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清歡的動作看上去很利落瀟灑,毫不拖泥帶水,但熾焰心里還是有些擔憂:“你……能行嗎?要不還是和我一起吧。”</br> 清歡也是很久沒被人這么小瞧過了,她笑著睨了熾焰一眼:“行不行,城主和我比一比不就知道了?”說完自信一笑,快馬揚鞭而去。熾焰愣了一下,她已經離遠了,連忙雙腿一夾馬腹,驅動赤兔追趕。</br> 赤兔雖然是極品的汗血寶馬,當世難尋,但是和神獸吉光如何能及,若不是清歡怕熾焰追不上特意放慢了些速度,怕是熾焰已經被甩到九霄云外去了。兩人一路到了一片小樹林,如今已是深秋,樹葉掉了一地,秋風微涼,但騎了這么會兒馬身上竟都出了汗。</br> 熾焰驚訝于清歡的騎術,雖然早知女性大陸有不少女人騎射都是拿手的,但裸騎還能如此穩當厲害的,清歡還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外頭的空氣最接近大自然,這讓清歡感到非常舒服。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仰望碧藍的天空,又扭頭去看身邊的熾焰。</br> 熾焰被她看得臉又紅了,真是奇怪,明明是個嬌弱的女人,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他都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長不大呢?這樣他的夫綱什么時候才能振起來?</br> 兩人慢慢地往前走,不多時,只聽得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還有笑鬧聲,很是喧騰,原來是有一戶人家在成親。</br> 清歡沒說話,熾焰也沒說話,只是瞧著那十里紅妝還有熱鬧的人群以及繁多莊重的禮節,熾焰才明白自己當初娶清歡時有多么倉促。他難得感到了不好意思,便道:“當日我實在是輕慢你了……”</br> “無妨,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清歡微微一笑,扭頭去看熾焰。熾焰也笑了,但看見那新郎竟親自將新娘背入轎中,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喜氣,心里難免有些歉疚。自己當日別說是好好準備了,就連拜堂都要讓她等,熾焰突然覺得自己很渣。</br> 繼續往前走,路過城主府在外頭的一家胭脂鋪子,兩人下馬隨意走進去看看,熾焰跟在清歡后頭,里頭的掌柜跑堂什么的全是女人,偌大的店鋪,她們打理的井井有條。</br> 剛打進金城的時候熾焰就讓手下接手了這些鋪子,奈何他們都不擅長這些,先不說男人沒法跟胭脂水粉布匹什么的打交道,就光說一個算賬,他們十個人加在一起都不如跑堂的小二心算來得快。但熾焰那會兒給錦幽煩的要命,只想把這些權全部捋下來,所以也沒管男人到底能不能勝任,如今看來,這男人跟女人之間到底還是有差別的。</br> 熾焰心中關于女人都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男人為天的想法悄悄動搖了。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事情,在府里的時候伺候的基本上全是下人,而城主府的下人以女性居多,男人都是后來進城之后分配進來的,頂多就是干些粗活重活,算賬刺繡寫字什么的,就算叫他們來也是徒勞。</br> 清歡做的其實也很簡單,熾焰不大會說話,主要是他一開口說什么都不中聽,而清歡聲音清朗溫柔,所以熾焰總是會下意識地去追尋她,揣測她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要是放在其他女人身上,誰敢跟他說女人也要拋頭露面,他絕對饒不了那人。可是到了清歡這,她不用說,他自己就主動去想了。</br> 太不正常了,這是為什么呢?</br> 他在她面前總覺得不像是從前的自己,倒也不是說不好,只是……說不上來的,那種失控的感覺。明明她溫柔又體貼,什么事都不會自己瞎做主,但熾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接近的心。</br> 要是有一天她要離開自己,熾焰想他一定會把所有人都砍了泄憤。</br> “城主可知梅女官武功高強,就連譚叔都不是她的對手?”清歡突然問。</br> 熾焰一聽,下意識反駁:“這不可能!”梅女官怎么能比得上譚叔?譚叔可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桿鐵槍耍的虎虎生風,梅女官卻嬌小瘦弱,這樣一一個女人卻想打贏譚叔?別開玩笑了,隨便一個男人就能把她打倒吧?</br> 清歡低低一嘆:“城主不信?”那想當然也不會相信她也能打倒他了。