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帝答應了,但卻派了好幾名太醫一起隨行,并且叮囑二人決計不可任性行事,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兩人嘴巴上都答應了,至于心里怎么想,那誰知道呢?</br> 其實云執想要救人是一部分,想要帶陸儂出宮也是個很大的原因。自從他認識陸儂以來,她就一直住在冷宮里。冷宮凄清,沒有人伺候也沒有人送飯,她永遠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只有在自己去的時候才會多幾分人氣,而他不想讓她再孤單下去了。</br> 所以和大皇子分頭出發的云執很歡快地把陸儂偷渡出府,并且讓自己的手下還有太醫都喊她夫人。雖然大家都很奇怪二皇子是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夫人,但是主子既然這么吩咐了,自然就有主子的道理,他們只要奉命行事就成了。</br> 陸儂也是頭一回被喊夫人呢,她坐在馬車里,出來的時候什么也沒帶,除了那把很漂亮的油紙傘。</br> 云執很喜歡看陸儂撐傘的樣子,裊裊娜娜,如煙里霧里,似畫中仙。但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覺得離陸儂很遙遠,所以他很迷戀與陸儂的肢體接觸,可惜陸儂對他限制非常嚴格,三天才給一次,而且真的就只是一次,平時摸摸抱抱都可以,一旦云執想要提槍上馬她就會翻臉,久而久之,雖然有肉吃但只能偶爾吃一吃還都吃得很少的云執每天火氣都很旺盛,發泄不了的精力全用在了揍屬下上,可憐二皇子的暗衛也好侍衛也好,個個天天鼻青臉腫,分外令人心疼。</br> 一旦到了陸儂面前,云執立刻上演變臉絕技,他可以在前一秒把暗衛揍得滿地找牙,下一秒聽見陸儂的聲音就滿臉堆笑的回頭對她拋媚眼,然后毛手毛腳吃點小豆腐,看她的喜怒哀樂都覺得很喜歡,愛到了骨子里。</br> 陸儂脾氣很好,她時常看不慣云執這種欺負屬下的行徑,所以只要她知道了,都會幫可憐的侍衛們說兩句好話,久而久之在侍衛們心中的地位呈直線上升,一口一個夫人叫的可虔誠恭敬了。</br> 一個下雨天,他們到了臨近城鎮的落腳點,在客棧休息了會兒吃了晚膳后,云執帶陸儂出去走走,兩人牽著手,云執打著那把油紙傘,蒙蒙細雨從天上灑落下來,濺濕了云執的袍子,而陸儂的白衫卻仍然一塵不染。</br> 燈籠通紅,夕陽西沉,整個城鎮都散發著古樸而纏綿的味道。在這條街上牽手走的人,既大膽不顧世俗,又相愛有恃無恐。</br> 慢慢地,陸儂把頭靠在了云執的肩頭,她本就高挑,而云執比她還高,她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愛意似乎能從她的靈魂里散發出來。</br> 這日子呀,過一天,就少一天。</br> 正在兩人情意綿綿的時候,拐了個彎突然看見前頭圍著一群人,還不時有大笑和尖銳的女子哭泣聲傳來。云執當機立斷停下腳步:“咱們換個方向。”</br> “為什么呀?”陸儂不明白。</br> “因為這種時候一般我都會被纏上,誰叫你相公我生得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因此這種英雄救美的事情常常在我身上被動發生,你信不信待會兒我只要一走過去,那女子覷了空兒便會朝我身上撲求我救命?然后那群男人會威脅我不要多管閑事甚至還會出言輕薄于你,我大怒之下自然會出手救人,那女子自然便要以身相許了。”</br> 瞧他這流利的語速還有故事情節自然而然的發展,陸儂就不服氣了:“我不信,你有證據么?”</br> “這還要證據?儂儂,不如咱們打個賭吧。我要是贏了,你就得答應讓為夫這樣這樣……”他低頭在她耳邊不要臉地說了某些話。</br> 饒是陸儂一把年紀也聽得面紅耳赤,輕輕推開他,嬌斥:“我可不與你胡鬧……”</br> “這怎么能是胡鬧呢?”云執振振有詞地反駁。“哦,我明白了,儂儂你怕了。”</br> “誰怕了?”自打兩人在一起后,陸儂也是有變成小孩子的直線趨勢。“賭就賭,若是你贏了,我自然答應你。可若是你輸了,就一個月不許碰我,連牽手都不可以!”</br> 這也太狠了……云執眼露譴責,但陸儂堅持地望著他。半晌他嘆口氣,像是她以前哄自己那樣哄她:“好吧好吧都聽你的還不行嗎?那這個賭咱們就打了?”</br> “打。”陸儂點頭。</br> 兩人牽手朝那人群走去,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是看熱鬧的,由于抓人的太過霸道,所以沒人敢強行出頭,這英雄救美人人都想做,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實力啊,說不定美人沒救著還要被人狠揍一頓,那可就不美了。