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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第四十三碗湯(六七)

    什么?</br>  眾人都朝大人看去。大人身上正穿著十八給做的新衣裳,神色淡淡的,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就不厭其煩地又重復道:“誰說你配不上?”</br>  十八驚慌道:“大人就別拿十八開玩笑……”</br>  “我沒有開玩笑。”大人整理了下衣冠,端的是一派俊美穩重。“這世上若是兩情相悅,便沒有配不配得上一說。”</br>  說完,他走到十八面前,道:“在下今年二十又五,尚未娶妻,家中無父無母,唯有功名在身,你若嫁我,日后便有人照顧你,你不必侍奉公婆姑子,只要做我的夫人便好。”</br>  十八嚇了一跳,連連后退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不要說這樣的話,十八殘花敗柳之身……”</br>  “我不在意。”大人很坦蕩。“就我目前所認識的你,是個好姑娘,這就足夠了。”</br>  “可以可以!十八你就答應大人吧!”小九歡快地從背后把十八朝大人懷里推,她力氣太大,十八根本無從反抗,直接就被推入大人懷中。為了防止她跌倒,大人一只手輕輕扶住了她的腰。十八整張臉都紅通通的,小九嘿嘿笑:“大人雖然迂腐死板了點,但絕對是青天父母官,你嫁給他準沒錯兒!”</br>  書生也笑嘻嘻道:“我看也不錯,我跟在大人身邊快十年了,可從沒見過大人對哪個姑娘求親,這樣一說,那大人是真心喜歡十八姑娘,十八姑娘若是不嫌棄大人不會說甜言蜜語,又總是為公事繁忙,不如點頭嫁了。”</br>  程普則大剌剌道:“若是十八姑娘瞧不上大人,那看看我也是極好的!”說著連翻了幾個跟頭,又跳上屋頂和大樹,幾個來回后帥氣落地,擺了個特別帥氣的造型:“十八姑娘覺得如何?我力氣大又聽話,賺的錢全交給你養家,你叫干啥就干啥,絕對無二話!”</br>  大人朝他瞟去一眼,他立刻訕訕一笑:“嘿嘿,開玩笑、開玩笑。”</br>  “如何?”大人問十八。</br>  十八心跳如雷,她小臉通紅,連忙從大人懷抱里掙脫開來,輕聲道:“大人還是不要同我說這樣的話為好,男女授受不親,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步子邁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中。</br>  小九驚呆了:“第一次看十八走路這么快,她剛才是要飛起來了嗎?”</br>  書生笑道:“姑娘家畢竟臉皮薄。”</br>  小九吐舌,問大人:“大人是真心的么?”</br>  “你何曾見過我說過違心的話?”大人不答反問。</br>  “那好啊,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只是日后若是成了,大人可得給我包個大紅包才行!”</br>  大人唇角一勾:“給你我三個月的俸祿。”</br>  那可是好大一筆銀子,小九眼睛一亮:“一言為定!”說完立刻去追已經離開的十八,為了媒人紅包而努力。</br>  等到小九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處,書生取笑大人道:“晚生早就覺得大人對十八姑娘有意思,如今看來果然不錯。”</br>  “啥?你早就看出來了?”程普驚訝不已。“那我怎么就沒看出來?你看出了你竟然不告訴我?”</br>  “是你傻,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書生調侃道,“你還沒看出來么,每次十八一出現,大人的眼睛可就盯在人家身上,十八現在負責買菜做飯,小九要是沒空跟著一起,大人可是會主動跟過去幫忙提籃子的,以前你買菜的時候大人跟過你嗎?”</br>  程普誠實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我也不是女的啊,要大人跟著我干什么?”</br>  書生嘆息道:“不可與夏蟲語冰。”</br>  “什么蟲什么冰?”程普撓著頭。“什么意思?”</br>  “你甭管是什么意思,只要記住大人早就看上人家姑娘了就行。”說到這里書生簡直感動地想要落淚。“快十年了,大人竟然也動了凡心,晚生還以為大人這輩子都得孤獨終老了呢。”</br>  大人任由他們調侃,只是聽到這句時似笑非笑地看了書生一眼。“我與十八認識不過月余,如今便有可能成就一段良緣,你和小九可是已經認識七年了,到現在不還是沒個盼頭?”</br>  這話可就太毒了,書生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再也笑不出來。