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遲露吸了吸鼻子問:“……你爸媽知道你這么嘮叨嗎?”</br> 關縱無奈攤手:“我們班同學一致認為我是個沉默寡言很靠得住的人。”</br> 遲露突然抱住他的腰,把小臉埋進他懷里:“你是很靠得住。”</br> “遲叔叔肯定想你了。”關縱摸摸她的頭,聲音很溫柔,他喜歡這個女孩子,雖然不能確定是什么感情,但他希望她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他的氣,但他從來都沒有對你生氣,這些天一直有人送新衣服或是好吃的來,都是你喜歡的,你看,他還把你最喜歡的玩具熊也送來了,他對你的好連我都嫉妒,你要是不想要,咱倆換爸爸?”</br> “臭小子!”</br> 后腦勺被拍了一巴掌,關縱狼狽地跳下欄桿,差點摔個狗啃泥,他捂著后腦勺,怒視身后的關爸爸:“老爸!你干什么!”</br> “打你啊!”關爸爸氣得吹胡子瞪眼。“我對你哪里不好,你竟然要換爸爸?!看我不讓你媽把你打死!”</br> “你確實沒有遲叔叔帥,也沒有遲叔叔有錢,還沒有遲叔叔疼孩子,我想換個爸爸怎么了?”關縱覺得委屈。“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的想法有什么錯?”</br> 關爸爸聽他還在狡辯,忍不住又跑過來想抽他,關縱嚇得連忙往旁邊躲,一邊躲一邊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啊!”</br>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br> 父子倆在院子里互相追逐起來,遲露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忍不住笑了。等到關縱被關爸爸擰著耳朵拎過來,她才問關爸爸:“我想回家了,關爸爸,你能送我回去嗎?”</br> “當然。”關爸爸立刻回答,怕她誤會又馬上解釋,“關爸爸不是趕你啊,而是等你回去了跟老遲把事情解決了,到時候再回來!那會兒老遲就是想帶你回去我都不答應!”</br> 遲露搓了搓鼻子,燦爛一笑。</br> 關爸爸開著車,關縱坐副駕駛,遲露坐在后座,她下定了回來的決心,所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裝進了行李箱,可是離家越近,她心中就越忐忑,都半個多月了,爸爸都沒來找她,不會是不想要她了吧?</br> 可是另一面她心中又矛盾不已,這個人,和前世毀了自己的人一模一樣,她既想見到他,又害怕見到他。</br> 但無論如何最后還是到了,站在公寓一樓,遲露對關爸爸和關縱笑了一下,讓他們先回去,自己能回家。兩人表示擔憂,但架不過遲露堅持,便決定在外頭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后遲露要是沒下來,就說明這父女倆和好了,那他們爺倆就不用操心了。</br> 不過現在問題是——待會兒回到家,怎么跟喜歡遲露喜歡的不得了根本不想讓她走的關媽媽交代?到時候關媽媽不知道是打死兒子還是丈夫。</br> 遲露出了電梯,一步一步地挪到自家門口,她的行李還放在一樓,東西太多了,一個人弄不上來。待會兒要是沒有勇氣進去,她剛好可以下去直接離開。</br> 掏出磁卡,刷了門,客廳一如她記憶中干凈整潔,散發著淡淡的香味。作為重生的遲露,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家,可是作為被遲俊彥寵愛著長大的遲露,她對這個家無比熟悉。</br> 客廳的沙發上是她超級喜歡的動物抱枕,本來這么可愛的抱枕跟沙發在一起特別不搭,可是她堅持,爸爸就答應了。茶幾上的花瓶里插著鮮花。但是現在只剩下花瓶,再也沒有花了。廚房也干干凈凈的,像是沒有人待過。</br> 爸爸去哪兒了?!</br> 難道他不要她,一個人走了?想到這里,遲露手都在顫抖,她覺得眼眶發酸,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這半個多月,每天晚上她都在做夢,夢到一個被寵的無法無天的自己,夢到一個愛自己的好爸爸。</br> 于是逐漸的,她心中對他的思念越來越重,即使待在心愛的關縱身邊也無法沖淡。</br> 遲露抹了把眼淚,走到遲俊彥臥室門口,輕輕推開,然后松了口氣,坐到地上,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滿心都是:太好了,他沒走,他還在!