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碗湯(二)</br> 后來譚幼靈就后悔了,因為她得到的太多了……</br> 素色帳子里偶爾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來,如玉的肌膚上遍布淡紅吻痕,也有時候邁出一條修長美腿,不過很快就被拽了回去,然后便繼續是曖昧動人的歡好聲。</br> 譚幼靈已經哭了,她哪里知道煽情完擁抱完后不是一起說點體己話,再不然就是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怎么就、怎么就沒個完了呢?雖說這種事做起來也很是舒服,太久沒在一起了她也想得慌,但這頻率未免有些過分,至于連吃飯都是在床上嗎?!</br> “乖,莫哭、莫哭。”韓清硯柔聲哄著她,看似溫柔體貼,其實又把她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半截身子連抱帶拉地弄了回來,吻去她淚珠的同時,縱情不已。</br> 等到韓清硯終于饜足肯放過譚幼靈,她已經哭累了睡著了。</br> 他的確是有些失控,只想著把這個女人擁的再緊一些,半分不舍松手。但是……韓清硯看著眼角還有淚痕的譚幼靈,心底難免心虛,輕手輕腳起身,清潔了兩人的身子擁她沉沉睡去。</br> 譚幼靈醒過來的時候外面是黑的,她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只是身上并沒有想象中的酸痛難當,還散發著藥膏的香味。從前他也難免會有需索無度的時候,每次他都會在她睡著時給她按摩上藥,這次想來也是如此。</br> 譚幼靈想生氣的,可又如何氣得起來呢?她趴在韓清硯胸膛上,耳邊的心跳是那么真實有力。這一次他們誰都不必偽裝,誰都是真正的模樣,這一世……等等。剛見面便是搶親,然后被翻紅浪,她被弄得都忘記了:“夫君、夫君!夫君醒醒——”</br> 韓清硯撐開一只眼皮,聽她叫喚,順手摟下來摁到懷里,隨意嗯了一聲,又親親她的小臉,“睡吧。”</br> “不睡!你還沒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呢!”</br> 他便睜眼看她,嘆口氣,仍舊摟著她,親了又親:“什么怎么回事?”</br> “我怎么會還能見到你?墨澤說過,倘若我主動告知你身份,便不能再出現在你身邊,怎么會——”她像是想到什么,小臉慘白。“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若是這樣,她又何必苦苦追隨,一切都是為了他能回到他的世界不再迷失,也不至于濫殺無辜到最后只剩下一世,報完仇便魂消魄散。可如果因為自己的多事導致了這樣的后果,譚幼靈心中充滿了愧疚感。</br> “不是你的關系。”韓清硯無奈,他捧起她的小臉,讓她看著自己。“誰說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我什么都不會瞞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br> 她呆呆的看他。</br> 韓清硯覺得她這模樣十分可愛,便沒忍住一笑,道:“多虧有你,我才沒有在湛然的世界迷失,否則殺了那些無辜的弟子,即便是能回來,怕是也沒有來世了。”</br> 譚幼靈卻還是不懂。韓清硯見她有些笨笨的,不免感到好笑:“能在我身邊偽裝那么久都不被認出來,靈兒看上去不像個笨蛋呀!”</br> 得到一記白眼,他才繼續道:“我只是放下了。”</br> “放下……什么?”</br> “執念。”</br> 譚幼靈眨眨眼:“我不明白……”</br> “忘川河里的鬼魂,沒有怕死的,也沒有怕痛的,唯一困住我們的,就是執念。之所以忘川河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折磨,那是因為即使沒有了記憶,那種痛苦也不會消失,反而隨著靈魂的鞭笞一直存在,而且越來越痛。”韓清硯聲音平靜。“也正因如此,每只鬼都想爬上來。爬上來,就能回到過去,可誰能真正的爬上來呢?”</br> “我被奈何橋主選中,經歷五個世界完成任務方可回到自己的生前,之所以每個世界都那么努力,就是為了自己的執念。”韓清硯親吻她的手指,眼睛凝視著她。“現在我放下了。”</br> 譚幼靈卻并不這么認為,她只是不了解,并不是傻子。“放下了什么?”</br> “我不想瞞你,我還是恨的,并且恨到了骨子里,想報仇的心一刻也沒停下過。可是如果不報仇就能換回你,那么做什么我都愿意。”韓清硯無所謂地說,“反正日后他們都會死,死后是非,自有公道可言。”</br> “我還是拖累你了……”譚幼靈眼眶一紅,只想掉淚。