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碗湯(八)</br> 夏悠悠回去的時候都快一點了,她回來前還特意去夜市吃了燒烤,老板看她漂亮愣是沒收錢,走的時候還力邀她下次再來。所以夏悠悠很不客氣地給紀寒打包了一份——雖然他很有可能不吃。在西餐廳吃慣牛排喝紅酒的男人這么會吃路邊攤的燒烤呢?</br> 誰知道一回來就看見紀寒渾身低氣壓地在客廳里坐著,面無表情地瞅著她。夏悠悠隨手將塑料袋給他看,“吃嗎?”</br> “你去哪兒了?”</br> “沒去哪?!?lt;/br> “撒謊,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吧,去哪里了?”</br> 夏悠悠歪頭看他:“你要問我去哪里了做什么?”</br> 紀寒被她看得扭過頭,不想跟她對視:“總之你告訴我,你去哪了。”</br> “出去找樂子去了?!毕挠朴品畔麓虬臒荆槃菀性趶N房的門上雙手抱胸看著紀寒?!澳悴挛沂侨フ沂裁礃纷?,是不是男人?”</br> 紀寒臉色更難看了,她明知道他想問的是什么,卻偏偏這樣說他,這讓紀寒感到難過和生氣。“我以為經過昨天晚上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lt;/br> “沒錯,互不干涉。”夏悠悠對他打了個響指。“你要學會做到這一點?!?lt;/br> 紀寒抿著薄唇:“你白天都去了哪里,為什么從來都只在晚上出現(xiàn)?”這個他早就覺得奇怪了,她永遠都會在十二點后出現(xiàn),天亮前必定離開,從來沒有意外。他不懂她這是在做什么,難道是想體驗一下白天黑夜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br> 夏悠悠還以為紀寒是吃醋,沒想到他竟然問這個。她也不慌張,而是笑著走到紀寒身邊,繞過他到沙發(fā)后邊,從后頭抱住紀寒,低聲呢喃,也不知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因為我是鬼呀,鬼只能在夜里出現(xiàn)你不知道嗎?”</br> 紀寒說:“不要胡說八道,你不想告訴我實話不說就是,何必扯這些沒人信的東西來騙人。”</br> 這個男人真的是真假話不分,夏悠悠更想嚇他了:“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寄居在這個身體里面的冤魂,只有每天夜里的十二點到了才會出現(xiàn),就像灰姑娘一樣,但是天亮前我必須消失,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就不是這個樣子了。”</br> “那是什么樣子?”紀寒才不怕,他覺得夏悠悠根本就是騙人的。但是這次的謊言說得也太隨便,簡直是把他當成傻子了,這樣的話別說他不信,說出去誰會信?</br> “就知道你會懷疑我。”夏悠悠嘆了口氣?!澳沁@樣吧,咱們再來打個賭?!?lt;/br> “什么?”</br> 聽著紀寒沒好氣的語氣,夏悠悠笑得很開心:“今天我陪你到天亮,明天早上你要是不害怕,我就考慮跟你在一起——”</br> 她話沒說完就被紀寒打斷:“在一起的意思是跟我結婚?”</br> “如果你能忍受你的妻子是我白天的模樣,那也沒什么不可以。”反正她是要在這個世界待蠻久的,夏悠悠一點也不掩飾自己想要找個長期大飯票的心情?!安贿^你要是害怕了……我就把你舌頭割了免得你出去亂說。”</br> 還沒見識過這個女人兇殘程度的紀董被她的暴力嚇了一跳:“什么?”</br> “開玩笑的啦,我怎么舍得呢?不過你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不賭。要是不賭我們以后就繼續(xù)這樣晚上在一起,白天不見面。”</br> 開玩笑?他怎么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呢?紀寒心一橫,還就不信夏悠悠能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根據(jù)她以往的行為以及信用等級來看,這很有可能是扯淡。她就是想騙他,然后背著他白天出去鬼混吧?所以他沒有猶豫:“賭?!?lt;/br> “有魄力?!毕挠朴剖謩咏o他比心。“不過你肯定會失望的?!碑吘顾拗鞯耐獗砼c身材和真正的她根本沒法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br> 兩人很幼稚的打了賭,第二天早上紀寒睡意朦朧中將懷里的女人抱緊了些,然后明顯感到不對勁,皮膚變得粗糙了腰也粗了感覺完全不是一個人!</br> 他睜眼看見夏悠悠的時候完全忘記了昨天晚上她說的話,還以為是夏悠悠故意找人整他,立刻將她推開,看了下自己沒穿衣服,就迅速抓過睡袍披上,冷聲問:“你是誰?”</br> “你不知道我是誰???”</br> 聲音也不對!</br> 夏悠悠捶了捶自己肩膀,感到好累,宿主的身體和她的比起來還是有點缺陷的,如果是自己的身體的話,才不會因為**就感到如此疲憊?!