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月光,那可是真的,因為這妹子名字就叫白月。那為首的女尼乃是南海派的掌門人,道號喚作慈心師太。只不過她和這名字格外不搭,武林中人都知道,慈心師太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據說在她幼時全家為響馬所殺,她僥幸得一散尼相救,于是便剃度出家,后來師父圓寂,她便接任了掌門,武功自然是深不可測,但也嫉惡如仇,曾經放言,說是要殺盡天下惡人。</br> 她身著灰色僧袍,神情嚴肅冷凝,身后年輕的女弟子們也都不敢大聲說話,但看得出來,慈心師太對白月是非??粗氐摹?lt;/br> 可不是么,要是不被師父看重,白月又怎會不肯還俗?到現在清歡還沒見過玄寂,但對于白月,她的第一印象還是挺好的,活到她這把年紀,面對任何人都是一副老祖宗看孩子的心情。對女鬼海棠來說,白月是仇人,但對清歡來說,不過是個可愛嬌俏的年輕姑娘罷了。</br> 她看了幾眼就回到了屋子里,也難怪教主大人飛鴿傳書要她回來,連慈心師太這樣的人物都出現了,更別提其他有名望的人士,魔教雖然高手眾多,可若是被正道人士圍攻,即便以一敵百也打不過啊。</br> 累也累死了。教中倒是也有擅使毒的,但那又如何,難道能比得過四川唐門?清歡嘆了口氣,看來這位教主爹爹,心中對正道人士是恨之入骨啊,否則又如何舍得讓亡妻留下的女兒也踏入江湖,經歷這一場血雨腥風。</br> 七日后的武林大會,指不定要發生什么大事呢。清歡心里想著,手指頭卻戳了戳小胖蟲,小胖蟲抬起肥腦袋“看”了她一眼——如果那兩粒黑芝麻樣的東西是眼睛的話,有點小委屈,蹭了蹭她指頭,又繼續埋頭吃起來。</br> 有了尼姑們的入住,這家客棧瞬間就客滿了。半夜里清歡睡不著覺,她聽力極好,幾乎只是一瞬間就聽見那輕微的呼吸聲。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聽到那人的心跳,以及血管里頭鮮血流動的聲音。</br> 這大晚上的沒事兒做,走親戚么?</br> 嘿,最有意思的是,竟然還盯上了她。</br> 迷煙吹進來之后,清歡很給面子的趴在了桌子上做熟睡狀。</br> 房門被匕首別開,兩個輕盈利落的黑影瞬間閃入房間,見清歡趴在桌子上仿佛睡熟了,其中一個聲音粗獷點的男人難掩驚喜:“嘿!大哥!這小娘兒們真的暈過去了!這迷煙真他娘的好用!”</br> “噓!那么大聲音,怕沒人聽見嗎?去,把門栓上。”另一個較低沉的聲音如是說,兩人都壓低了嗓子,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賊一般。</br> “嘿嘿,今天打這小娘兒們進客棧我就瞧見了,長得真他娘的水靈,那小臉蛋兒嫩的,估計也就十四五歲吧?能掐出水來啊簡直!”</br> “少廢話,老規矩,我先上,你后來?!?lt;/br> “沒問題大哥!”</br> 兩人聊得不亦樂乎,清歡都想笑了,這么多年了,總算是見到敢劫她色的男人了,簡直有點說不出的感動,不知道是為什么。她的手指輕輕一點,一條小蟲從她指甲里悄悄游了出去。</br> 那粗獷男子立刻就哎呦一聲,低沉男子趕緊捂住他嘴,呵斥道:“你瘋啦?!不知道隔壁還住著個老尼嗎?!要是被她聽到,咱采花雙雄的一世英名就要擱這兒了!”</br> “不是啊大哥,我、我突然覺得好疼?。。?!——”</br> 最后一聲已經是難以掩飾的尖叫。</br> 很難想象男人也能這樣叫。清歡偷笑,小蟲已經回到了她身上,她便繼續裝作困倦睡著的樣子。</br> 幾乎只是眨眼間,房門便被一腳踹開。那低沉男子大叫一聲不好,也來不及去管粗獷男子了,只顧自己逃命,慈心師太及時發出一枚暗器,他便一頭栽了下去。</br> 光是聽那聲悶哼,清歡就覺得很疼。但是當尼姑們聚集到窗口看的時候,男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倆采花賊,武功不怎樣,但輕功卻是一流,一擊不中,想要再抓也就難了。</br> “大膽淫賊,竟敢在貧尼眼下逞兇,今日便要你們有來無回!”慈心師太冷冷地說,“白月,去看看那姑娘?!彼龥]有讓弟子去追,是知道采花賊行走江湖多年,必然手段無數,而弟子們都是些初出茅廬的小尼姑,就算武功比他高也沒用。只是可惜只抓了一個。</br> 白月應了一聲走上前來,那打扮非常奇特的姑娘趴在桌上,她輕柔地將姑娘翻了個身,然后倒抽一口氣,好標致的姑娘!生得如此容貌,也難怪會被采花雙雄盯上了。她在心中輕嘆一聲,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塞子放到清歡鼻下輕輕一晃。</br> 清歡“大夢初醒”,見房間里這么多人,很驚訝:“你們是……”</br> “姑娘不必害怕,這人乃是采花淫賊,貧尼這便了結了他性命?!闭f完,慈心師太便要動手。</br> 清歡卻叫道:“師太且慢!”</br> “姑娘為何攔住貧尼?!”