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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第二十七碗湯(九十)

    元嘉很想告訴女帝,這些自己都明白,然而就是明白,所以才更看不開。曾經(jīng)深愛他到委屈自己的谷雨和現(xiàn)在殺伐決斷說一不二的女帝,這之間的落差太大,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br>  見元嘉神情萎靡,女帝微微一笑,正要說點(diǎn)什么安慰他,突然何尚宮走了進(jìn)來跪下稟報(bào):“陛下,王夫不知為何突然暈了過去!”</br>  “什么?”女帝噌的站起來,關(guān)心道,“可有傳太醫(yī)?”</br>  “已經(jīng)傳了,但還未診出是何病癥,王夫身邊的太監(jiān)就來告知了奴婢,奴婢心想,陛下肯定是要知道的,是以便直接進(jìn)來了。”</br>  “擺駕。”女帝起身便走,走了兩步又覺得頗有不妥,回頭對元嘉道,“朕看完王夫就回來看你。”</br>  元嘉努力揚(yáng)起笑容:“恭送陛下。”</br>  然后他就坐在原地,一語不發(fā),一直一直等下去,從下午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天黑,這時女帝身邊的宮娥前來傳話說陛下有事來不了了,讓元宮君不要再等。</br>  但元嘉沒有聽,仍然坐在那兒,又從天黑等到了深夜,深夜等到了天明。第二天一早,他的黑眼圈大的可怕。被喚進(jìn)來的隨侍太監(jiān)來為他梳洗更衣的時候都被嚇到了,連聲問他可是身子不適。</br>  元嘉搖搖頭:“王夫昨兒可好些了?”</br>  隨侍太監(jiān)小心地觀察了下元嘉的臉色,才輕聲道:“回宮君,王夫他……據(jù)說是有了身孕了。”</br>  元嘉手里的調(diào)羹啪嗒一聲落在粥碗里。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女帝登基數(shù)年一直膝下無子,后宮諸多美男都是擠破了頭的想要為女帝產(chǎn)下長女,可沒想到最后成功的會是王夫。她名正言順的丈夫。</br>  “宮君,宮君您還好嗎?”小太監(jiān)見元嘉受到太大刺激,忍不住擔(dān)憂地問,又安慰道,“宮君不必焦急,陛下最是喜愛宮君,想來要不了多久,宮君也能如愿懷了龍?zhí)サ摹!?lt;/br>  不知什么時候起,元嘉竟然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世界里男人生子的設(shè)定。有時他甚至?xí)裨棺约簽楹芜t遲不能受孕,除了王夫那兒之外,他這里可是女帝來的次數(shù)最多的地方,為何他就是不能有喜呢?</br>  他們在一起糾纏了三世,但每一世都沒有孩子。入境乍聞王夫有孕,元嘉不知自己該說什么好,他吩咐道:“派人去王夫那里通報(bào)一聲,就說我身體不適,無法前去問安,請王夫恕罪。”</br>  小太監(jiān)的表情不是很贊同。王夫剛傳出有孕,元宮君就托病不出,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別人他跟王夫不和嗎?可主子的決定哪里是他這樣的下人能更改的。</br>  元嘉一個人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他也無法想象谷雨曾經(jīng)是怎么度過那可怕的幾年的。而他現(xiàn)在只過了半年都快要受不了了,他怎么能堅(jiān)持下去?</br>  王夫有孕,女帝自然大喜過望,自那以后,連著三個月未曾踏足后宮,即使是來了,也只是在王夫殿中歇息。唯一還能被女帝想起來的就只有頗得圣寵的元宮君了,一是因?yàn)橥醴蚍浅V匾暩怪旋埛N,將后宮事務(wù)全權(quán)交給了元宮君打理,二則是女帝對元宮君的賞賜仍然沒有斷過。所以那些想看元嘉失寵的人未免失望。</br>  元嘉得了后宮大權(quán),掌了鳳印,也并沒有恃寵而驕,而是沉默地把一切事情都辦得好好的,不讓王夫有后顧之憂。于是慢慢地他跟王夫之間不和的傳言也就被打破了,若真的不和,王夫能舍得把大權(quán)交出去?