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碗湯(六)</br> “你會跟她結婚嗎?”</br> 被雪這么一問,蘭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說:“這個我也不知道。”</br>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能留在城堡,就說明有這個可能性吧?”雪聲音放的很輕。“我不喜歡你騙我。”</br> 蘭斯說:“我現在沒法確定,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女王很看好她,她的身份也和我很相配。”</br> “那我呢?”</br> “什么?”</br> “我呀。”雪捧起他的臉,眼眸如同清冷的水潭,看進他心底。“我怎么辦?”</br> “你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了,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br> “保護我?一輩子?”雪重復了一遍這六個字。“可是你都要掐死我了,你怎么保護我?”</br> “總之,你不要想離開的事情。”蘭斯神情也變得冷酷起來,他不再充滿柔情,因為他們之間的冷戰其實并沒有結束。這短暫的溫馨不過是更大的決裂的開端,他直接坐了起來,背對著雪。“我要跟你說清楚,我不可能娶你為妻,也不可能放你走。”</br> 雪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露出微笑,“所以即使你結婚了,我也要名不正言不順的留在你身邊,繼續做你的東方情婦?”有的時候她真的很難理解男人這種生物的想法,他們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應該為他著魔?“如果我不愿意呢?”</br> “那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爬都爬不出去。”蘭斯回身捏住她的下巴,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聲音溫柔且無情。“你還不明白嗎我的女孩,除非有我的陪同,否則你這輩子都要留在這座城堡。”</br> 雪接受了這個吻,然后推開他,“你太自大,我一點都不喜歡。”</br> “你騙人,你說過你愛我,這個世界上,你最愛的就是我。”蘭斯幾乎是用一種蠱惑的語氣說出來的,好像這樣眼前這個渾身充滿尖刺的雪就能變回那個溫柔的雪一樣。</br> 可她也回以溫柔的聲音:“我愛的是那個真心愛我的蘭斯,可那個蘭斯是假的,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所以呀,我一點都不愛你。”</br> 蘭斯臉上很快聚起怒火,雪總是能輕易讓他失控,讓他變得不像自己。</br> “不要生氣了,你未來的妻子已經住進了城堡,難道你這個主人不應該去盡一下地主之誼嗎?”說著,她笑了一聲,一腳踹在蘭斯胸口,順利將他踹離自己,然后躺了下去。</br> 這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騙人的,唯一能支撐厲鬼從忘川爬出來的,從來都只有恨。</br> 蘭斯也不習慣放下身段哄人,所以他直接走了出去,這個時候的他還充滿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將高貴雍容的妻子和嬌小柔弱的情人全部都掌控在手心里,他的女人不會起爭端,就像是任何一對貴族夫妻一樣,他就是這么有自信。</br> 他去問候了妮可小姐,妮可小姐表現出的溫柔端莊與高貴大方,再加上她美麗的外表以及足以與自己匹配的身份,讓蘭斯早早做下了決定。他需要一個妻子來掌管城堡,同時也需要讓雪徹底死心留在自己身邊,而不是去奢求他妻子的位置。</br>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幾乎沒有再進入過雪的房間,而是每天都陪著妮可,騎馬游湖,射箭打球……浪漫的約會,多情的親吻,迅速讓本來就對他愛慕不已對妮可陷入來他的柔情中,無法自拔。</br> 經過女王陛下和艾比公爵的首肯,兩人先是在皇宮舉行了訂婚儀式,并將婚禮定于半個月后的蘭斯古堡。</br> 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淡定,她早就看出來了,蘭斯這樣的人,是不徹底失去不會后悔的,他自大的令人震驚,可是就算雪死了又有什么用?他仍然生活的很好,萬人矚目,無數的女人傾慕,女王的信任,無上的榮耀,那一點點小小的傷心,和這些風光比起來根本就是無足輕重。</br> 因為還有半個月結婚,所以妮可成為了城堡的常客,蘭斯覺得在婚前婚后這段時間里要好好對待她,至少要給她足夠的尊重和溫柔。