</br> 韓清硯就見不得她哭,干脆把人壓倒,譚幼靈立刻忘記哭泣:“做、做什么?!”</br> “做點能讓你忘了此事的事。”韓清硯說。“為了讓我也忘掉仇恨,你全心投入陪著我,我就不難過了。”</br> 是、是這樣的道理嗎?譚幼靈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轉念一想感覺自己又被騙了。不過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br> 于是就被吃了一遍又一遍,只要她提及自己壞了事,韓清硯便二話不說壓著她開始做,直到她再也不提了為止。最后她累的要死沉沉睡去,韓清硯卻神清氣爽一點也沒有腎虛腿軟。</br> 看著懷里的睡美人,韓清硯只想笑。他有了新的身體新的身份,得到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佳人,仇恨固然重要,可他不去想便是,難道這世上還有什么是他克服不了的么?因為不管多大的仇恨,一和靈兒比起來,都顯得不是那么重要了。</br> 只要他忍住不去報仇,這一世,他們可以快快樂樂的白頭偕老,也可以生幾個孩子,她一直想要孩子的,這一次他不會離開她,這比什么都重要。</br> 韓清硯不是傻子,韓清硯知道如何取舍。</br> 譚幼靈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她打了個呵欠,卻發覺床上只有自己,頓時掀開被子,恰好房門被推開,韓清硯走了進來,手上端著早點,正微笑看著她。</br> 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剛剛成親的時候,她每次醒來他都起來打拳,然后會在她起身前回到房間,帶著滿身陽光與清晨的美好。</br> “醒了?”</br> 韓清硯先是過去吻了妻子一下,才伸手去拿準備好的衣物給她穿上,看到昨夜胡亂撕碎扔在地上的嫁衣,越發覺得不順眼,一腳踢到了床底,就連那價值連城的鳳冠都沒逃過被摧毀的命運。</br> “我可以自己來的……”</br> “我想幫你。”</br> 他都這么說了,譚幼靈只好乖乖伸胳膊伸腿,在韓清硯的幫助下穿好衣裳。最后他蹲下來給她穿鞋,小巧的蓮足白白嫩嫩,趾甲圓潤可愛,韓清硯不由得輕輕摸了一把,譚幼靈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夫君!”</br> 他這才從意亂情迷中清醒,低低一笑,給她穿上鞋襪,拿她當小嬰兒一般抱在臂彎里坐到桌前。譚幼靈覺得這樣好奇怪哦,他們曾經成親那么久,他從來都不這么黏人的,可是現在卻好像她不會走路不會自己吃東西一樣,喝個粥都要喂。</br> “好喝嗎?”</br> 點點頭。“夫君做的?”</br> “嗯。”韓清硯神色淡然,眼神確實無法言語的溫柔。他喂飽了譚幼靈,自己才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光,譚幼靈打開房門,才發現這還有個小院子,院子里有個秋千,便問:“夫君,那個秋千……”</br> “去玩吧。”</br> 她笑了笑,親了親他的臉,提起裙擺跑了過去。韓清硯也跟著走過去給她搖秋千,聽她銀鈴般的笑聲,似乎整個人都開心了許多。</br> 譚幼靈要得從來都不多,他卻想能給她自己的全部。</br> 等到她玩累了,韓清硯用指腹抹去她額上細微汗珠,問道:“好玩嗎?”</br> “嗯。”她喜歡蕩秋千,飛到高高的空中,好像什么煩惱都沒有了。</br> 韓清硯莞爾,捏了捏她的臉。“明日我們就要走了。”</br> 她沒問為什么,而是很乖很懂事地點頭。“好。”</br> 韓清硯跟她解釋說:“汝陽王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查過來,而且我急著帶你回去。”</br> “急著回去做什么?”</br> “成親呀。”韓清硯抵著她的額頭。“我已經吩咐谷里下人準備成親事宜了,這一次是韓清硯要娶你,不是遲靖那個家伙。”</br> 譚幼靈被他話中醋意逗得吃吃笑:“可是遲靖也是你呀。”</br> 韓清硯說:“那我也不高興。”</br> 她聽了就很快活地笑起來。曾經的夫君沉默寡言,甚少說情話,可現在的夫君卻像是嘴巴抹了蜜糖,特別會說甜言蜜語。“夫君嘴巴好甜。”</br> “你試試。”</br> 試……什么?沒等譚幼靈反應過來,韓清硯就捏著她的下巴落下長吻,一時間又吻的天雷勾動地火,險些一發不可收拾。剛從床上下來沒多久,看樣子是又要回去了。還是譚幼靈把他推開,雙唇分開,便有曖昧的水線連接彼此,韓清硯的眼神像火,炙熱無比,那一瞬間,譚幼靈覺得,便是靈魂因此燒成了灰,也是值得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