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清歡望著天空出神的時候，墨澤突然邁著肥嘟嘟的小短腿跑了過來：“主人！主人！”</br> “怎么了？”她停止蕩秋千，彎腰把墨澤抱到了懷里。“發生什么事了？”</br> 吉光跟小黑也吐著舌頭跟在墨澤后面，個個眼巴巴地望著清歡，都很希望能被主人抱一抱。清歡并不經常親近它們，也因此這難得一見的溫情便成了它們共同的最愛。</br> “外面那個女鬼在大吵大鬧！”墨澤忙不迭地指控。“聲音好大好大，謝必安都被她煩的翻白眼了！”</br> 謝必安翻白眼了？清歡想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還挺有意思。“走，去看看。”</br> 孟婆莊外便是奈何橋，正勒著嗓子嘶吼的女鬼正瘋狂掙扎著。謝必安站在她旁邊，蒼白的臉上仍然沒什么表情，但卻是實實在在的翻了白眼——黑眼珠完全不見。</br> 看得出他很無奈，但又不能將這鬼魂怎么樣。</br> 清歡問道：“怎么了這是？”</br> 那女鬼聽到有人說話，立刻抬頭，看見清歡就撲了過去，抓住清歡的雙臂要求：“你是不是就是那白面鬼嘴里說的奈何橋主？！如果是，請你立刻將我送回去！”</br> “送你到哪里去？”面對女鬼的憤怒和焦急，清歡沒有生氣，只是扶著她讓她坐下。“你坐好，我們慢慢談。”</br> “不！不能慢慢談！我現在就要回去！”女鬼低吼著。“我必須立刻趕回去！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br> “來不及做什么？”清歡輕聲問她。“就算回去你也死了，身體早已被燒成灰，埋入地下。普通人是看不到你的，你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樣？”</br> 女鬼絕望地看著她：“做人要守信用，我們說好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說著，她雙手捂臉，血淚從她指縫中滴滴答答淌了一地。</br> 清歡說：“我可以完成你一個心愿。”</br> 女鬼猛地抬頭。</br> “但是我不能復活你，因為你的陽壽確實已經到了盡頭。同樣的我也不能讓你借尸還魂，因為你沒有這個機緣。”清歡的聲音很溫和也很平靜，“但是我可以讓你回去，甚至可以讓對方看到你，但是，你得知道，你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的答案。”</br> 女鬼不顧一切地點頭：“我愿意！”</br> “同樣的，在那之后你必須回到這里來。時刻記住，你已經死了。人世間的一切都已經與你無關了，明白嗎？”清歡問。</br> 女鬼點頭如搗蒜。清歡對她笑了笑，揮了下手：“你去吧。”</br> 下一秒，女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奈何橋上。目睹了一切的謝必安慢吞吞地蹭過來說：“你這樣做我覺得不大好。”</br> “有什么不好，比起我苦口婆心的勸她，讓她自己去看一眼不是更好么？”清歡拍了拍謝必安的白發，看著他的黑眼珠又慢慢浮現。“有時候，人類就是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br> 她對謝必安笑了一下，摸到了他的胸膛——那里空蕩蕩的，沒有“心”的存在。“哪怕是你，這么久了，不也不再期盼了么？”</br> 謝必安聞言，空洞的眼睛猛地看向了清歡。清歡沒有再說什么，對他笑了笑，讓他離開。</br> 前一秒還在漆黑的死亡之地，后一秒便回到了陽世間，女鬼猛地睜開眼睛劇烈喘息。她抬起頭看向天空，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不再懼怕陽光的照耀了。</br> 她死了……七年多吧，但那她死后一直沒有離開，也沒有鬼差前來勾魂，所以她一直陪在男友的身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但事實上是，兩年前，男友身邊出現了新的女孩，他們用了兩年時間相愛，并且迅速墜入愛河。女鬼急了，他說過一輩子只愛她，所以她死后也不曾離去，在無人所知的地方陪伴著他，他怎么能移情別戀？！</br> 然而他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不管她多么努力地呼喚他，他也感覺不到她在身邊！</br> 女鬼用了七年多的時間，從死去那一天開始便努力地想要修煉成形，即使沒有形體，能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是好的，這就是她所希望的。她也一直很努力，真的真的很努力。</br> 她每天都跟在他身邊，每天都看著他，擔心著他，看著他逐漸從失去她的悲傷中掙脫，看著他慢慢重新拾起生的希望，看著他愛上別人……他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br> 就在男友準備和新的女友結婚的時候，女鬼狂怒！