</br>  小九追上十八,不住地在她耳邊訴說大人的種種優點,什么忠誠可靠不會有納妾啦,聰明睿智再棘手的案子都能破啦,長得俊俏好看非常養眼啦……總之大人身上的一切她都拿來當優點,力求能讓十八點頭。</br>  十八卻只是安靜地聽著,等到小九說得口干舌燥,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又把自己之前沒繡完的手帕拿過來,只靠這幾個人的俸祿的話,想吃好的太難了。一個縣令一個月俸祿才多點兒,根本不夠開銷,再加上大人兩袖清風,從來不接受賄賂,他們每隔幾天才能吃上一頓肉,可以說條件十分艱苦。</br>  所以十八才準備做點女紅拿出去賣,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繡工,之前買菜的時候不小心遇到一個布店老板,看見她掉在地上的手帕眼睛一亮,極力邀請十八給她做工,布店老板同時還經營一家專賣女子衣裳的鋪子,正缺女紅好的繡娘。十八想到自己在縣衙不事生產,便答應了下來,把衣裳或是帕子拿回來繡,每三天交一次就可以。</br>  如今她已經繡了半個月了,她繡工又好又快,再加上這里頭利潤足,那老板娘又很誠心,給十八從來都是最高價,所以最近他們已經可以天天吃肉了,書生還不止一次的感嘆,當官不如當繡娘,攛掇大人辭官繡花去,被小九敲了好幾下腦殼。</br>  “……十八,你有沒有在聽?”咕嘟咕嘟把水喝完,小九一抹嘴,問道。</br>  十八低著頭繡花,說:“我聽了呀。”</br>  “那你什么想法?”小九問。“你總不能不嫁人吧?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br>  “……要嫁的呀。”十八輕聲說。“嫁個不嫌棄我的男子就可以了,大人值得更好的。”</br>  “你是最好的!”一聽到十八妄自菲薄小九就會生氣。“你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還有誰能比你好呀!大人都說了,他就看得上你!”</br>  “小九,你別說了,我不會嫁給大人的。”十八繡著花,語氣恬淡。“說不定過段日子我就什么都想起來了,過去的我是什么樣的沒人知曉,萬一我……”</br>  “別胡說八道了。”見十八如此擔憂,小九連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是最好的姑娘,這一點毋庸置疑。失去記憶的你都這么好,有記憶的你當然一樣,十八啊,答應我,不要再說貶低自己的話了好嗎?”她真的很心疼很心疼。</br>  聞言,十八抬頭對小九笑笑,說:“好,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后別再提嫁給大人這樣的話了,我覺得很尷尬。若是再提,我便不在縣衙住了。”</br>  小九連忙答應:“好好好,我不說就是。”只是可惜了三個月的俸祿……好幾十兩銀子吶!</br>  十八這才真正笑了。</br>  事后小九把十八的想法跟大人說了,大人沉默不語,小九問道:“大人是真心喜歡十八么?”</br>  大人看她一眼:“你不相信我?”</br>  “當然不是,只是……”小九絞著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們男人不都是……”</br>  “那不過是凡夫俗子的想法,并非我。”大人一邊看著公文一邊說。“十八過去是什么樣子,與她現在沒有關系。像她這樣的姑娘,我相信,即使發生過什么不好的事,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退一步說,即使是她曾經心甘情愿,現在的她這么美好,對我而言也已足夠。”</br>  小九轉身就回去告訴了十八。她沒有再叫十八嫁給大人,只是把大人說的話做的事講給十八聽,讓她知道,大人是真心喜歡她,并非有什么企圖,也不是出自同情憐憫。</br>  可十八卻不肯接受。不僅如此,她現在都開始避著大人了,能不見面就不見,一定要見的話也低著頭不說話,實在是必須說話了,就用幾個字代替,距離拉得特別遠。</br>  但她表現的太明顯,就連神經最大條的程普都看了出來,還問書生:“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大人對十八姑娘做了啥壞事,怎么人家姑娘看到他就跟看見鬼似的?”</br>  書生嘆他不解風情,不解釋,走開了。程普撓撓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br>  于是他在遠遠看到大人將十八堵在小路上的時候,悄悄埋伏到了假山后面,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準備偷聽。</br>  十八還隔了十幾米就瞧見朝這邊走的大人,嚇得她連忙拐彎換了條小路,誰知走了沒幾步,就見大人也拐了小路,還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那架勢跟要算賬似的,嚇得十八險些轉身拔腿就跑。