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碗湯(九)</br> “哼。”蘇訪夢冷笑了一聲。“別以為我是來套你話的,既然我敢這么說,自然就有證據。”她低頭又在霍森耳邊說了什么,霍森面上透過絕望與屈辱之色,他眼里的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苦痛。</br> 蘇訪夢沒有再理他,轉身出了審訊室。</br> 外頭圍觀的組員們都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蘇訪夢也沒有告訴他們,只是讓他們準備一下,一會兒要去霍家。</br> 只剩下霍小小的霍家變得極其冷清,沒有了威嚴的主子,傭人們做事也不再細心周到,中午的時候她沒飯吃都沒人管。</br> 得知蘇訪夢來了,霍小小非常高興,她俏麗的面孔上閃耀著興奮,可能是終于有個人能來跟自己說話了,否則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br> 剛見到蘇訪夢她就忍不住哭了,可憐兮兮的,卻又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此時此刻,蘇訪夢就是她唯一的依靠,除了蘇訪夢霍小小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又還有誰能夠保護自己。</br> 蘇訪夢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頭,霍小小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爸爸他們……”</br> “他們死了。”</br> “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樣殺害我的家人?!”小姑娘快要崩潰了,她又氣又怒又怕,她的一切表情與反應都是真實的。“夢夢,你一定要找到殺死我家人的兇手啊!”</br> “我找到了。”</br> “什么?”霍小小愣住了,“是、是誰?”</br> 蘇訪夢摸摸她的臉,“如果是你很熟悉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呢?你不會相信的。”</br> “你在說什么呀……肯定不會是二哥,爸爸和大哥還沒遇害的時候二哥就在警察局了,一定不是二哥對不對?”霍小小急切地問。</br> “不是他。”</br> “那就太好了,那、那我二哥什么時候能回家?”小姑娘看起來無助又可憐。“我、我一個人待在家里好害怕,我想我二哥……”</br>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人陪著你。”</br> “你是說傭人嗎?可是他們不是我的家人……”</br> 蘇訪夢看著她,突然輕輕笑了一下,眼神是沒有人見過的柔和:“真是個小傻子。”</br> 本該是純白的,卻被迫染上了黑。</br> 霍小小還是一臉茫然,蘇訪夢打了個響指,起身坐到了霍小小對面。與此同時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高大男人沖了進來,霍小小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臉,就被壓在了沙發上,衣服被撕開,少女的裙子碎裂,露出白嫩的胸部,她害怕的尖叫,一直向蘇訪夢求救。</br> 可不管她如何哭喊,蘇訪夢都是面無表情的。而男人已經將少女的內褲脫下,眼看就要侵犯她,一直在掙扎的霍小小突然安靜下來,安靜的可怕。</br> 她盯著天花板看,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動作,一句話都不說。</br> “夠了。”</br> 男人從霍小小身上下來,羞愧不已,他于心不忍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霍小小**的嬌軀上,然后站到了蘇訪夢身后。</br> 重案組的其他組員、局長以及數名警察都出現在了房里,他們都震驚地看著蘇訪夢,不知道她這是干什么,要他們準備……就是讓大錘演一個強奸犯?!局長問:“夢夢啊,你這是做什么,這、這霍小姐哪里惹了你?你想做什么啊!怎么能這樣——”</br> 還故意把門反鎖,不讓他們進來。</br> 蘇訪夢卻沒理會局長,而是問了霍小小一句話:“你是霍小小嗎?”</br> 眾人都愣了,誰也搞不懂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蘇訪夢又問了幾句,但霍小小一言不發。她也不怕眼前這么多的人,如果是平日里的她,早就被嚇得躲起來了,不可能這樣冷靜——不,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麻木。</br> 那是被命運折磨過后無法挽救的絕望。