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喜歡美麗呢?</br> 如果有著漂亮的皮囊,很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女鬼著迷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清麗秀美的容顏讓她忍不住輕輕撫摸。經過這半個月的調養,她的氣色變得非常好,白里透紅的肌膚吹彈可破,眼睛柔軟的像是流淌著小溪。</br> 當她被梳妝打扮好扶出院子的時候,大小姐二小姐剛好就在不遠處看著她。許漣漪抬起頭,對著那二人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邪氣彌漫,鬼意森森,但這笑容只是轉瞬即逝,很快她就表現的像個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了。</br> 許漣漪在許家的日子可不大好過,所以雖然容貌生得不錯,舉止極度卻十分粗俗平庸,這也是為何許家還能容下她的原因。結果這將將過了十五天,她看起來就和平時大不相同了!這是為什么?!</br> 沒等大小姐二小姐想出個原因來,許漣漪便走到了馬車前,宮里已經派人來了,為首的公公甩了甩拂塵,對許老爺笑了笑,寒暄了幾句便命侍衛跪下讓許漣漪踩上去。</br> 許漣漪進了馬車,然后撩起車簾朝外看了一眼,許老爺正也朝這邊看著,許漣漪便朝他微微彎起嘴角,真是優雅明媚,大氣端莊,若不是知曉她大字不識一個,許老爺還真要以為這里頭的芯子是個才女了。</br> 但就在許漣漪將車簾放下去的那一瞬間,許老爺突然心跳加快還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他搖搖頭,感覺自己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呢,有什么不祥的?他對許漣漪已經仁至義盡了,怎么說都養了她十幾年,這生養之恩難道不值得報答嗎?</br> 只希望她進宮后能多撐幾天,免得大王遷怒他們。</br> 從許府到皇宮大概要半個時辰,許漣漪坐在馬車里,馬車里擺著書和茶,但她沒有動。旁邊也沒個人跟她說話,說來也奇怪,她心里完全不慌亂,反倒似是吃了顆定心丸。</br> 待到了皇宮,那接她來的公公將她引入大王寢宮,然后在眾多宮女的伺候下沐浴,重新描眉點唇,穿上了輕薄的紗衣,行走前曲線婉轉十分好看。</br> 大王還沒有回來,所以許漣漪要在龍床前跪著等待。她安安分分地跪了下去,故作不經意地四處打量了一番。</br> 當今大王殘暴成性,想殺他的人太多了,然而沒有任何人能成功。一是因為王宮戒備森嚴,二則是因為大王武藝高強,天生神力,再加上他對自己的安全非??粗?,所以一直活得好好的,想刺殺他可不容易。</br> 先前也有后宮的妃子想要刺殺他,只可惜還沒來得及掏出武器,便已被大王扭斷了脖子——那妃子是大王挺喜歡的,但當他不喜歡的時候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br> 現在大王看上了才女,如果許漣漪暴露出自己大字不識一個的短板,說不定立刻就會被拖出去。她先是考慮了下自己的武力值——在忘川河里和惡鬼們互相撕咬折磨她毫不輸陣,只是這要論肉搏,可能比不上活人。</br> 許漣漪這身子太嬌小,也就一股倔強在撐著,不然早被許夫人玩死了。</br> 她又仔細觀察了四周,觸目所及的地方沒有任何利器,想來大王也不喜歡女人具有威脅性。別說是利器,就連桌子都是圓的,為的是防止女人尋思——暴君就是暴君,已經跋扈到了寡人不許你死你就不許死的地步。</br> 他掌管著這么多人的生,也要拿捏他們的死。大臣也好,后妃也好,都是他手中的玩具。男人女人對大王來說沒什么分別,他沒有特別看得起男人,也沒有特別討厭女人,他就只是缺乏同情心與憐憫,他就是喜歡看人恐懼絕望的樣子——這讓他興奮。</br> 他天生嗜殺,鮮血和殺戮是取悅他的最好禮物。</br> 不知等了多久,許漣漪跪的膝蓋都麻了,卻仍然紋風不動。這一點點算什么,再跪幾個時辰她也毫無感覺。</br> 周圍站著的宮女們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悄悄走了出去。</br> 很快,大王便進來了。</br> 許漣漪先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后依照大王的要求抬起小臉,這時她才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br> 在許家的這半個月,她所聽到的都是大王如何如何殘暴如何如何恐怖,也聽說過他力大無窮膂力驚人,許漣漪腦補中的大王應該是個鐵塔般強壯威武的男人,但映入眼簾的這個男人,雖然也高大修長,卻并不粗魯,反倒透出幾分文雅的書生氣來。一身玄色袍子穿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形十分好看,五官俊美,只看臉的話,真是想不到他會是殘暴到連后妃都想刺殺的男人。</br> 只有那雙微微泛著紅色的眼睛昭示著他內心的瘋狂與冷酷。</br> 許漣漪露出了一個笑容。