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景恒帝一時沒反應過來清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每個都看中了,也每個都看不中?</br> 清歡帶著笑意瞟了他一眼:“就許你有后宮,不許人家有呀?”</br> 景恒帝臉一沉:“她有沒有我不管,你反正不能有。”他的生母不就是么,成為長公主后,所養面首無數,**宮廷,毫無廉恥之心。</br> 清歡莞爾:“我自是不會有的,除非你允許。”</br> “那你等我死了吧。”景恒帝哼道,語氣帶氣,可手上的動作仍舊十分溫柔。他就是這樣的人,看似冷漠,其實骨子里比誰都要溫柔——當然,這溫柔只給他喜歡的人。</br> 那邊柯淑妃憤而離席后,賀從虎悄悄跟在她身后,看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御花園的涼亭里。眾妃盡皆出席了慶功宴,沒有出席的也不會在這大晚上的跑御花園吹冷風。賀從虎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上前,他……已經很久沒有同她說過話了,自從她決絕地取締兩家婚約入宮的那天起,他們便成了陌路之人。也罷,何須再見呢,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br> 他在夜色中佇立了好久,最終才轉身離去。從始至終柯淑妃也不知道賀從虎曾出現過。而劍修,也只是隱身于黑夜,默默地望著她。他與賀從虎,一人為將,一人是草莽,但他們心中都有個共同的準則——他們都是大魏的子民。身為大魏子民一天,便決不允許做出有違法紀的事情。否則劍修年紀輕輕,若非他大公無私,正直的接近死板,又如何會被推舉為武林盟主?</br> 柯墨藍現在是皇帝的妃子,即使陛下不寵愛她,她也是皇室中人,而他們,必須和她保持距離。明確的做法是永遠不要再見,也不能聯系,即使相思使人斷腸,他們也必須學會遺忘。早在柯墨藍選擇入宮的那天起,他們之間就再無可能了。</br> 柯淑妃在涼亭中坐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她的眼前一遍一遍浮現著景恒帝對清歡溫柔體貼的模樣,心中絕望嫉妒,如何能用語言形容的出來。她想,也許爹爹說的是對的,像自己這樣溫水煮青蛙,永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倒不如放手一搏,背水一戰。景恒帝不是不肯喜歡她嗎?那么她便要他不得不喜歡!當他成為她的階下囚,心里自然就不會再想著那個清歡了吧?</br> 反正這也不是她的世界,不是她的國家。再說了,爹爹養育她多年,如今她回饋一二也是應該。這皇帝換誰做不行,既然做不成一國之母,她又何必一顆心都撲在景恒帝身上呢?他既然不肯給,那么她便直接去搶。</br> 她想要的,一定能弄到手,不管是男人還是名聲,誰都別想跟她爭!</br> 于是第二日,柯淑妃便授意下人聯系上了定國公,父女倆密謀一番,定下了計劃。御書房中有大魏軍營分布圖紙一份,就放在景恒帝書桌下面第三道抽屜的暗格里。柯淑妃每日都要親自給景恒帝燉湯,然后送到御書房,雖然景恒帝不喝,但她堅持了很久——盡管這湯是直接吩咐下去,讓膳房熬的。但是她送過來的嘛!</br> 早在發覺自己喜歡景恒帝的那天,柯淑妃便制定好了攻略景恒帝的計劃,原以為日久生情是最適合景恒帝這樣曾經受過深重創傷的,可沒想到根本不行,最可怕的是,不僅不行,還惹來了景恒帝的厭煩!</br> 但是現在,柯淑妃很慶幸自己有這個習慣,否則她找上門理由進去御書房呢?</br> 可她決計想不到,就在她翻找景恒帝的書桌時,花窗外的小隔間里,有幾個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待到柯淑妃自以為得手火速離去之后,景恒帝淡淡地問:“二位卿家以為如何?”</br> 清歡從未見過有人臉色可以難看到如此地步。尤其是賀從虎與劍修都是自小修習武功,講究韜光養晦的人。可現在……若是面前有面鏡子,也讓他們看看那表情有多么的滑稽。</br> 賀從虎本來是不信的,他印象中的柯墨藍,又活潑又率真,一顰一笑都是最真誠最純潔的,可如今偷入御書房盜走軍機圖的,不正也是她嗎?她臉上那警戒精明的表情,讓賀從虎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那人不過是與柯墨藍容貌相似,其實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br> 人生天地間,當知精忠愛國,孝敬父母尊長,友愛兄弟手足。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忠君愛國,國家二字,若是沒有國,又哪里來的家?賀從虎心儀柯淑妃,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優秀,二也是以為她會懂他,不會令他失望。