這份狂怒讓她有了力量，她的眼睛開始變得血紅，指甲開始不自然的伸長，滿心都是質問他！質問他！問他！為什么！為什么說話不算話？為什么說好的一輩子，她死后都在繼續，他卻已經忘記了？！</br> 他們竟然還去了她的墳墓前告訴她，他們有多幸福！他以為她會祝福他嗎？</br> 她不會！</br> 既然不再懼怕太陽，女鬼便毫無顧忌的在太陽下飄起來。她只想回去曾經他們的新房，知道他在哪里！</br> 房子里沒有人，他工作的地方也沒有人，從別的同事口中她聽說今天就是他們的結婚典禮。女鬼看了一下一個人電腦上的日期，她狂怒的時候，正是男友下跪向另外一個女人求婚的時候！可就在那時，那個惹人厭的白面鬼出現將她抓走，否則她不會離開的！</br> 女鬼根據地址找到了教堂。然而有神圣的力量守護，那地方她根本進不去。她對著天空咆哮：“你說過不會阻礙我的！你說過我可以去要一個答案！為什么又不準我進去？！”</br> 她是在問清歡。</br> 可清歡沒有回答。女鬼只能站在教堂外面，孤零零的，心碎的，絕望的，看著教堂里面，那對幸福到全世界都為之祝福的新婚夫妻互相交換戒指，互相親吻，互相許下海誓山盟的誓言。</br> 你忘記了嗎？</br> 那些誓言，本來都是我們兩個人許下的，現在你怎么可以跟另外一個女人說？你怎么可以……愛上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個女人？</br> 一生一世，只有一次的愛情，就那么難嗎？你渴望新的生活，所以那么急切地想要忘記我？</br> 她瘋了一般地往里沖，但籠罩著教堂的守護力量卻一次次將她彈開，很快地，女鬼便失去了力氣，她匍匐在地上，看著里面的人笑啊叫啊鬧啊扔捧花啊祝福啊快活啊。</br> 她趴在地上絕望地哭泣，血淚蔓延到她整張臉，她的長發無風自起，她的眼睛逐漸被血填滿，她的指甲再一次鋒利而極長，內心深處的怨懟終于讓她沖破了桎梏！</br> 可即使她進入了教堂也無法觸摸那些人，不僅無法觸摸，她只能穿越在人群中，看著他們臉上真誠而快樂的笑容。這些人里有很多都出現在她的葬禮上，那個時候他們都很真心地為她哀悼，但現在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一切都消失了？為什么？</br> 她又看向新郎和新娘，上帝呀，他們笑的可真開心，他們的幸福那么強烈那么明顯，連她這只厲鬼都能感覺得到。</br> 可是她就是不懂！</br> 說好的為什么要變卦？許下的誓言為什么不能遵守？！她死掉了，不去投胎，不離開，沒有任何人看得見她，也沒有任何人能陪她說說話，她忍受著無邊的寂寞，忍受著烈焰焚身的痛苦煎熬，忍受著一切一切的阻礙，只想陪在他身邊。</br> 可是他為什么做不到？</br> 女鬼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一次又一次試圖用自己的雙爪掐住新郎的脖子，可是每次都撲空，她根本碰不到他。</br> 新郎將新娘抱了起來，笑的那么快樂，他抱著她出了教堂，人們為他們鼓掌歡呼，祝福他們一生一世幸福美滿。</br> 女鬼離他們很近，所以聽到了他對新娘說的誓言：我會愛你一輩子，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永遠忠誠，無論活著或是死亡。</br> 曾經對她說過的話。</br> 但她才死了七年，他就已經不愛她了。</br> 他愛上了別人。</br> 女鬼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做。她維持著兇狠的外表，默默地跟在他們的婚車后面。看著他們一桌一桌的敬酒，看著他們接受親朋好友善意的玩笑，看著熱鬧而有趣的鬧洞房——</br> 她還記得，她活著的時候他說過，等到他們結婚那天，他一定會讓她成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可是她死了，另外一個人取代了她，成為了他的新娘。</br> 你為什么可以那么快樂？</br> 你看得見我嗎？看得見我正在哭嗎？看得見好想好想問你，你還愛我嗎？</br> 為什么不能一直愛我？為什么不能堅持下去？說好的一輩子才過了七年，你就屬于了別人，那我該怎么辦？就這樣，孤獨地看著你們幸福一輩子？</br> 為什么要愛上別人？</br> 就因為，我死了，而你，活著？</br> 她怔怔地看著那熱鬧的場景，無數的人從她身體里穿過去，她站在那么多人的地方，卻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也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她的聲音。</br> “啊！媽媽！那里有個大姐姐！”</br> 一個小孩子突然指著女鬼站的地方大聲說道。</br> 很多人都聽見了，但他們順著孩子指的方向看過去，卻什么都看不到。