</br>  不過大人身高腿長,幾個跨步就到了她身邊,攔住她去路:“要去哪兒?”看著她手上捧得手帕衣裳,“出門?”</br>  “嗯……”十八聲如紋蚋,“今天是交帕子跟衣服的日子。”</br>  “我陪你去,你一個人出門不大安全。”</br>  十八連忙拒絕:“不不不,我自己一個人就好……”</br>  “因為我表達出自己對你的喜愛,你便連見都不想見我了么?”</br>  “不,不是這樣的!”十八矢口否認。“只是、只是——”</br>  沒有絲毫憐香惜玉想法的大人步步緊逼:“只是什么?”</br>  十八連連后退:“只是、只是……”</br>  “只是什么,你倒是說呀。”大人瞇起了一雙黑眸,眼睛里某些深不見底的東西讓十八臉紅的快要爆炸。“你別靠我這么近!”</br>  這一聲喊完,看見大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她又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那你是哪個意思?”大人就不明白了。“十八,答應我很難么,還是你覺得我并不值得托付終身?”</br>  “并非如此,大人你……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君子,誰若是嫁了你,定然一生歡喜。”十八抓緊了手里的布料,有些顫抖,“只是我……我沒有那個福氣。”</br>  “什么福氣不福氣,你只要答應我,這福氣就是你的。若是你不嫁,我看著就不叫福氣。”</br>  “我配不上大人,我的記憶早晚有一天會回來,到那個時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大人,面對小九,還有其他人。所以大人請不要再強求了,大人定然能遇到一個好姑娘,比我好千倍,好百倍……”</br>  大人本要沉聲說她兩句,卻見她懷中抱著的衣服上,突然被打濕了。</br>  她竟然哭了。</br>  他嘆了一聲,不顧她拒絕,強硬地把人摟到懷里,低聲道:“傻姑娘,哭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干凈。”</br>  十八怔怔地聽著,而后在心里告訴他:不,我不干凈。</br>  我早就不干凈了。</br>  一開始是身體,后來是心,現在我的靈魂都沾滿了污穢。</br>  “我不管你的過去是什么樣的,但是你現在在我的羽翼下,我就有保護你的義務。不管你以后答不答應嫁給我,我都會保護你,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大人摸了摸她的頭,握著她的肩膀和她對視,難得笑得很溫柔:“好了,這些我日后都不再提了,不知道現在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出門了呢?”</br>  十八抬起一只手狼狽地抹去眼淚,對他笑了笑,吸吸鼻子,走在了他身邊。</br>  兩人漸行漸遠,程普才從假山后頭轉出來,他一向懶得動腦,卻不是傻子,方才大人抱著十八姑娘,十八姑娘臉上的表情,總覺得有點奇怪啊……</br>  他想了半晌,什么也沒想出來,干脆就不想了,反正十八是個好姑娘,大人要娶人家,總得表現的有誠意點吧,這是人家兩個人之間的事兒,他就不瞎摻和了,免得好心幫倒忙。</br>  這天過后,十八跟大人之間的關系柔和了許多,不再提求親一事,十八才放松了些,至少說話的時候不再那么小心翼翼。</br>  倒是失蹤案又開始了。</br>  這回是城南一戶人家十四歲的小女兒,叫環翠。說是昨天早上的時候跟小姐妹一起進城趕集,結果人太多走散了,最后小姐妹平安回家,環翠就失去了蹤影。家里人先是在家等了等,尋思著小姑娘可能愛看熱鬧,在城里玩,可是等到了下午,人還是沒回來。于是環翠爹娘召集了村里人進城去找,可好好的姑娘就這么沒了,四處搜尋無果,只好在第二天早上來縣衙報案。</br>  彼時眾人正在吃早飯,一聽說失蹤案又開始了,大人的臉色一沉。書生也難得不再那樣輕松愉悅,表情有些陰鷙:“又開始了。”</br>  程普把碗筷一摔:“這群狗娘養的。”</br>  小九也沒了胃口,她眼前又浮現那些已經死去的姑娘,她們不知是從哪里被拐賣而來,也不知會被賣到哪里去,但她跟隨大人查案的時候曾經去過青樓,看見過里頭那些姑娘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想到這里,再美味的飯菜也吃不下去了。</br>  眾人都不吃了,十八自然也放下了筷子。她憂慮忡忡地看著眾人:“大家莫急,還是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br>  如今他們已經算是一家人,大人他們談論案子時都不避諱她的。從前很少在她面前提及,是怕勾起她的記憶,但十八打算誠實面對,他們便會當著她的面議論,十八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給出幾個意見。