</br> 蘇訪夢知道霍小小是不會說話了,她起身走到霍小小身邊,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們說:“這個家里一共有兩個霍小小。”</br> “什么?”</br> “一個是沒有被家人聯手侵犯前,天真活潑的霍小小,一個是銘記所有記憶,只在被侵犯時出現的沉默的霍小小。”蘇訪夢憐愛地摸了摸霍小小的頭。“這個霍小小不會說話,因為如果她說話了,就會招來更大的懲罰。”</br> “第一個霍小小所有的情緒都是真的,可愛乖巧是真的,純真善良也是真的,她是真的無辜,更是真的沒有殺人。第二個霍小小,她的悲傷絕望是真的,她不堪骯臟的記憶是真的,她也沒有殺人。”</br> “到底是怎么回事?”局長根本弄不懂蘇訪夢到底是什么意思。</br> 蘇訪夢看了他一眼:“爸爸你曾經跟我說過,霍家的千金小姐,因為從小身體孱弱,所以一直待在家里養病,霍家人將她當成至寶一般疼愛吧?”</br> “對呀!”局長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的。“霍雋一家確實很疼霍小小。”</br> “這也是真的。”蘇訪夢說。“一切都是真的,一切也都是假的。”</br> 她這話就更深奧了,更加沒有人聽懂。蘇訪夢仍舊輕柔地摸著霍小小的頭,“她很小的時候,就被霍家人糟蹋了——除了霍森,因為霍森那個時候也太小,根本沒有能力。霍森之所以是同性戀,很大程度都源于幼年時所見到的孿生妹妹被親人糟蹋的場景,這使得他從此畏懼女人,所以才用游戲人間的外表來欺騙世人。”</br> “霍小小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她在霍家,不像霍淼與霍森,她是沒有自由的,享受奢華生活的同時,她的身體和精神都遭受著無法言喻的折磨。于是理所當然地出現了第二個霍小小,一個乖巧的聽話的,不會在那種時候發出聲音的。”蘇訪夢說。“兩個霍小小,一個是光明,一個是黑暗,光明對世界只知其一,而黑暗將一切看在眼里。在第一個霍小小心里,她的祖父慈祥和藹,父親威嚴溫柔,兩個哥哥都很疼她,而在第二個霍小小心里,祖父、父親、大哥,都是披著人皮的畜生,而二哥,是個懦弱無能的廢物。”m.</br> “可是,你這么說,是需要證據的!”老方不敢置信世上會有這樣的荒唐事。</br> 他們每個人都見過天真善良的霍小小,那是這個女孩子本來的模樣,可這里面的故事卻讓所有人都震驚了。</br> “證據當然有。”蘇訪夢說,“這些天不讓你們追查這個案子,我一直潛伏在霍家,否則你們以為我怎么會知道?”不僅如此,她還將一切都錄了下來——只是這些東西,永遠都是對霍小小的傷害。</br> “真是有趣啊。”蘇訪夢笑著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人,看起來公正不阿的人,到了晚上,有了夜色的掩蓋,就都露出了本性。有的貪婪,有的**,但沒有一點例外——他們都想要霍小小。”</br> “這樣的至寶,還不如地上的石頭。石頭尚且任爾東西,至寶卻只能任由人魚肉。”蘇訪夢低頭看向霍小小,她安安靜靜地縮在沙發里。“之所以讓大錘突然襲擊,就是為了證明她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br> “那這樣的話……我們那天以為書房里的是霍森,其實是霍小小?”季魚驚訝不已。</br> “霍森也在。”蘇訪夢說。“但坐在桌子上和霍頓在一起的人是霍小小,殺死霍頓的也是霍小小,給霍頓穿上衣服并且偽造現場的才是霍森。霍森戴著手套偽造了現場,但卻漏了一個指紋,嚴格來說,是四分之三的指紋,他與霍小小是雙胞胎,四分之三和他匹配并不稀奇。”</br> “那他為什么……”</br> “所以才說霍森是個懦夫。他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做,除了為霍小小清理現場,最后為霍小小頂罪,他這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蘇訪夢冷笑,看得出來她非常厭惡霍森。“用酒色財氣來麻痹自己,好像是一副很傷心難過的樣子,然而這個過程他是享受的,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確在痛苦,自欺欺人的想要減輕愧疚,世界太多這樣的人了。”</br> “怪不得那天你說太擠了,按照霍森的身量,其實還是不對,椅子往后稍微挪的距離,死者身上的擦身就跟書柜有了誤差!”小龔這才想明白。</br> “但霍小小的話,剛剛好。”蘇訪夢問他,“你們忘記,霍小小曾經說過,爺爺要教她練大字么?世人皆知死者寫得一手好書法,可那天為來霍家,霍小小的書法和孩童沒有什么分別,對第一個霍小小來說,這是爺爺的教導,但對于第二個霍小小,這是爺爺要她獻出身體的暗號。”</br> “畜生……畜生啊!”</br> “不過還好,畜生如今都已經死了。”蘇訪夢笑起來,毫不顧忌地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小小,你開不開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