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鳴的神情跟姿勢都煞是可憐,他還保持著伸手想要叫住同伴們的動作,但是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們是不會掉頭的。</br> 因為受到了太大震撼,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死亡馬上就要向自己襲來!等到曾鳴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手臂已經(jīng)被一名喪尸抓住了,就在那滿口爛牙馬上要咬上他的時候,一只穿著鹿皮短靴的小腳踢了過來,然后清歡望著自己的鞋子心疼不已:“臟了……”她是不太喜歡跟人動手的,因為那樣顯得很low不說,最主要的是會弄臟衣服,尤其是揍喪尸的時候,這些家伙不知道疼也不怕疼,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她舍不得這一身干凈衣服啊!</br> 而且就算鞋子上的腦漿混合物可以擦掉,味道也是在的。清歡不想去聞,那股酸爽她可以想象得到。</br> 抓起曾鳴的衣領(lǐng):“還愣著干什么,要當夾心餅干嗎?逃啊!”是逃命逃傻了嗎?被那樣的人拋棄有什么值得傷心的,比這更殘酷的事情他還沒見識過,才會因為一點點令人傷心的對待就怨天尤人。</br> 跟著清歡上了面包車,直到清歡發(fā)動車子,曾鳴依然沒有緩過神來,他手中甚至還拎著油桶。過了好也會兒,他竟然把臉埋進膝蓋嗚嗚的哭了起來!</br> 清歡從后視鏡里瞄了他一眼,表示很無奈。“你哭什么?”</br> 結(jié)果她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那廝哭得更厲害了!清歡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過去:“喏,給你。”</br> 曾鳴愣了一下,看著面前那根棒棒糖,又看見美蘿莉似笑非笑的臉,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慫到了家,人家小姑娘看起來比自己小那么多都沒哭鼻子,他沒死卻還哼哼唧唧的,簡直就是沒種。也不知是哪里來的一股勇氣,接過棒棒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里,把糖塊嚼的咔嚓咔嚓響,仿佛是在泄憤。</br> 大概過了五分鐘,清歡才有功夫問他:“怎么,不傷心了?”</br> “不了。”曾鳴吸吸鼻子。“大難來頭各自飛,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們。”</br> 清歡沒想到還救了個圣父回來,她輕笑:“你這話說得倒是好聽,可普通人也不會在緊要關(guān)頭丟下同伴不管,哪怕那是個陌生人,也不會這么做。人類之所以不平凡,不就是因為他們在生死關(guān)頭所爆發(fā)出的勇氣和堅持么?那四個人是性格卑劣,別說什么人之常情,人類可比他們好多了。”</br> 不管什么時候,清歡都只喜歡和真誠的人相處,可擁有真心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他們總是抱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和目的,單純坦率的心靈越來越少,如果不是因為還有這樣的人在,清歡想,她早就對人類失去信心了。</br> 曾鳴露出孩子氣的表情:“那我不就是找個理由來說服一下自己嗎,你就別挑我刺了唄。”說完,有點扭捏卻很坦誠道,“謝謝你救了我,我真不知該怎么報答你。”</br> “我可不要你報答。”清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曾鳴是哪里來的自信心,除了還有點良心之外,她真看不出這白斬雞一樣的家伙還有哪里不同常人。掄個扳手都累得氣喘吁吁,跟喪尸碰上只有當誘餌的份,清歡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麻煩吸收器。想到第一次降臨末世的時候直接遇上了黑豹,從此有人慣有人疼,只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了,現(xiàn)在卻完全調(diào)了個角色,她竟然也有當老媽子的一天……</br> 想到這里就未免鄙視曾鳴一眼。</br> 曾鳴莫名其妙地被瞪也不敢反抗,更不敢不滿,只討好地沖著清歡笑。他長得很普通,只能說是能看,五官平凡的大眾臉,可他一笑起來……給清歡的感覺像是養(yǎng)了條薩摩。</br> 嗯,除了那一丟丟的勇氣跟真誠以外,清歡又挖掘到了曾鳴的第三個優(yōu)點:笑起來讓人心情很好。</br> 反正這家伙對自己造不成什么麻煩,先養(yǎng)著好了,就當養(yǎng)了只寵物。