最讓他驚喜的是妮可和他很有共同語言,他直截了當地告訴她,自己有一個心愛的情婦,這輩子都不會讓她走,妮可不僅沒有嫉妒,反而表示理解,并告訴他:如果我能得到公爵大人一點點的憐惜,在公爵大人心中有一點點的位置,就足夠了。</br> 她還表明了自己的忠貞,也就是說,即使蘭斯不干涉她婚后如何荒唐,她也只做他的妻子,不和他人來往。</br> 這在極大程度上滿足了蘭斯的虛榮心和男人自尊心,對待妮可也就更好了。</br> 婚禮前一天,雪在房間里玩積木,她最近很喜歡這個游戲,同理還有拼圖,既能打發時間又能提高注意力,真是好玩兒。雖然不能出門,但想吃想要什么摁一下鈴就可以,不出去才好呢。</br> 可是她沒有叫人,為什么有人敲門?</br> 進來的是妮可。她穿著雍容的長裙,一頭金色的卷發無比閃亮,要是背后能有對翅膀,大概就是E國人眼中所謂的天使了。和她比起來,戴著面具穿著寬大睡裙還赤著腳坐在地上玩積木的雪實在是太沒眼看了!</br> “你就是雪?”</br> 雪沒理她。</br> 面對極其厭惡的黃種人,妮可很難抑制住內心的厭惡與鄙夷,她上前來,一腳將雪剛剛搭好的積木踢散,然后用鼻孔看著雪:“我在跟你說話,你這無禮粗魯的黃皮人,難道沒有聽到嗎?”</br> 雪看著那堆積木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好久好久沒有人這么不知死活了呢。她二話沒說,左腳迅速勾住妮可的腳踝,稍一用力對方就摔倒在地,鋪著地毯所以也沒受什么傷,雪站起來,她的動作非常非常的快,踩在妮可的大胸上很不客氣地往下壓,然后啪啪就是幾個響亮的耳光!</br> 等到她打爽了,妮可也腫成了豬頭,雪才吹了吹手心,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說什么?”</br> 妮可的臉已經沒法看了,她最愛美,明天還是婚禮,這讓她怎么見人!</br> 她恨的簡直想要殺了雪:“你竟然敢這樣侮辱我!我會殺了你的!”</br> 就算不侮辱你,你也會殺了雪,那還不如一次侮辱個夠呢。雪笑了笑,左手抓起妮可精心保養的頭發,狠狠一扯——她這么嬌小的身子,和身高接近一八零的妮可比起來簡直如同一只小貓,可就是這只小貓讓妮可狼狽的無力反抗。她因為吃痛而被迫向后仰頭,雪順手抄起一旁自己用來剪紙的剪刀,將這一頭天使般的金發剪的如同狗啃一般。</br> “誰讓你來惹我的?”她輕聲問,笑得十分動人。“難道你不知道,就算是蘭斯也不敢這樣對我嗎?”</br> 然后她勒令妮可站起來,一腳踢在她屁股上:“去把我的積木擺好!”</br> 妮可本來不愿意的,于是雪眼神一冷,剪子在她雪白的頸項劃了一道:“你說什么?”</br> 她立刻就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顫抖著手開始擺積木。雪坐在床上,手邊不知什么時候有了根鞭子,妮可擺的慢了要抽,擺的丑了也要抽,哭哭啼啼還是要抽,心情不好更是要抽!總之一個小時后,妮可那條昂貴的手工長裙已經變成了破布條,身上也是一道一道的傷痕,雪可一點也沒留情。</br> 要不是蘭斯及時趕到,她幾乎快要以為自己遇到了魔鬼。</br> 看到蘭斯站在門口的時候,妮可的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她正要哭訴,卻見雪更快一步,赤腳撲進了蘭斯胸膛,理直氣壯地抱怨:“你不是說你的未來妻子不會打擾我么?你看看,她都欺負我,欺負到我的房間來了!”</br> 蘭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欺負你?”</br> “難道不是嗎?”雪一點也不心虛。“我又沒出去,難道是我把她抓來的?”</br> 說完蘭斯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小手,那只小手上,尖銳的簪子銀光閃閃:“我又沒說不相信你,這么兇干什么?”</br> “你瞧瞧她嘛!”雪把簪子丟在地上,自己氣得一屁股坐下去抹眼淚,很倔強卻又可憐巴巴的樣子:“你這個大騙子,說什么最喜歡我,結果還不是跟其他女人你儂我儂,還讓她來欺負我!就這樣你還不讓我走,你直接放我走,我也就不這么作了!”</br> “你也知道你很作啊。”蘭斯挑眉,彎腰不顧她的掙扎把人抱起來。“吃醋了。”</br> “我沒有!”</br> 他笑了笑,扭頭對一臉震驚的妮可說:“你可以出去了。”</br> “可是蘭斯大人——”</br> “我說,你可以出去了。”蘭斯抱著雪,輕輕拍著她的背,可面對妮可的眼神卻很冷淡。</br> 妮可在赫斯特的幫助下站了起來,踉踉蹌蹌背扶出去,她出去后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蘭斯背對著她,雪趴在蘭斯肩頭,拿下面具,露出丑陋恐怖的面孔,對她做了個鬼臉。</br> 然后妮可才明白,蘭斯大人的愛,就像是他跟她說的那樣,不是真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