看得出來,這性情古板的老尼姑生氣了,她很不明白清歡為什么要阻止自己,惡徒人人得而誅之。</br> “出家人何必要破殺戒呢?手上染了血,佛祖可不喜歡呀!”清歡笑嘻嘻地坐了起來,腳下輕輕一彈,整個人便輕輕松松坐到了房梁之上,兩只小腳晃呀晃的。</br> 慈心師太見她露了這么一手,立刻心生戒備。這樣的身手,能被這兩個功夫不怎么樣的淫賊迷暈?難道有詐?當下她的目光便帶了殺氣。</br> “要我說呀,師太武功是真高,就是戒心稍微重了點兒。”清歡把玩著自己的一綹長發,她身上有著非常令人著迷的氣質,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只能說是極其動人的?!澳侨硕急晃业男櫸镒隽擞∮?,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找著他?!?lt;/br> “小寵物?”一個性格活潑的女尼好奇地問。</br> “就是它呀!”清歡攤開手掌,掌心一只羽翼翩躚五彩斑斕的蛾子正在扇動翅膀。</br> “真漂亮!”那女尼感嘆一聲,隨后被慈心師太瞪了一眼,嚇得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了。</br> 清歡淡淡瞥向慈心師太,這老尼太偏執,連對自己的弟子都沒有半分柔軟,這樣的出家人,能修的正果才怪?!皫熖伪剡@樣戒備于我,你我又不是仇人?!?lt;/br> “姑娘手中的可是七彩果花蛾?”慈心師太先是語氣略顯平和的問了一句,隨后拂塵直指清歡。“你是苗疆的妖女!”</br> 誒,這話清歡就不愛聽了,什么叫苗疆的妖女,這是要把苗疆的人一棒子全打死嗎?她微微瞇眼,道:“師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問問你,什么叫苗疆的妖女?”</br> “苗疆奇毒無數,你的穿著打扮也不像中原人,從苗疆趕來中原,手有奇毒,不是妖女是什么?”慈心師太理所當然地說。苗疆盛產毒物,那里的人自然也不是好人,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br> “妖女妖女妖女,雖然你幫我抓了采花賊,可是亂叫我妖女的話,我一樣會翻臉的?!鼻鍤g意有所指。</br> 明明是個少女,怎地身上這凌厲至極的氣勢……慈心師太面色一白,她竟受到了壓迫!</br> 這已經是清歡手下留情了,她若是真的放出威壓,怕是這個世界都要因此崩壞。所以一點點,嚇嚇這老尼而已?!拔铱刹幌敫愦蚣??!?lt;/br> “哼,那可由不得你!”察覺到那壓迫人心的力量已經消失,慈心師太松了口氣,認為方才那不過是自己的錯覺,她生性好強不肯示弱,便死死盯著清歡道:“妖女,今日便要了結你的性命,省得你再去害人!徒兒們,擺陣!”</br> 清歡:“……”</br> 她犯了什么錯,慈心這老尼就要她性命?簡直就是矯枉過正,殺那些惡貫滿盈的惡人也就算了,為什么跟她都要過不去?清歡突然有個感覺,也許并不是因為白月佛心堅定,而是有這么個偏執狂師父,她想還俗也還不了。</br> 不得不說,這一群飄逸粉衣的女尼擺的陣還挺好看的。但美中不足,少點韻味和美感,如果換成一群大男人的話也能有一樣的效果。這世上的武功,怎么就只追求效果不追求過程呢?</br> 她在苗疆也學武功,但跟中原武林走的是兩條路子??汕鍤g曾經把劍修到做到了極致,凡間的劍陣對她來說算是什么?她一邊看著女尼們擺陣,一邊出聲指點。這個有破綻,那個功力不夠,直把個慈心惱的眼直冒火。</br> 她能不惱么,這是她自創的劍陣,乃是得意之作,可在這小丫頭口中,倒像是小孩子玩耍鬧出來的一般,讓慈心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明明她才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前輩,可這少女跟她說話時,卻好像把她當成了小孩子!</br> 清歡早就離開了出去打客棧,當女尼們擺陣的時候,她就坐在屋頂看著,直到她們將她團團圍住,她才嘆了口氣,“算了,不跟你們玩了,我要走了?!?lt;/br> 說完,女尼們發覺動彈不得,就連慈心師太都是如此,她手持拂塵擺了個迎戰的造型卻動不了,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兒都不能動!</br> “你認得七彩果花蛾,但這個你就不認得了吧?”清歡伸出一根指頭,指腹上爬著一只蟲子,那蟲子有點像蜈蚣,但卻通體雪白,連骨骼都瞧得清清楚楚?!拔以谀銈兠咳松砩隙剂袅艘活w蟲卵,什么時候師太愿意跟我道歉了,我就給你們解蠱?!?lt;/br> 說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蹦蹦跳跳地離去,還不忘撂下一句話:“既然知道苗疆盛產毒物,你又怎么還敢來惹我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