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狂喜之中的景恒帝并沒有注意到清歡擔憂的眼神,他只顧著開心去了,其他什么都想不起來。清歡則一直豎著耳朵,那隱藏在暗處的人一直不出手,她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哪里,這樣敵暗我明的感覺真是令人不開心。</br> 厲無怖心里莫名覺得有點嫉妒,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柯墨藍愿意跟他走的話,就是不當這個魔教教主也無所謂。可不管他問過多少次,柯墨藍的回答都是一樣的,她想要那個最至高無上的位子,想得到另外一個男人,所以根本沒有考慮過他。</br> 但同時她也不肯放開他,因為很多時候她需要他來幫她做些事——比如說鏟除掉某個敵人。厲無怖一直甘之如飴,畢竟身為一個成熟男子,為自己心儀的女人付出也是理所當然。可看著下頭兩人擁抱,厲無怖卻莫名感到些許欣羨。</br> 他跟柯墨藍怕是永遠都沒有這一天的。</br> 清歡伏在景恒帝肩上,心中正想著辦法將他哄出去,可驀地渾身一放松,那種陌生感蕩然無存。是刺客走了?她輕輕推開景恒帝,上下左右看了起來,果然,大殿內除了他們二人外空無一人。</br> 景恒帝正沉醉在她的懷抱中,結果突然被推開,心里不爽不言而喻。他坐在龍床上,看著清歡四下走動,問道:“你在找什么?”</br> “方才有人來了。”她慢慢走回來。“想來與前幾日來殺我那人是一路的,估計又是柯淑妃的人吧。”</br> 一聽到柯淑妃的名字,景恒帝便厭惡地皺起眉頭。他實在是對柯淑妃沒有半點好感,那女子既貪慕虛榮又自以為是,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自信,每次看見他都是一副你一定會愛上我的表情,看久了很容易叫人反胃。再加上下藥事件,要不是顧忌著定國公,景恒帝真想命人殺了柯淑妃,自此一了百了,再也沒有旁的了。“她找死。”</br> 來而不往非禮也,柯淑妃這樣對待他的清歡,他自然也得想辦法送上一份回禮。</br> 清歡倒是無所謂:“此番一擊不中,只怕日后她又會繼續派人來找我的麻煩。”當然,她也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柯淑妃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景恒帝嗎?對方最想要的,她就偏偏要讓她得不到。“你想幫我報仇,也很簡單哪。”</br> “有什么方法?”景恒帝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她。那模樣,真看不出來他是被大魏百姓齊齊夸贊的英明帝王,倒像個長不大的孩子。</br> “她不是一直都想被你寵幸嗎?今夜你寵幸于我,明兒她知道了,自然會大發雷霆的。”</br> 聞言,景恒帝險些從床上蹦起來,他緊張地盯著清歡,結結巴巴道:“寵、寵幸你?!”</br> “難道你不想?”清歡的態度那叫一個光明磊落坦蕩蕩。“你不是說要跟我永遠在一起么?若是要永遠在一起,難道你還要再等個三五十年?”既然決定留下來陪伴他,兩人之間早晚都會走到這一步,早一點晚一點,其實也沒什么分別。再說了,此刻這具軀體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早就可以承歡了。</br> 這么想著,清歡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看開了許多。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男子,也愿意陪他共度一生,倒不再像之前那般迂腐。</br> 景恒帝是真的很緊張,他的耳根都紅了,蒙著層薄翳的眼睛不安地左右看:“這、這不好吧……還是先給你個名分……”話沒說完,就被清歡壓在了身下。“名分不名分的,我才不在乎。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可以啦。”</br> 她好香,好甜,好軟……景恒帝終于沒忍住誘惑,伸手摟住了清歡的腰。兩人在龍床上滾作一團,正要親熱,清歡突然低低叫了一聲。景恒帝還以為是自己弄的她不舒服,正要起身,便見她自身下摸出一本書來,然后美眸微嗔地望著他:“都同你說過的,看過的書不要往被子下面放……”</br> 他再也忍耐不住,從喉嚨里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吼聲,餓狼撲羊般撲了上去,卻又帶著極致溫柔的小心翼翼。這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關于她身體里是不是住著個孩子,關于她是否感到不適……他什么都不想,除了妄圖占有她。</br> 一夜被翻紅浪,你儂我儂,恩愛鴛鴦交頸而眠。因為床上堆了太多書,所以清歡緊緊依偎在景恒帝身邊,他用結實的臂彎摟著她,柔情蜜意十足。在清歡的記憶中,是她活著也好,前兩個世界也罷,都從未有人這樣視她若珍寶。