</br> 一柄油紙傘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說來也奇怪,明明在陸儂看來那女子已經被圍的里三層外三層了,然而她還是沖了出來,甚至就那么湊巧地撲倒在云執面前,一抬頭就看見了云執,然后無視了陸儂伸手抓住云執的袖子,哭喊乞求:“公子救命!公子救命啊!”</br> 陸儂:“……”</br> 云執對她挑眉,露出一個得意的眼神。陸儂看著就覺得不可思議,她還真沒怎么見識過這個,怎么這……這也太離譜了吧,不會是云執故意派人在這里演戲想誆騙她?嗯,按照這個人惡劣的性格,實在是很有可能。</br> 她一扭頭去看云執,他就對她咧嘴一笑,瞧那傻樣兒……兩人從來形影不離,他要是派人做這種事只為了那事,陸儂發誓自己會狠狠鄙視云執一個時辰。</br> 見云執不理會自己,而是皺著眉看向自己的手,女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雅姿勢,連忙爬起來跪下:“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愿意以身相許!”</br> 陸儂:“……”原來不用英雄救美之后才要以身相許啊?她仔細打量了下面前這女子的姿容,生得的確是不錯,有股別樣的風情,楚楚可憐,眼睛明明沒有淚水,卻仍然給人一種柔弱嬌軟之感。</br> 只可惜,太過刻意,便失了真實,顯得過于風塵而無純情。云執出身皇室,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這女子怕是還入不了他的眼。</br> 果然,云執好奇地問那女子:“你怎么這么有自信?”</br> “啊?”女子一愣,因為對方完全不按常理無邏輯的話。</br> “你現在滿身是泥臟的令我不敢直視,你的手還弄臟了我的袍子,我就想問問你,是誰給你這么大的勇氣,讓你以為自己很美麗可以勾引我?”云執輕輕一甩,女子的手邊離了他的袍子下擺,他頗為嫌棄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有點憂傷,這可是儂儂親手給他做的呢,早知道就不急于跟儂儂斗嘴一時太過投入導致袍子被玷污……啊,現在云執的心情就像是家里種了很久的水靈靈的小嫩白菜突然被豬拱了……很憂傷很無助,同時還有點小陰暗,很想把這個弄臟他衣服的女人一腳踢開。</br> 女子可能沒料到長得這么俊秀的公子一開口這么不客氣,她長得這么漂亮……這時她才有閑工夫打量陸儂,對方的絕世姿容令她無地自容,這世上美人無數,但真正一等一的大美人,只消站在那里便能讓你自慚形穢。</br> “好啦。”陸儂輕輕戳戳云執的腰,“咱們走吧。”</br> 可惜他們想走,女子卻不讓,非要求著云執搭救。云執原本不想理會她,可她卻苦苦糾纏,他笑著反問:“你當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他本言笑晏晏俊采風流,此刻笑容隱沒眼眸冰冷,叫那女子莫名地渾身顫抖起來。</br> 云執微微彎腰,湊近她耳邊:“回去告訴云贊,別使這么不入流的招數,你的袖箭還有你指甲縫里的毒,還是留著自己用吧。”</br> 他牽著陸儂走了會兒,她才問:“你剛才跟她說什么了?”</br> “你吃醋啦?”</br> “沒有。”</br> “嘻嘻……”云執賤笑,突然閃電般在她小嘴兒上親了一下。“我跟她說呀,我有如花美眷在旁,瞧不上小魚小蝦。”</br> “真的嗎?”</br> “當然是真的,話說回來,儂儂,你還記得咱們先前打的賭嗎?”一想到今晚可以放開肚皮隨便吃,云執頓時一陣狼血沸騰,雙眼放光的盯著陸儂,好像現在就不想逛了,而是想要直接回客棧把她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br> 陸儂是真的覺得自己被騙了。</br> 好在云執猛然覺醒發現自己太過得意忘形容易現原形,于是輕咳一聲道:“這樣吧,咱們吃點東西再回去?”</br> 陸儂點頭:“好啊。”</br> 在一家很干凈的小鋪子面前停了下來,點了兩碗陽春面,云執是真的有點餓了,陸儂胃口小,只是夾了面條小口小口吸著,然后笑著凝視云執。在他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把自己那碗推過去:“這個也給你。”</br> “你吃的太少了。”說起來云執都沒怎么見過陸儂吃飯,她總是吃一點就飽了,偶爾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才會多吃點,但一多吃她的身子受不住,反而更加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