昂ε铝??”</br> “怎么可能?!奔o寒先是冷笑,然后又問第二遍:“你到底是誰?”</br> “白天的時候,你可以叫我夏悠悠?!彼龑λA讼卵?,明明是很普通的長相,卻無端透出一股媚惑來,幾乎是立刻的紀寒就信了,因為除了那個女人,他再也沒見過任何一個像她的??墒撬€是很難接受這么玄幻的事實,最后憋了半天,問了一句:“……你長這樣我有什么好怕的?”</br> 夏悠悠攤攤手:“我哪知道你怕什么呢?畢竟晚上的我跟白天的我根本不一樣,你心里有落差也很正常。”</br> “不是落差不落差的問題。”紀寒皺眉。“到底哪個才是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br> “晚上的才是我,現(xiàn)在不過是用一下夏悠悠的身體罷了?!彼敛活櫦傻馗嬖V紀寒,原因倒不是對他多么信任,而是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有能力制止他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怎么,不喜歡我現(xiàn)在這樣?”</br> “別過來。”紀寒跳下床,“別用別的女人的身體靠近我?!?lt;/br> “我看你就是以貌取人?!毕挠朴颇谜眍^砸他,然后說,“不過也不怪你,畢竟我也是這樣的人,夏悠悠的確沒有我好看?!?lt;/br> 紀寒很想說她不要臉,但人家說的卻也是事實。他抿著薄唇,“這就是你白天不能在我面前出現(xiàn)的原因?”</br> “只是其中一個,主要是我還有事情要做?!毕挠朴频男θ萃蝗蛔兊觅\兮兮?!爱吘刮矣昧巳思业纳眢w,就應該幫人家做點事兒?!?lt;/br> “……什么意思?”</br> 于是夏悠悠把事情給他講了一遍,當然沒有全部說實話,經過了她的刪減與改動,大致上就是說她本來死了,有一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了夏悠悠的身體里并且每天晚上十二點過后就會恢復自己的模樣,同時還得到了夏悠悠的記憶。于是為了報答夏悠悠她準備替夏悠悠玩死那兩個人。</br> 紀寒說:“用得著這樣嗎?我可以幫你解決?!?lt;/br> “謝謝?!毕挠朴七_到目的就很開心?!安贿^我還需要你幫我做點別的。”</br> “什么?”</br> 她突然跳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紀寒。紀寒看著這張陌生的臉,惡心的不行,剛想推就被夏悠悠利落地吧雙手剪到身后。他很想粗魯?shù)姆瓊€白眼,雖然換了身體,可是這女人的武力值好像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澳阋易鍪裁矗磕汶x我遠點?!?lt;/br> “那可不行,說不定接下來幾十年我白天都是這樣的。”夏悠悠果斷拒絕?!澳愕昧晳T我的觸碰,然后帶我出去。”</br> “什么?”紀寒的內心是嫌棄的。“帶你出去?”</br> “怎么,不行?”</br> 他板著臉說:“我只想帶晚上的你出去,這不是你真正的樣子?!彼钥傋屗蟹N自己是在出軌的錯覺。</br> 夏悠悠跟他說:“你多賺便宜啊,相當于有兩個女人陪你上床,這種一等一的好事兒你也拒絕?是不是傻?”</br> 可紀寒仍然堅持:“不行就是不行。”</br> “兩次?!彼瘸鰞筛种割^。“就兩次?!?lt;/br> 紀寒瞇眼想了會兒跟夏悠悠談條件:“活不能白干,畢竟我有精神潔癖這件事情你也知道。”</br> 他這樣真好看,而且還挺得意,夏悠悠看得順眼所以也樂意哄著他:“沒問題,你說什么我做什么?!?lt;/br> 紀寒俊臉紅了一下:“今天晚上你不許動,放著我來?!?lt;/br> 他要翻身!</br> 夏悠悠嘖了一聲,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行嗎?上次被我玩哭的不知道是誰哦。”</br> “閉嘴!”那種恥辱紀寒這輩子都不想再提,他瞪著夏悠悠,“你答不答應?”</br> “OK?!笨纯此芡娉鍪裁椿▋簛?。夏悠悠展開雙臂,做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完全不怕,“放馬過來吧。”</br> 紀寒這才高興,他微微笑了一下,就跟個拿到獎狀的小孩子似的,可是他也學著夏悠悠的模樣上下打量現(xiàn)在的她一番,很嫌棄地說:“這個樣子我看不上?!?lt;/br> 夏悠悠踢了他一腳才說:“難道我就看得上?”腿短腰粗胸小屁股癟不說,就連彈跳力和身體素質都要變差一些,好像她很喜歡似的。</br> 起床穿衣服,夏悠悠還打了個呵欠,跟紀寒說:“早飯我想喝八寶粥。”</br> 紀寒問她:“我看起來像廚師嗎?”</br> “挺像的。”</br> 他氣結,最后卻還是乖乖做早餐去了,只在心底告訴自己晚上一定不能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