沒有任何企圖,沒有利用沒有懷疑,甚至愿意將生命交給她,為她付出一切……只有景恒帝。而這些人中,也只有他是世間最尊貴的一個。</br> 所以說這愛情,與身份地位年紀外表毫無關系,憑得不過是一顆真心。清歡很慶幸在景恒帝幼年時自己出現在他面前,但同時她心底也有著隱隱的愧疚。</br> 她的心沒有跳動。</br> 可景恒帝喜歡她,所以她愿意付出這百年的時間在人世與他一起度過,如此也不枉他一番深情厚愛。</br> 景恒帝寵幸女官清歡一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宮廷。沒辦法,第二日早上皇上根本沒起身,連早朝都沒上,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了。柯淑妃得知后,氣得摔碎了數個價值千金的景泰藍花瓶。如此她還沒有消氣,恨得連美麗的五官都變了模樣。恰逢厲無怖出現,她也不再顧及自己平日里的溫柔婉約的面具,對著厲無怖便是一通指責:“你不是說會替我殺了她的嗎?為何沒有做到?!我對你好生失望!”</br> 厲無怖不痛不癢地待在房梁上翹著二郎腿:“我發現那姑娘還挺和我胃口的,所以不打算殺她了。”</br> 聽了這話,柯淑妃心里更不舒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理,明明喜歡的只有皇上,為何在無怖這樣說時,她卻感到了失落和憤怒?“你喜歡上她了?!”這個小賤人,果然是個天生勾人的賤蹄子!</br> “嗯……”厲無怖摸著下巴想了想,“或許吧,她給人的感覺太舒服了。”和柯淑妃表現出的溫柔不一樣,那個名叫清歡的女子的溫柔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還有她看景恒帝時的眼神……厲無怖想,自己也許是有點羨慕的。孤身一人這么多年,心心念念一個人,卻又求而不得……看到他人兩情相悅,難免有些艷羨。</br> 他這話還真沒別的意思,純粹是覺得清歡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錯。再加上他心情頗好,所以隨口一言。更何況他可不認為殺了清歡,柯淑妃就能得到景恒帝了。男人看男人有時候是最準的,厲無怖一眼就瞧出景恒帝對清歡的感情又多深,若是那名叫清歡的女子死了,景恒帝定然會讓所有人為她陪葬。既是如此,又何必惹得這一身腥呢?他的勢力的確很大,可和朝廷一比,未免就相形見絀了,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覺得,為了柯淑妃毀去自己這么多年的心血基業實在有些不值得。</br> 若是沒有清歡的對比也還罷了,這一對比,厲無怖便覺得自己有點傻,人家一顆心完全沒在你身上,你就是丟了性命,她也頂多為你掉兩滴淚,說兩句悼念的話,然后一扭頭就又投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反倒是自己,什么也沒得到,白白賠上一條命……</br> 對于右護法的銷聲匿跡,厲無怖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他從來都是個小心謹慎之人,否則若是真如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這樣漫不經心,這人頭早就不知丟過多少回了。</br> “墨藍,不到萬不得已,切莫與清歡杠上,有皇帝護著,你不會得手的。”留下這句忠告,厲無怖飛身離去,剩下氣惱不已的柯淑妃對著他的背影惡狠狠地啐了一口。</br> 她才不信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女官能有什么本事!惱死她!當真是惱死她了!本來被個小宮女占了先機,就夠讓她懊惱的了,現在竟然又打斜里多出個程咬金來!她連皇上的衣袖還沒碰到過,竟然就有人已摸上皇上的龍床了!</br> 糟糕!若是清歡蒙受恩寵,一朝有孕……柯淑妃猛地倒抽了口氣,那時候,皇上身邊就更不可能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想到這里,她連忙喚人:“來人!來人!快去請韓大人,就說本宮有事與他相商!快!快!”</br> 宮女領命而去,柯淑妃恨得又忍不住捶了一下柔軟的床鋪。論容貌身材氣質才華,她有哪一點輸給那個清歡!皇上怎地就瞧不見自己的好,偏一意孤行,還獨獨寵幸于她?!</br> 當真、當真是叫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br> 你想想看,自己辛辛苦苦種了那么多年的名貴花,還沒來得及賞,就被人摘走了,換你你氣不氣?柯淑妃現在就是這個心態,她拋棄定國公嫡長千金的身份,不顧表哥與未婚夫,什么都不要,從一個小小秀女開始做起,終于熬上了淑妃的位子,為的是什么?不就是景恒帝這個人嗎?如今沒得到就算了,竟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這口氣,她忍不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