人只看到他和奇怪的小姑娘說了幾句話就突然倒了下去。</br>  鯨落溫柔地?fù)崦拿婵祝骸扒魄疲氵^得多好,你還活著,傻子卻死了,傻子的左眼珠還沒有找到,你說,時隔二十年,我還能再為他找到嗎?”</br>  當(dāng)然找不到,滾到爛泥里的眼珠,早就與爛泥化為一體。</br>  分不清哪個是我,哪個是你。</br>  鯨落站起身,對著骨灰盒突然笑了一下:“所以我拿走了他們?nèi)齻€人的左眼珠。”</br>  郎明城一聽,像是瘋了一樣連滾帶爬的朝她撲過來:“還給我!還給我!”</br>  鯨落任由他抓住自己肩膀拼命搖晃,笑著說:“還給你啊,那你也得把傻子的眼珠還給我。”</br>  郎明城渾身僵硬,瞬間軟了下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他哭得無比心酸絕望,也極度無助。</br>  鯨落笑得很開心,她眼中泛出詭異的紅光,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沒有人敢攔她。</br>  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在她的指使下,沈森奪走了郎明城的一切,最后他年老體衰,也只能靠著拾荒生活,日日夜夜,孤苦伶仃,直到死亡。而沈森一路青云直上,不僅成功接手了父親的產(chǎn)業(yè),還將其發(fā)揚光大到了新高度。</br>  然后他遇到了自己的真愛,順利的結(jié)婚生子,恩愛到白頭,壽終正寢——至于郎明城,早已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了。</br>  鯨落回到忘川,小男孩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她:“你知道你犯錯了嗎?”</br>  鯨落攤手:“除了我自己的世界,哪一個世界犯錯了?”</br>  “就是你自己的世界犯錯了。”墨澤皺眉。”你不該殺死了郎明城的兒女。他的妻子包庇他,他肇事逃逸,可是他們的兒女什么都不知道。”</br>  “那關(guān)我什么事呢?”鯨落攤攤手,很無辜的樣子。”又不是我撞死的人,是沈森啊,喝酒的是他開車的是他,我做什么了?我只是說了句想吃蛋糕而已。”</br>  墨澤的小胖臉格外認(rèn)真:“你騙不了我。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你早就觀察好了這家人的路線,特意選在郎明城生日的前一天下手,引誘他的妻兒去那家蛋糕店,還有沈森,都在你的掌控之中。”</br>  “沒錯。”鯨落贊同地點頭。”但是他們可以拒絕。我有強求嗎?”</br>  她笑著跟墨澤說:“順天命,這就是天命,我給出選擇,他們自己去做了,你卻要把因果推在我身上,我可不服氣。”</br>  墨澤說:“你也不必同我花言巧語,你在想什么我全部都知道,唆使仍是罪行,你是在試探主人的底線。”</br>  “你的主人呢?”鯨落瞇起眼。”她好像一直不在對吧,那我就不怕了。”</br>  說完她笑彎了腰。”活著真沒意思啊,還是這里適合我。”</br>  墨澤還沒來得及問她想做什么,就看到鯨落幾步奔到橋邊,縱身躍了下去。</br>  下輩子怎么活,鯨落都不期待。</br>  她不愿意飲下孟婆湯失去記憶重獲新生,也并不想在下一個世界遇見傻子,那樣的人,對她這種人來說,那種存在是令人恐慌的,與其如此,不如不要。</br>  她的歸宿,唯有忘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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