小孩子的媽媽立刻說：“小孩子家亂說什么？那里哪有什么大姐姐？”</br> “真的有！”小孩子不服氣地說。“我沒有說謊！那個大姐姐在哭！”</br> 這大喜的日子，說這個總是不吉利的，小孩子的母親趕緊捂住他的嘴噓他：“不許胡亂說話啊，再亂說的話媽媽打你屁股了。”</br> 小孩子委屈地扁起小嘴兒，負氣地跳下椅子。一會兒他見沒有人注意他，便悄悄往前跑，走到女鬼面前好奇地問：“大姐姐，你能說話嗎？”</br> 女鬼垂眼看他，小孩子被嚇了一跳，倒抽了口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br> 他哭得太厲害，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小孩子的母親頓時尷尬不已，趕緊過來把他抱到懷里哄著：“寶寶乖，不哭不哭，這么好的日子不可以哭哦，乖乖乖~”</br> “那個大姐姐好可怕！”小孩邊哭邊看了女鬼一眼，頓時哭得更大聲了。當他看到女鬼朝自己走近的時候嚇得閉上眼睛大哭：“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br> 有年長的人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凈，能看見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過來將孩子抱到懷里，循循善誘地問：“好孩子別哭，你說那大姐姐長什么樣子呀？”</br> 小孩哭得抽噎，邊哭邊形容了女鬼的容貌，頓時有人大驚失色。</br> 女鬼沒有理會這場鬧劇，她只是跟在新郎后面，一步也不離開。</br> 那位長輩又問：“你說的那個大姐姐，她走了沒有？”</br> “沒有沒有！她貼在叔叔的背后！”</br> 此言一出，全場瞬間鴉雀無聲。眾人都驚恐地看向新郎的背后，一副見鬼的表情——其實他們誰都看不見那里有什么，可是從孩子的嘴里說出那樣的東西，即使看不見也會充滿恐懼。</br> 新郎也愣住了，瞬間轉過身。</br> 女鬼安靜地站在他身后，其實他根本就看不見她，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落淚。</br> “大姐姐哭了！她的眼淚是紅色的！”小孩子驚叫。</br> “……是你嗎？”新郎看著面前的空氣，聲音顫抖，“是你嗎？”</br> 女鬼只是看著他，并不說話。</br> “你看出來了嗎？他在害怕。”</br> 身邊突然出現這句話，女鬼怔怔地扭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清歡。清歡溫柔地凝視著她，又說道：“如果他能看到你，也只會覺得恐懼。對他來說，他曾經深愛的女孩已經去世了，而他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所以，你應該做的是放手。”</br> “放手？”女鬼輕聲呢喃著。“我不放手……我不舍得……我不舍得啊……”她說著，血淚又爬滿了臉頰。她真的不舍得啊，她那么愛他，一生一世，一輩子，她死了還信守諾言，可他卻愛上了別人。</br> “再舍不得，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清歡說。“從你回到這個世界開始，他一直都那么幸福，那么快樂，可是聽說你的存在，他立刻變得不安而恐懼。他的愛已經給了別人，那個愛你的人已經不在了。他還是他，卻也不是他了。”</br> 女鬼發出痛苦的嗚咽，她傴僂著身體，因為無法承受那刺骨的痛。人都死了怎么還會這么疼呢？她真的好疼好疼，疼的眼淚止不住，心臟在顫抖。</br> 她沒有去碰那個男人，而是往后退了幾步，看著他，問他：“為什么不能一直愛我？”</br> 男人沒有回答，因為他聽不見。</br> “為什么要愛上別人？”女鬼繼續問，她的聲音在顫抖，“說好的一輩子為什么不能堅持下去？只因為我死了，所以就不能再愛了嗎？”</br> “你的一切都會消退。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里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有些人能走出來，有些人不能走出來。有些人能堅持，有些人不能堅持。這不是絕對的事情。”清歡看著她。“你應該放手了。”</br> 女鬼哭著。</br> 清歡輕輕嘆了口氣，“你跟我來，我會讓你見到他的。”</br> 女鬼抬起頭，便被清歡點了下眉心，隨即閉上眼睛。</br> 等到她醒來時已經是深夜。她在新房里，大床上的新婚夫妻相擁而眠，她不知道之后的婚禮是怎么完成的，但是……</br> “只是一個小法術而已，讓他們都忘記有一個大姐姐這么個小插曲。”清歡說著，出現在她身邊。“走吧。”</br> 去哪兒？