而元嘉也不趁機(jī)攬權(quán)?</br>  這兩人倒是和其他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的宮君面首不一樣,雖說不能算是什么朋友,但卻絕不給對方拖后腿,都把女帝當(dāng)成最重要的人,如果一切都是為了女帝的話,那么他們即使是情敵也能友好相處。</br>  女帝不在的時候,元嘉就會去看望王夫,然后盯著王夫的肚子出神。男人懷孕,這在之前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但在這個世界里,這才是正常的。元嘉曾經(jīng)覺得這很可怕,也覺得自己不想懷孕。可是當(dāng)他看到女帝對有身孕的王夫多么溫柔疼愛,又是多么看重他腹中孩子的時候,元嘉才感到寂寞和悲傷。</br>  他也想要一個和女帝的孩子。</br>  王夫很好相處,兩人在一起聊天,大多數(shù)話題都圍繞著女帝。從王夫身上,元嘉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點(diǎn)和不足,同時也為這個男人對女帝的真心感到動容。</br>  那是他都做不到的地步,但這個男人卻做到了,甚至甘之如飴。女帝臨幸他人,宮里每年都要進(jìn)來年輕俊俏的男子,王夫不再年輕了,即使他容貌依然俊秀,可是比起那些水靈靈的少年,他又能排到哪兒去?但這么多年,惟獨(dú)一個他在女帝心中屹立不倒,這是為什么?</br>  自有他的過人之處。</br>  越是和王夫相處,元嘉越是能明白當(dāng)初女帝所說,他和王夫在她心中地位不同的事。沒錯,他是才華橫溢,頗得女帝心儀,但王夫?qū)ε蹃碚f更重要,這是現(xiàn)在的元嘉遠(yuǎn)遠(yuǎn)比不了的。他不想嫉妒,因?yàn)樗钦娴牟蝗缤醴颉?lt;/br>  真心不如。</br>  就這樣,女帝也逐漸發(fā)現(xiàn),隨著王夫的肚子越來越大,元嘉仿佛也乖巧懂事了許多。不再像以前總愛旁敲側(cè)擊地問她到底是喜歡王夫還是喜歡他,或是兩個人在她心中誰的地位比較重了。對此女帝很是滿意,她看中的人,必須要懂事,大度,寬容,如此才當(dāng)重任。</br>  因?yàn)槎亲犹螅搅伺R產(chǎn)前,王夫已無法下地走動,只能日日躺在床上,一舉一動都小心到極點(diǎn)。</br>  宮里不乏想要害他的人,如果不是元嘉幾次三番解救,他怕是早就帶著腹中孩子一起死了。</br>  也是接手宮中事務(wù)后,元嘉才明白,那些看著貌美如花的美人,其實(shí)個個都是蛇蝎心腸。當(dāng)他們下手害人的時候,那可怕的手段,往往連他這個看過無數(shù)恐怖片的現(xiàn)代人都感到恐懼。</br>  王夫?qū)m中有不少他人的眼線,元嘉都一一將其拔除。他看著王夫的肚子,日漸沉默。</br>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在這個世界里,男人生產(chǎn)的難度非常高,稍不注意便會一尸兩命。王夫年紀(jì)頗大,身子骨又素來柔弱不好,雖然懷胎中一直在補(bǔ)身體,但仍舊承受不住生產(chǎn)的煎熬。</br>  女帝在殿外等了許久,但已經(jīng)過了兩天兩夜,王夫仍然沒能產(chǎn)下皇女。</br>  這個消息基本上已經(jīng)證實(shí)了最后可悲的結(jié)局。</br>  元嘉待在里面陪著,這是王夫要求的。第三天夜里,已經(jīng)疼得失去了理智的王夫被灌了一碗?yún)缶够謴?fù)了神智,他抓著元嘉的手,問他:“元宮君……你、你可心儀陛下?”</br>  元嘉望著這個男人,嘴唇動了動,說:“是的。”</br>  “那么,若是我死了,請你、請你保護(hù)好我的孩子……并且、并且替我照顧陛下……”王夫說著,眼角流出淚水。“我怕是不行了……這幾個月來,你掌管……后宮事務(wù),我,我都看在眼里,我已跟陛下說過,若是我、若是我死了,便立你為帝君……到時候,還請你……多多……多多照拂我的孩兒……啊——!!”</br>  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傳來,生孩子有多么痛苦,沒有感受過的人根本不知道。混亂中王夫松開了元嘉的手,元嘉傻傻地站在一邊看著,看著這個男人即使疼到撕心裂肺也拼死想要讓孩子活著的偉大。