</br> 清歡這么想,順勢沖曾鳴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就是真心實意的了,曾鳴受寵若驚,傻乎乎撓著腦袋對清歡點頭。清歡笑意更深,這副傻樣更像狗了,但不像薩摩,比較像哈士奇。</br> 傳說中以“二”和“熊”聞名的拆遷辦主任。</br> 離開了喪尸群,中午的時候清歡帶著曾鳴下車煮泡面吃,順便還抓了些蟲子用薯片罐子養(yǎng)起來。曾鳴瞧著那些花花綠綠奇形怪狀的蟲子都害怕,有變異的有沒變異的,可她一個小女孩怎么、怎么口味那么重啊!</br> 期間他曾真誠表示過自己愿意幫清歡處理,但是清歡將一條已經(jīng)長得有手指頭粗的毛毛蟲丟到他身上后,曾鳴慘叫一聲嚇得渾身發(fā)抖暈了過去。清歡鄙視之,然后把毛毛蟲收了起來。</br> 這些蟲子以后有用呢,反正這個世界已經(jīng)被徹底擾亂了,既然出現(xiàn)了不該出現(xiàn)的人,那么她自然也能打打擦邊球,也讓曾鳴這鄉(xiāng)巴佬見識見識什么叫做蠱術(shù)。</br> 她很久沒養(yǎng)蟲子了,起先這種生物她也是不喜歡的,之前養(yǎng)的那只小胖蟲卻很是可愛,一直被清歡丟在空間沒管它,現(xiàn)在拿出來一看,小胖蟲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七彩蟲,但仍是一如既往的胖,見到清歡還很是親熱,用胖嘟嘟的腦袋來拱清歡的手。</br> 清歡點了點他芝麻大的眼睛,將它收了起來,小胖蟲跟了她之后就不再是單純的蠱王了,有它在,這些她還沒來得及馴化的蟲子就不會出什么亂。把小胖蟲丟到蟲子堆里,清歡一邊燒水下面一邊等嚇暈過去的曾鳴醒來。</br> 等到面好了,曾鳴不用人叫就醒了。他眼巴巴地盯著鋁鍋里煮的噴香的面,饞的險些舌頭都吞進肚子里去。清歡撈了面條又給了他一包榨菜,他風卷殘云連湯帶面全喝光吃光后才抹抹嘴巴對清歡說了聲謝謝,看那表情,就差跪下來抱著清歡大腿唱征服了。</br> 因為一直在高速上,所以每到一個收費站清歡都會進去搜刮點東西,吃的啊用的啊汽油啊之類的,反正能用的她全裝空間里去了。曾鳴也在她的威逼之下顫巍巍的掄著扳手打喪尸,一開始還直哆嗦,后來都麻木了,權(quán)當打游戲了,大學的時候他就愛玩生活危機,了不起就是3d感強了點味道大了點,嗯,能忍住,主要是身邊有個人形兵器在,所以不怕了。</br> 開了五個小時的車,經(jīng)過仨休息站,但清歡看過了,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難道那四人走的不是這條路?怎么可能,這只有一條路好吧。</br> 她隨口一提,曾鳴就說:“他們不敢進來。”</br> 清歡了然。忘了那四人的膽子加在一起有沒有一厘米了,他們被喪尸嚇死了,根本不敢進沒有活人后看起來陰森森的休息站,所以干脆不進來繼續(xù)朝前開,反正車里有水有食物不怕餓著渴著。</br> 然而清歡很想問一句,你們不怕沒有油嗎?要知道油箱當時曾鳴提著呢,他們二話不說丟下曾鳴就跑,路過休息站也不進來加油,沒油的話看誰去救他們?</br> 這次她可不當媽了。</br> 果然,大概又開了一個小時,遠遠的就看見一堆喪尸圍成了一圈,里頭還有一抹鮮紅色,可不就是那輛騷里騷氣的紅轎車嘛!</br> 清歡問曾鳴:“救嗎?”</br> 曾鳴眼巴巴看著她:“可以嗎?”</br> “當然可以。”清歡笑瞇瞇地說。“你的朋友你自己去救,跟我沒關(guān)系。下車?”她作勢要打開車門。</br> 曾鳴:“……”拜托你阻止我好嗎?</br> 清歡淡淡地說:“少假惺惺的,做好人我也不會給你發(fā)好人卡。”都什么時候了還端著呢,也不看看那是值得去救的人嗎,他們能丟下他放棄他一次,自然也能放棄第二次第三次……“看不出你還是個以怨報德的好人。”</br> 曾鳴被損的面紅耳赤,訥訥道:“那、那就不救了……反正他們也不稀罕我救。”其實曾鳴還是感到寒心,如果不是有清歡在,如果不是遇到了清歡,那個時候他真的就活不下來了,要么被感染,要么變成食物,而這兩種情況曾鳴都不喜歡。</br> 雖然他跟他們四個不熟,雖然他們四個是好朋友,但他這一路上幫了他們多大的忙?真可以說是恩人,但他們是怎么對他的?</br> “不救他們是因為不值得,但也不害他們,看他們本事吧,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活下來呢。”清歡加大了油門,擦身而過的時候?qū)字粏适诧w了。</br> 恰好露出的空隙被里頭的人看到,曾鳴從車窗往外看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在揮手還張大嘴巴在尖叫,似乎是在咒罵他跟清歡為什么見死不救。</br> 曾鳴把車窗關(guān)上了。</br> 如果當時他們肯有一個人下來掩護他的話,如果他們肯等他一下的話,那么就不會面臨今天這樣沒有油被困在車里的場景,也不會被清歡無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