</br> 下一秒女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美好的雪景之中，大街上空無一人，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清歡也不在身邊。不知為何，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才來到一個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個噴泉，很熟悉很熟悉。</br> 那是她還活著的時候，他們經常約會的地方。女鬼慢慢地走了過去，看到噴泉背后的長椅上，有個男人坐在那里。</br> 她坐到了他身邊，沒有看他。</br> “是你嗎？”</br> 她嗯了一聲。</br>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br> “或許是吧。”她說。</br> “你、你還好嗎？”</br> 她還好嗎？</br> 她不好，她一點都不好。七年來她始終陪在他身邊，看著他一點點愛上別人，看著他把屬于自己的愛交給別人，她怎么會好？她永遠也好不了！可是這個不好卻那么難以出口。女鬼沒有說話，沒有回答。</br>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對不起。”</br> 對不起。</br> 對不起什么？</br> 對不起不愛我了，還是對不起和別的女人結婚了？</br> “你去世了，而我還活著，我……還要繼續活著。”男人的聲音也微微有點顫抖，“我曾經每個夜晚都在有你的夢里醒來，可是兩年前開始你再也不出現在我夢里，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我的氣了，氣我愛上了別人。”</br> 女鬼安靜地落淚。</br> 她只是太過執著，因而不肯放手。她臨死前握著他的手要他不要忘記她，可他還是忘記了她。</br>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一個人不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她在他心中永遠都是特別的，但是現在，他愛的是他的妻子。</br> 沒有說出的話女鬼都知道，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慢慢地往來時的方向走。也許這是清歡給她的一個機會，可結果卻和清歡說的一樣，答案并不是那么美好。</br> 她死了七年，這七年足夠將愛情逐漸收回，然后完整地交給另外一個人。</br> 男人從夢中驚醒，瞪著前方久久不能回神。他的新婚妻子朦朧中睜開眼睛問他：“怎么了？”</br> 他沉默了幾秒鐘才說：“沒事。”</br> 然后躺下去重新擁抱她，閉上眼睛。</br> 女鬼站在床前看著她，清歡站在她身邊，問：“還是放不下嗎？”</br> “也許我放不下的不是他，而是我的愛情。”女鬼輕聲說著，平靜的異常。“這是我自己的愛情，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從他愛上另外一個人的時候起，一切就都不一樣了。</br> 說完她問清歡：“你愛過人嗎？”</br> 清歡點了下頭。</br> “會希望自己離開后他愛上別人繼續生活嗎？”</br> 清歡說：“太久了，我忘了。”</br> 女鬼說：“我不希望。我就是這么自私，希望他永遠只愛我，為此我愿意永遠陪伴在他身邊，哪怕永遠碰觸不到他，也不能和他說話。”</br> 清歡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看開一點。”</br> “你說，我和他究竟誰錯了？”</br> 誰錯了？誰又對了？根本沒有正確答案。放下過去開始新生的男人沒有錯，死后堅持所愛的女鬼也沒有錯。</br> 那么，是誰錯了呢？</br> 清歡將女鬼帶回了奈何橋。將用她七情六欲和一生的眼淚煮成的湯送到她手邊，告訴她：“飲下這碗湯，你就可以重新投胎，來世自有別的因緣。”</br> 女鬼看著那碗湯，接到手里，卻沒有喝，而是問清歡：“等到他死后，會來這里嗎？”</br> 清歡沒有回答。</br> 女鬼說：“我可以在這里等嗎？”</br> 清歡搖頭：“不可以的，你踏上了這座橋，就已經去了引領來生的路，不能回頭。”她停頓了兩秒鐘又道，“即使你等到他又能如何？他愛上了別人，他和他的妻子會相約白首，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是你的他了。”</br> 女鬼看著清歡，她一直都很平靜，直到清歡告訴她，她的愛人會和另外一個女人白頭到老。她哭得好厲害，清歡卻只是看著，沒有再去安慰。</br> 自己不肯放手，別人幫不了她。</br> 女鬼將手中湯碗放到了桌子上，往前跑了幾步，從橋面一躍而下，瞬間便被波濤洶涌的忘川河吞沒。</br> 清歡追到河邊，女鬼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