可是就目前這樣看來,柯淑妃還不如一個販夫走卒,至少普通百姓都知道忠君愛國四字。他在邊疆的時候,經常會發生敵軍擄走邊境百姓的情況,松口賣國的不是沒有,可更多的人都選擇了堅守原則,至死都不曾說過一句有損國體的話。</br> 和那些普通百姓比起來,自小錦衣玉食又被捧在手心的柯淑妃顯得多么的狹隘和自私!</br> 他極其失望,導致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至于劍修……他本來對柯淑妃只是有好感,并不到生死相許的地步。如今見她盜取軍機圖,心中震撼大過失望,面上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那個女扮男裝出門玩耍,見他懲治惡霸便硬要與他結拜的小姑娘,似乎徹底停留在了那個時候,再也不會回來了。</br>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柯淑妃今日盜走了真的軍機圖,將其交給定國公,二位可曾想過,會有多少生靈慘遭涂炭,多少人家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定國公其人,氣量狹小且疑心極重,本宮也知曉二位與定國公府交好,可面對如此情況,難道二位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清歡恰到好處的出聲,她聲音輕柔真誠,令人如沐春風,極富說服力。賀從虎與劍修在國家大事上還是拎得清的,若是定國公無意謀反,柯淑妃盜這軍機圖何用?</br> “陛下已將事情查明。定國公府內,金銀珠寶無數,更有龍袍金屋。兵器糧草,更是不計其數,生死存亡關頭,還望二位鼎力相助,為百姓多出一份力。”</br> 她說話時光明磊落擲地有聲,雖然挺著個大肚子,卻毫無拖累之感,反而叫人覺得她美得格外動人。與才華橫溢名滿天下風頭出盡的柯淑妃比,這般溫潤如玉又細水長流的女子,其實更容易叫人心生信任。</br> 定國公怕是做夢也沒想到,他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兩大助力,就這樣被策反了。這二字用的其實不夠恰當,因為賀從虎與劍修本身就是極其忠君愛國的人物,他們與定國公交好,都是因為柯淑妃。如今柯淑妃原形畢露,這二人又如何會效忠于定國公呢?就算在他們關系最好的時候,彼此之間也是朋友而非主仆。</br> 柯淑妃也想不到,她以為早就被自己掌握在手心的兩個優秀男子,就這樣輕而易舉“變了心”。</br> 欲遏制定國公,便要先從旁枝末節上下手,然后趁著他麻痹的時候,火速出擊,直搗黃龍,擒賊擒王。定國公一死,他手下的軍隊定然群龍無首。到時候,一群烏合之眾,又有何可懼?如此一來,甚至可以不費一兵一卒,避免百姓因為戰亂而流離,也能保證敵國不會借機進攻。</br> 定國公正在做著黃袍加身的大夢,可這夢很快地就醒了。他甚至都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脫去了官袍烏紗,五花大綁打入了天牢。</br> 自從將景恒帝扶上皇位后,他一直以自己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自居,可景恒帝根本不是他能拿捏住的人物,短短數年便將朝政慢慢納入自己掌中,如今定國公自以為掌握了全部的,其實不過是景恒帝故意伸出去讓他玩的罷了。否則,帝王又如何找個理由,去剿滅心懷不軌意圖謀權的佞臣呢?之所以會留著柯淑妃,也不過是為了麻痹定國公,讓他以為他真的把一切都掌控在了手里。</br>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個道理連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都懂得,可惜,偏偏定國公不懂。大概是上了年紀,又一生大權在握,所以自我膨脹了吧。</br> 恐怕定國公永遠也不明白,為什么賀從虎與劍修會突然“反水”,“背叛”他,就連韓陵都不肯站在他這邊了。懦夫眼里沒有英雄,就像小人眼中毫無君子。這兩種人,永遠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本身的錯誤。m.</br> 柯淑妃的公主夢到底也沒能做多久,當她被人從床上拉下來的時候,還兀自發著脾氣,可一抬頭,見到來人,先是一驚,后是一喜,而后帶了嗔怪:“這么晚了還來找我?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害我失眠,你負責呀?”</br> 厲無怖笑吟吟地望著她,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有跟正人君子劍修合作的一天——誰叫坐在龍椅上的那個怪胎太可怕呢?軟肋被捏在別人手上的感覺可真不好,厲無怖發誓這輩子他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