</br>  “也好。”大人起身。“我先去公堂,子規,你跟程普吃完早飯后再過來。”</br>  不浪費糧食也是縣衙一條鐵的紀律,只不過再吃起來速度就快了,書生跟程普以風卷殘云的姿態將自己那份吃完,跟小九十八打了聲招呼就全奔公堂去了。</br>  目前大人能做的只有找人,只可惜就是把所有衙役都派出去也沒什么結果。這群罪犯狡猾而老練,他們做了這么多年拐賣人口的勾當,從來沒被抓過,除了背后強而有力的靠山外,本身作案手法的高超也是一個原因。</br>  來來回回找不到人,大人終于決定去見一下白七名下那些產業的新老板。</br>  只是回來的時候神色凝重。小九跟十八都在縣衙等著,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去,只是看到三人都是一臉沉重,不由得問道:“怎么了?結果怎么樣?找到環翠了么?”</br>  書生搖搖頭:“沒有。”</br>  程普道:“一聽到環翠被人拐走,大人立刻封鎖了城門,只希望那些人不要把環翠送出去,保證環翠在城內的話,說不定還有找回來的機會。”只是他們這個縣雖然偏僻,占地面積卻不小,想要藏個人實在是太簡單,要找人才麻煩。</br>  十八卻看著大人:“大人這是怎么了?”</br>  “我們見到了白七產業的新老板,你猜他叫什么?”書生問。</br>  這小九跟十八哪里會知道,兩人都搖頭,書生才告訴他們。“白七。““什么?”</br>  兩人相視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白七不是已經死了嗎?”</br>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里,這個白七是誰?為什么也叫白七?”書生輕笑,笑意卻沒達眼底。“這人倒是談笑風生熱情好客,說話也很是得體,甚至主動愿意敞門讓我們去搜查,可越是這樣,越叫人懷疑。”</br>  “如此說來,白七……并不是白七啊。”十八喃喃道,“白七只是一個代號,每個負責這些產業的人都叫白七。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還有黑七紅七藍七之類的人,那么他們的網到底撒了多大?背后的人到底是誰?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br>  別的不說,就說第一個白七,光是在這縣里就盤踞了十余年。十余年啊,誰知道背后的那人還有什么手段?這么大一個網,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只為了銀子?那不至于,光是靠這些產業的收入就夠他們一輩子吃穿不愁了。</br>  那是為了什么?</br>  大人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這個白七是個笑面虎,恐怕不好對付,日后你們出門都要小心些,尤其是十八跟子規,你們兩個不會功夫,出門必須得有人陪伴。”</br>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會有危險?”書生立刻皺起眉頭。“那人的膽子這么大?”</br>  “都能在縣衙里偷走物證并且殺人滅口了,你覺得他們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小九白了書生一眼,跳起來拍拍他的頭:“所以下次你不管去哪,都得告訴我或是程普。”</br>  書生把她的爪子從自己頭上拿下來,問大人:“咱們手里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他為什么要殺我們?”</br>  “雖然沒有證據,可若是要查案,我怎么少得了你們幾個左膀右臂呢?”大人淡淡地說。“只靠我一個人是不行的,砍掉了我的臂膀,我就在再厲害,一個人也查不了這么大的案子。”</br>  十八道:“既然如此,大人自己也要小心,他們若是敢闖縣衙,那刺殺朝廷命官也就不算什么了。”</br>  大人心情卻突然好起來:“十八是在關心我?”</br>  他的語氣很輕松曖昧,十八抿嘴:“都什么時候了,大人還在意這個。”</br>  大人笑笑,道:“若是真的擔心我,不如早些點頭答應嫁給我,這樣的話我也不用擔心自己到死都娶不到媳婦了。”</br>  他有意沖淡方才沉重危險的話題,書生也立刻跟進:“沒錯,十八趕緊答應嫁給大人,這樣晚生說不定還能湊點份子錢。”</br>  十八說:“那不如公子跟小九早日完婚吧,我如今也存了些銀子,正愁沒地方花呢。”</br>  小九覺得自己真是冤枉,躺著不說話也能中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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