</br>  第四天早上,王夫終于成功產(chǎn)下嫡長女,而后永遠(yuǎn)合上了眼。</br>  女帝并沒有流淚,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表情。但元嘉知道她心中難過,定然十分傷心。</br>  王夫葬入皇陵之后,女帝將小皇女記在了元嘉名下,并讓他來撫養(yǎng)小皇女。這基本上就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元嘉知道,那個位子遲早是自己的,繼續(xù)像是上一世,他的皇后病重死去,接任的是谷雨一樣。</br>  小皇女滿月那天,女帝跟他說了想法:“王夫離世之前跟朕說過,若是再立帝君,你是不二人選。”</br>  元嘉抱著剛剛?cè)胨男』逝f:“我知道,陛下放心吧。”</br>  女帝對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淺很淡,并沒有達(dá)到眼底。然后她的目光就寧是在小皇女身上,深沉而悠遠(yuǎn),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很快的,立帝君這件事就被提到了明面上。元嘉出身不低于先王夫,人才也是極好,后宮諸事也一直由他打點(diǎn),事事井井有條,所以基本上沒有異議。</br>  小皇女百日宴之后,女帝就命人開始準(zhǔn)備封君大典,從此以后,元嘉就成為了她名正言順的王夫,而小皇女則被立做了儲君。</br>  當(dāng)上王夫后,元嘉便真真是后宮獨(dú)大了。女帝素來不重欲,所以一個月里,如果說踏足后宮十次的話,那么其中至少有七次是在他殿里的。</br>  元氏一族出了個王夫,這是天大的榮耀,元嘉自己卻沒什么感覺,有時候他恍恍惚惚想起上一世,都覺得很遙遠(yuǎn)。那時候他覺得自己立谷雨為后,這就已是一種天大的榮耀,但事實(shí)上谷雨并沒有多么開心——就像他也沒有多么開心一樣。</br>  當(dāng)上王夫,元嘉每天都有事情要忙。忙著忙著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并不是一種榮耀,反而是一種負(fù)擔(dān)。但奇怪的是,他已經(jīng)坦然接受了這個負(fù)擔(dān),并且努力想要將其做到最好。</br>  為的不是這個身份,也不是自己,而是女帝。</br>  他希望這個女人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沒有憂愁煩惱,他希望在她下朝來看他的時候,不必為后宮諸事操心,他希望她……希望她平安,順?biāo)欤鞓贰?lt;/br>  他的要求竟然已經(jīng)降到了這么低。</br>  小皇女日漸長大,慢慢地開始學(xué)說話了,宮里的新人仍然在一年一年的進(jìn),但人數(shù)都不多,而且也沒幾個得寵的。女帝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小皇女身上,有時候元嘉甚至?xí)X得,女帝之所以經(jīng)常來他這里,小皇女才是最重要的。</br>  因?yàn)榕巯ハ伦铀玫蛄悖挥幸幻逝蟪紓冞B番上書,請求女帝破例進(jìn)行民間選秀,充盈后宮,以期為皇室開枝散葉。</br>  畢竟子嗣不豐可不是什么好事。</br>  女帝對此不置可否,于是大臣們便求到了王夫這里來,其中以元氏一族為重,誰叫王夫就出自元氏呢?</br>  元嘉坐在主位上,聽著下面的母親苦口婆心地勸慰自己,讓自己進(jìn)諫,請求女帝選秀。他聽著聽著,有片刻失神。</br>  上一世他倒是沒有給過谷雨這樣的事情,因?yàn)樗磉吤廊藷o數(shù),根本不需要再有人勸谷雨來進(jìn)諫讓他選秀。但如今這事兒落到了他身上,元嘉才覺得,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平和自然。</br>  他沒有辦法做到跟元王夫一樣的境界,想起宮中要進(jìn)新人,他仍然會感到難過,心口悶悶的,酸脹難忍。</br>  小皇女剛剛學(xué)會走路不久,已經(jīng)不喜歡人抱了,元嘉就看著她在殿中走來走去,小步子邁的挺穩(wěn),雖然走的有點(diǎn)快,但也沒摔著。