他沒有不要她!</br> 遲俊彥躺在床上,他睡得很安詳,遲露先是閉上眼,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告訴自己那并不是自己認識的遲俊彥,這是這個世界的爸爸,和前世的那個是不一樣的。她摸了摸胸口,試探著去撫摸遲俊彥的臉。</br> 越靠近就越忐忑,那張臉對她而言是徹底的噩夢,在她前世的記憶中,這個男人總是張狂地傷害著她。這個男人的臉總是猙獰猥褻的,可現在熟睡的男人,穿著薄毛衣和長褲,赤著腳,連被子也沒蓋,卻讓人打心眼里覺得溫柔。</br> 遺憾的是她的手還沒碰到對方,突然就傳來一聲兇狠的喵叫。遲露躲閃不及,手背上頓時多了幾道新鮮血痕。她朝遲俊彥旁邊一看,才發現那里有只黃色的小貓,此刻背毛發炸,正死死地盯著她,還哈她。</br> 遲俊彥聽到小橙子叫立刻睜開眼,卻看見遲露站在床前,他愣了一下:“……露露?”</br> 語氣復雜,因為他不知道眼前這個遲露,是不是他的露露。</br> 遲露抿著嘴,低下頭,遲俊彥看見她手上的傷口,連忙把爬到自己身上的小橙子放到一邊,赤腳大步出了臥室,一分鐘后,手上拎著醫藥箱回來了。</br> 他細心地給遲露消毒上藥處理傷口,還問她疼不疼。小橙子還不大,指甲又經常剪,只是淡淡血痕而已,遲露搖搖頭說:“不疼的。”</br> 遲俊彥給她處理好了傷口,由于他蹲在遲露面前,遲露坐在床上,此刻小橙子從床上一躍,剛好跳在他肩膀上,然后盤踞在那里趴了下來。遲俊彥早習慣了,摸了摸它的小爪子,教訓道:“怎么可以亂抓人呢?”</br> 遲露默默地看著,前世的遲俊彥可不會對小動物這么溫柔,她還記得自己撿了一只小狗回來,被遲俊彥看到后一腳踢死,然后給了她幾個耳光,讓她別隨便把臟東西帶回家。</br> 但眼前的這個遲俊彥,卻對小動物很好很好,遲露有點茫然,她感覺到對方的溫柔,在遲俊彥起身要走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爸爸!”</br> “你別走……”</br> 她仰著小臉,眼里有著淚花,分明還是那個小遲露。遲俊彥輕輕笑了笑,摸摸她的頭:“爸爸只是把藥箱送出去。”</br> “你別走!”遲露撲進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即使小橙子因此嫉妒地用爪子撓亂了她的頭發也不在乎。遲俊彥聽到小姑娘的哭腔。“別走,你別走……爸爸別走……”</br> “爸爸不會走的。”他摸摸遲露的頭,“別哭了。”</br> 遲露卻不肯放開,她不看他的臉,就不會覺得掙扎難過。這個懷抱是那樣熟悉,是這個人將她一手養大,照顧她教育她疼愛她,從來不舍得她哭,不舍得她受苦,溫柔的讓人落淚。這七年來的每一幕都在遲露腦海中回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個遲露,是有了前世記憶的小遲露,還是重生了卻得到小遲露記憶的大遲露?“爸爸……”</br> 遲俊彥反手抱住她,嘆息道:“再哭下去,爸爸的新毛衣就又該洗了。”</br> 遲露聽了,破涕為笑,可是仍然很想哭。遲俊彥抬起她的臉,幫她把眼淚擦去,又是一嘆:“哭得真是太難看了。”</br> 小橙子喵了一聲,似乎在附和他。</br> 遲露哭完之后自己也感到丟臉,她什么時候這么哭過了?可是在這個世界的爸爸面前,她覺得很自然……好像不止一次這樣哭了。吸吸鼻子:“爸爸,我、我餓了。”</br> 遲俊彥愣了一下,隨即道:“想吃什么?”</br> “什么都可以。”遲露拽著他的衣角,卻仍然低頭不肯看他。</br> 不看那張臉就可以,不看臉就好了,她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br> 遲俊彥做了晚餐給她,自己則坐在對面摸著小橙子,一邊看遲露吃飯。吃完飯遲露才想起來自己的行李還放在一樓呢,遲俊彥連忙下去拿。他出門后,遲露跟小橙子面面相覷,一人一貓都在問對方:excuse咪?你哪位?你誰啊?你為什么跟我爸爸住在一起?</br> 小橙子喵喵兩聲,對遲露仍然充滿敵意,只是不再炸毛,遲露也瞧小橙子不順眼,不知道爸爸為什么沒告訴自己養了只貓,兩人互相瞪著對方,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br> 遲露心想怪不得這么久爸爸沒找自己呢,原來是養了新女兒了……她頓覺悲從中來,眼眶一酸,差點哭出聲。一直獨自享受主人照顧的小橙子也很失落,耷拉著耳朵跟尾巴,虧它以為自己是主人的唯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