</br> “當然不信!”熾焰哼哼。“我活到這么大,從來沒見過有女人能打倒男人的——”話沒說完,一記掌風撲面而來,如果不是常年行軍的直覺,清歡又手下留情給了他反應的時間,熾焰會被這一掌劈中。他倏地后退幾步,震驚地看向清歡:“你會武?”</br> “我說過我不會嗎?”清歡面上沒有平日的柔情似水,反倒帶了幾分戲謔。“今個兒我就讓城主看看,女人到底能不能打倒男人。如果我贏了的話,城主可得答應讓女人重新回到軍營共同執政。”</br> 熾焰覺得自己被挑釁了,他會輸?聽她話里話外都是要贏的意思,真以為他會因為她是媳婦的份兒上就讓步?于是熾焰冷哼:“好啊,你要是能贏我就答應你,你要是輸了,從今以后都不準再跟我提女人從軍的事!”</br> “一言為定。”</br>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熾焰還是有點擔心:“媳婦,我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br> 清歡心想,還真沒見過這么自信的。“這是我要說的話呀,城主。”</br> 說完,已經攻了過來。</br> 平心而論,從體力上講,女人天生弱于男人,所以如果要拼蠻力,想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清歡也不想用除了拳腳功夫之外的力量讓熾焰輸,她要讓他心服口服。熾焰這個人,心高氣傲,但也是真正的男子漢,愿賭服輸,從來不狡辯,否則她怎么可能選擇他作為伴侶?</br> 熾焰只覺面前一陣掌風,他側身躲開,竟連對方的招式都沒看清楚,更別提還手了。他力氣大,下盤穩,一拳能把一個成年男人揍出好幾丈遠,是天生的神力,可這股神力比起對方柔和若風的手掌就完全不夠看了,不僅如此,熾焰甚至覺得自己好像被壓制了。</br> 這怎么可能!</br> 清歡雖然力氣不及他,但靈活度和柔軟度卻是熊一樣的熾焰所望塵莫及的,尤其她還非常熟悉人體關節,別看那只是柔柔的手指,可若是點在了哪里,卻足以令人痛不欲生。</br> 好在大堂足夠大,兩人突如其來的交手讓掌柜的都看傻了,趕緊讓所有人退后,怎么也想不出為什么兩個城主突然間就大打出手了,不是剛成親沒幾個月聽說感情還好的如膠似漆嗎?那現在怎么就打起來了?難道真應了那句老話,打是疼罵是愛?</br> 熾焰清歡可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們都是厲害的人物,對方對自己來說都是棋逢敵手,這會兒打的興起,熾焰勝在拳頭重抗打擊能力強,清歡則勝在敏捷優雅身形極快,她從不和熾焰正面對上,對他揮過來的拳頭也是能避則避,實在是避不了便借力打力以此化開,然后以此攻擊他身上的穴道與關節。初時熾焰并未察覺,只感到有時候她的手指和掌心會拂過自己身上,他不以為意,所以當他察覺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br> 原本威力極大的拳頭逐漸失去了力氣,明明他滴酒未沾,但整個人卻突然像是醉了一樣對不準,拳頭揮出去的方向和心中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一開始熾焰覺得只是陪新婚妻子玩耍,清歡就是會武又能厲害到哪里去?幾招后他收起玩樂之心變得格外認真,但卻逐漸力不從心起來,而清歡臉上連汗都沒有一滴。</br> 看她打架是一種享受,每一招每一式不僅都擊在要害,而且非常美觀優雅,和熾焰完全是天差地別,一剛一柔,一黑一白,最后竟是以柔克剛,完全將熾焰拿捏在了手里。</br> 畢竟身邊還有人,在外人面前不能讓熾焰輸得太難看,所以清歡最后只是反剪了熾焰手臂,這時候他已經沒什么力氣了,她輕輕一踢他膝蓋,他便整個人撲在了身旁用來給客人休息的椅子上。</br> 所有人都驚呆了。</br> 熾焰也是目瞪口呆,比起被打敗的羞恥,震驚更夸張的寫滿了他的臉。</br> 這時候,贏了的清歡卻又變回了那個柔情萬千體貼溫和的妻子:“城主,承讓了。”走過來在他身上幾處穴道輕點。“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城主可不能食言。”</br> 熾焰的臉色五彩繽紛分外精彩。他想瞪清歡,卻又覺得自己沒什么理由,畢竟之前都說好了,而且他也不是因為輕敵才輸,是的的確身手不如她。想到這里,熾焰雖然臉色不好看,但卻仍然道:“愿賭服輸,回去之后我就安排。”</br> “那就多謝城主了。”清歡對他微微一笑,像是沒看見他臉色般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那么現在,咱們找家酒樓用膳吧?”</br> 好在熾焰戴著面具,否則一定會有人看到他漲紅的臉,以及內心的淚:嚶,他輸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