</br>  看到元嘉注意小皇女,元氏族長嘆了口氣,說:“嘉兒,如果可以,娘也希望你能椒房獨(dú)寵,但如今你入宮也有兩年了,卻仍無所出。若是你再不勸誡陛下選秀,你可知道,朝中大臣們會在背后如何編排你呀?若是史官給你記下一筆善妒之名,百年之后,那便是臭名遠(yuǎn)揚(yáng)了!你不是普通宮君,你是王夫,是帝君,是陛下的丈夫,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時候,就算你不想,也必須去做,你明白嗎?”</br>  元嘉很想告訴他,我知道的,我知道朝中大臣在背后會如何編排我,因?yàn)樵?jīng)……他們就這樣編排過谷雨呀!無所出的皇后和王夫意味著什么?沒有人會因此把你拉下王夫的寶座,但是你必須大度,必須寬容,必須主動提出容納新人來為皇帝開枝散葉。</br>  而谷雨不就是因?yàn)椴豢线@么做,才被朝臣彈劾,又被自己痛斥的么?</br>  元嘉心痛如絞,他每日都在這樣的折磨中度過,真不知這樣的日子過下去還有什么意思。每天看到女帝,他便覺得心滿意足,可是女帝一旦不在身邊,他便覺得諸多痛苦,百般折磨。</br>  最后,他只能對母親說道:“此事我會跟陛下商量的,母親放心吧。”</br>  元氏族長又寬慰了他幾句,這才起身告退。之后元嘉就一直處于失神狀態(tài),魂不守舍的,連小皇女巴著他的大腿要爬上來都沒注意。</br>  晚上女帝來了,見他心不在焉,便問道:“怎么了?”</br>  元嘉一愣:“陛下叫我?”</br>  “朕是問你怎么了。”</br>  元嘉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屏退左右,把小皇女交給何尚宮抱出去,才訥訥地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br>  女帝握住他的手:“若是沒什么,你平時看著朕的時候可不會這樣失神。是不是皇女今兒又淘氣了?”</br>  “怎么會?小孩子淘氣是天性,再說了,淘氣點(diǎn)好,我怕她以后會跟陛下一樣變得這么嚴(yán)肅,那可就不好了。”元嘉強(qiáng)顏歡笑打趣道。</br>  女帝微微挑眉:“朕這樣嚴(yán)肅不好么?朕還以為你很喜歡。”</br>  元嘉的臉悄悄紅了一下,而后道:“今日我的母親入宮來找我,讓我勸誡陛下……早日選秀……”</br>  他在心里期盼著女帝能拒絕,或是二話不說地告訴他,她不會再有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br>  曾經(jīng)的谷雨,應(yīng)該也是想聽到他這么說的吧?但是他讓她失望了。</br>  可谷雨跟他不一樣!谷雨堅(jiān)持而固執(zhí),如果她心里真心愛他一人,是不會再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元嘉覺得自己應(yīng)該抱點(diǎn)希望,所以他嘴上雖然說希望女帝選秀,但心底其實(shí)是不樂意的,甚至期盼著女帝能斷然拒絕。</br>  然而他失望了。</br>  女帝沉吟了幾秒說:“他們竟然找到你這兒了。今年選秀尚未開始,他們便急著要從民間開始,不過后宮的確人數(shù)凋零,朕又只有大皇女一個孩子,民間選秀也不是不可行。”</br>  說完,她握住了元嘉的手,安慰道:“你盡管放心,在朕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無論日后如何,朕都只喜歡你一人。”</br>  她說這話時是真誠的,可就是因?yàn)樗绱苏嬲\,元嘉才更覺心酸。</br>  這都是他曾經(jīng)跟她說過的話。雖然沒有完全重復(fù),但也大差不離。所以這就是上天給予他的報(bào)應(yīng)嗎?讓他深愛的女人,把曾經(jīng)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字不漏的,還給他?</br>  讓他也嘗受她曾經(jīng)的痛苦和難過?</br>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老天成功了。</br>  此時此刻元嘉臉上的笑和哭一樣。他知道女帝跟自己是不同的,他那個時候,與其說是迫不得已,還不如說是難以抗拒美色誘惑。