</br> 在這之前,每個見到大王的女人表現都不一樣。有的恐懼、有的嬌羞、有的哭也有的笑——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即使面無表情,也都是偽裝的淡定。養在深閨的女子如何能抵抗得了在鮮血廝殺中長大的帝王。</br> 她們都怕他,怕傳言里的他,也怕真正的他。此刻除了許漣漪,其他宮人都跪了一地,甚至有人在簌簌發抖。</br> 大王可能也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對自己笑,這個笑是不一樣的,他能看得出來她們到底是真的在笑還是只是想表現的與眾不同。從許漣漪的眼中,他沒有看到絲毫恐懼害怕,只看到了如自己一般的惡意。</br> 就好像是——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br> “才女,嗯?”</br> 許漣漪這才發現原來大王的聲音也很好聽。面對夸獎她的反應是笑容加深:“臣女可不算什么才女。真正的才女是那兩位姐姐,臣女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庶出女兒?!?lt;/br> “那你為何發笑?”</br> “若非大王召許家女兒進宮,此刻臣女怕是還要在那鬼地方受罪,如今進了宮,有吃有喝有大王,好得很?!痹S漣漪笑著說出自己的野心。“只是臣女想,若是臣女能得大王青眼,可是要帶著臣女一起把許家人給砍了呀。”</br> 說著,她伸出粉色的舌尖輕輕舔了下紅艷的唇瓣,眼睛里也露出興奮。雖然離開了忘川河,但她偶爾也會想念那種無需任何負擔和顧忌,為了生存互相廝殺吞噬的過去。所以對于進宮,這半個月以來她一直表現的很柔順很不安,那不過是做給許家人看的。</br> 她是要殺大王,可就目前來看很明顯不容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好端端的活下去,快活的,毫無顧忌的活。這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她跟在他身邊,還用怕別的嗎?</br> 不讓大王放下戒心任意親近,不取得對方的信任,以自己的小身板,許漣漪有理由相信自己會在還沒出手的時候就被拗斷脖子。</br> “砍了許家?”大王琢磨著這個砍字,越發覺得從美人口中說出來非常美妙,別有一番滋味。便捏著許漣漪精致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小嘴兒露出口腔,然后低頭吻了上去。</br> 這個吻酣暢淋漓,結束后大王面不改色,許漣漪意猶未盡。她甚至舔了舔唇瓣,道:“是呀,砍了許家?!?lt;/br> “唔,既然如此,那便現在砍了吧?!贝笸蹼S意地說,站起身,“寡人帶你一起去?!?lt;/br> 許漣漪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手歡欣道:“好呀好呀?!?lt;/br> 大王果真是聽風就是雨,立刻命人備車出了皇宮,許漣漪坐在馬車里笑瞇了眼睛,大王倚在榻上懶洋洋地看著她,英俊的眉目因為光線忽明忽暗,“跪了三個時辰,累是不累?”</br>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許漣漪眼底精光一閃。她毫不顧忌地把自己陰暗殘酷的那一面拿出來,因為她知道,像是大王這樣的人,天底下沒有人能理解他,他就像個一意孤行任性的孩子,而哪個孩子不需要玩伴兒呢?</br> 她就是最好的玩伴。</br> 一個來自黃泉奈何的玩伴。</br> 許家正在為送走了許漣漪這個掃把星而高興,誰知道這么快她就又回來了!不僅如此,她還不是一個人回來的!</br> 大小姐二小姐不認識,許老爺卻知道許漣漪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可不就是大王么?大王帶著許漣漪回來是要做什么?想到早上把人送走時直跳的眼皮子,許老爺嚇壞了。</br> 倒是大小姐二小姐不時地偷覷大王一眼,因為他的長相氣質實在是和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大王不搭調。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清俊的書生!</br> 許漣漪對許老爺嫣然一笑:“父親,我們又見面了。”</br> 在大王面前許老爺不敢說什么,大王隨手拔出身邊侍衛腰間的刀,對著跪在地上哆嗦的許老爺砍了下去,這一刀沒把他砍死,只砍掉了一只胳膊。</br> 鮮血四濺的剎那間,就連見慣了的侍衛們都嚇了一大跳,許夫人和兩個女兒大聲尖叫,只有許漣漪笑得開懷,她甚至用手指沾了一點點血,放到鼻尖聞了聞,露出了陶醉且懷念的表情。</br> 忘川河。</br> 充斥著絕望,痛苦,吞噬,死亡的忘川河。她在那里不知待了多久,跳下去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能不改初心,其實她早就變了,比如說——她早已喪失一切屬于人類的情感,除了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