所以那時跟谷雨說的話,一半真心,一半搪塞。</br>  而女帝跟他說的是完全真心。因?yàn)橐院蠹词谷雽m再多男子,她也不會為他們心動,更不會因?yàn)樗麄兊暮闷は喽鴦訐u。最重要的是,她沒有以前的記憶,她身為一個皇帝,真正意義上的皇帝,能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已經(jīng)足夠證明了她的真心。</br>  但是,他卻更覺難熬。</br>  見元嘉仍舊是愁眉不展,仿佛帝王的承諾并沒有打動他,女帝略感奇怪,除了剛開始元嘉有點(diǎn)不討喜之外,此后的他一直都十分乖巧伶俐,辦事水平也不下于先王夫,所以這是怎么回事?女帝想著,捏起了元嘉的下巴,問:“你不相信朕的話?”</br>  “信。”元嘉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酸澀的感覺。最后,他糾結(jié)許久,仍然沒有說出陛下,我愿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br>  谷雨是不愿,他是不肯。</br>  他欠她的。</br>  可是越想越是難過,站起來的時候眼睛一黑,不知今夕是何年,一頭栽倒。好在女帝眼疾手快拉住他,否則元嘉可能要?dú)萘恕?lt;/br>  等到他醒過來,就看見女帝坐在床邊,臉上的表情似激動又似深沉,美眸幽遠(yuǎn)地望著他。元嘉愣了下,問:“陛下,我怎么……”</br>  “別起來,躺著。”女帝又把他給摁了下去,礙于男女力氣懸殊,元嘉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摁回床上。他狐疑地看著女帝的表情,心想這是怎么回事,好久沒看到陛下這樣外放的情緒了……</br>  “都多大的人了,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子都不知道,還整天讓皇女在你身上爬來爬去,日后你可不許再碰她。”</br>  元嘉一臉癡呆地聽著女帝說話,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有了,他震驚地張大嘴巴:“陛下的意思是,我、我……”</br>  “你有了身孕。”</br>  “恭喜王夫!賀喜王夫!”何尚宮帶著一堆下人笑瞇瞇地下跪行禮賀喜。</br>  女帝擺了擺手:“下去吧,重重有賞。”</br>  “謝陛下。”</br>  直到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元嘉還有幾分不敢置信,他們在一起很久了,從未刻意避孕,元嘉也一直很小心自己身邊是不是有害人的東西,但就是不能懷孕。后來他想,也許這也要看緣分的,有了小皇女后,他一顆心都擱在小皇女身上,漸漸地也就忘了這茬兒了。補(bǔ)身子的湯藥喝了不少,有沒有效果倒是一直沒問。這陣子身體狀況不錯,與以往沒什么差別,他也就沒在意。</br>  這個世界的男人沒有大姨媽,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元嘉面色復(fù)雜地摸著肚子,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懷孕的一天……這世界太他媽玄幻了……</br>  女帝摸摸他的臉,說:“這是個好消息,你不是不喜歡朕選秀么,如今你有孕,朕也就有堵那群老古板的理由了。”</br>  “啊?可是……”</br>  “以后選秀,可以以后再說,但今年是不用了。”女帝難得溫情笑笑,捏了捏掌心元嘉的手,“咱們就這樣,不也挺好么。”</br>  元嘉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然后對著女帝笑了:“是啊,挺好的。”</br>  以后怎樣,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現(xiàn)在,只想抓住這個女人,再也不讓她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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