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出來，秦漠飛一直眉心緊鎖，大概也在煩程婉卿那聲勢浩大的融資決策。她今晚上成功拉到了不少人，就連商巖都表示會考慮看看，這說明她手里的項目確實(shí)誘人。
    我在想，如果她真的肆無忌憚地用Matthiola公司的資產(chǎn)去開外掛，那她眼里就沒有秦馳恩了。我不懂，到底是他做了什么事讓她這樣寒心，十來二十年的等候說變就變。
    要知道，秦馳恩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入膏肓，有多少時日誰都說不清楚。而程婉卿儼然就是Matthiola公司的絕對領(lǐng)導(dǎo)者，她的存在不可或缺。
    她若監(jiān)守自盜，這公司很快就會倒閉，到時候秦馳恩會放過她嗎？所以，這事演變到最后就是兩敗俱傷，恐怕是最令人唏噓的事兒了。
    唉，怎一個愁字了得。
    到家后，秦漠飛直接去七進(jìn)院落找秦馳恩了，我則來到了秦語的院子里接言兒。她正在逗她玩，笑得咯咯咯的，小家伙看到我一出現(xiàn)，立即就揚(yáng)起了胖乎乎的小手。
    我走過去抱起了言兒，在她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她沖我咿呀咿呀了兩句，像是在抗議似得。
    秦語滿眼艷羨地看著我們母子，道，“嫂子，我要是有言兒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定死而無憾了。”
    “你看你，馬上要過年了，說什么死而無憾的話呢，快呸掉！”
    “我是講真的，我已經(jīng)試了好幾次了，根本就懷不上！我開始懷疑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做母親了。”她輕嘆一聲，苦澀地笑了下，“或者我和允昊根本不該在一起。”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這么久都過來了，再堅持一下嘛。”
    看她臉上那心灰意冷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守著甄允昊已經(jīng)兩三年了吧好像，沒有希望，就那樣無望地守著，煎熬著，那份炙熱的心真可能慢慢冷卻了吧。
    秦家，就秦語最令人擔(dān)心了。秦少歐都找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很快就要當(dāng)爸爸了。而她呢，都三十好幾了，卻依然這樣孑然一身。
    “小語，如果你真的堅持不下去，就不要再堅持了，沒有人會怪你。”我頓了頓又道，有點(diǎn)兒言不由衷。
    我知道秦語的性情，她不會輕易放棄這段感情，而是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
    我之前出餿主意讓她再懷孕，怕的就是這點(diǎn)。甄允昊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定不會獨(dú)活的，但有個孩子不一樣，她有牽絆就會舍不得。
    只可惜，上天無好生之德，沒有讓她如愿以償。
    秦語聽到我如是說，眼圈頓然就紅了，輕輕搖了搖頭，“除非他死，我就不再堅持了，他奮不顧身地救我兩次，我也可以為他付出性命的。”
    “你不準(zhǔn)有那樣的念頭，對不起大家。”
    她揉了揉淚眼婆娑的眼睛，睨著我苦笑了下，“嫂子，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允昊，和那個死在我腹中的胎兒。至于別的，我顧不得那么多了。”
    “你還有我們。”
    “唉……”
    我看不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又問道，“你這次確定沒有懷上嗎？”
    “應(yīng)該是吧，我經(jīng)期的征兆都開始出現(xiàn)了，那是肯定沒有懷上。嫂子，我已經(jīng)做了四五次手術(shù)啊，一次都沒有懷上，我恐怕是沒有做媽媽的權(quán)利了。”
    “不然再等等吧，也許不一定呢。”
    她很是無奈地瞥我眼，“嫂子，你也很不確定對嗎？其實(shí)你知道我懷不上。”
    和秦語在一起很壓抑，我看不得她眼底那揮之不去的悲涼和傷懷。好像我講什么都不對，不管開心的，難過的，都不能講。
    我寒暄了幾句就抱著言兒離開了，才剛走到院中，就看到阿飛飛快地從小徑上跑了過來，神色很慌張。我連忙叫住了他，問他發(fā)生什么事了，他糾結(jié)了一下才告訴我，說甄允昊可能快死了。
    我一怔，“你說什么？甄允昊快死了？”
    我有些驚愕，所以下意識提高了音量，正好這會秦語從她院子里走了出來，她可能是聽到我的話了，飛一般地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阿飛。
    “你說什么，允昊死了？他死了嗎？”
    阿飛為難地看了眼我，擰著眉不知道如何回答。秦語的臉“唰”地一下變得煞白，轉(zhuǎn)身就順著小徑?jīng)_了出去，她跑得很快。我把言兒交給了阿飛，也飛快跟了上去。
    秦語的性子很犟，一般人是勸不到她的，我就怕她想不開，到時候走了極端就得不償失了。我在她轟動油門時迅速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她都沒調(diào)頭，直接從草坪上開了出去，朝著軍區(qū)醫(yī)院飛奔。
    老宅子到軍區(qū)醫(yī)院得二十來公里，秦語一路跟開云霄飛車似得橫沖直撞，速度都到了一百五十碼。她連闖了好幾個紅綠燈，有一次差點(diǎn)撞上了拐彎的車，嚇得我差點(diǎn)都跳車了。
    到醫(yī)院時，她一剎車，打開車門就沖下去了。我慌忙拔了車鑰匙，也跟著她追了過去，一路跑一路喊，她理都不理我。
    甄允昊住的是特護(hù)病房，門口此時已經(jīng)聚集了甄陽秋，秦漠楓等人，他們可能先接到消息。我和秦語到時，兩人不約而同地瞄了我們一眼又垂下了。
    “甄伯伯，允昊他真的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
    秦語有些受刺激了，一把抓住甄陽秋的手就歇斯底里地嘶喊，滿眼都是驚恐和無助。甄陽秋眸光一寒，狠狠甩開了她的手，差點(diǎn)把她甩得一個趔趄。
    我慌忙把她扶住了，轉(zhuǎn)眼怒視著甄陽秋。“你什么意思啊？小語問你有錯嗎？”
    “若非是她，我們就允昊會死嗎？會死嗎？”甄陽秋比我更怒，死死咬著齒關(guān)滿目寒霜，“你們秦家的女人都他媽的不是好人，都是孽障。”
    “不是好人你還惹？你不惹大姑就沒有你身邊這孽障。”我也怒了，對甄陽秋反唇相譏。秦漠楓聽罷涼涼瞄了我一眼，難得的沒有跟我唇槍舌戰(zhàn)，他選擇了沉默。
    秦語聽到甄陽秋的話，滿眼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唇卻一個字沒講出來。她渾身都在哆嗦，若不是我扶著可能就蜷縮到地上去了。
    病房是緊鎖著，因?yàn)檎缭赎恢吧矸萏厥猓钥醋o(hù)也很特殊。從門口能看到里面的醫(yī)護(hù)人員在做最后的搶救，電擊什么的。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可能是徒勞。
    秦語的氣息緩過來過后，就對著病房的門拳打腳踢的，要里面的人開門。看她那歇斯底里的模樣，真真令人心酸。我多想為她做點(diǎn)什么，卻又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阻止她。
    “允昊，允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辦？我會跟著你一起死的，我一定會死的。”
    秦語一邊拍門一邊哭喊，里面那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可能看不下去了，讓護(hù)士過來把門開了。她慌忙擠了進(jìn)去，推開床邊給甄允昊做電擊的醫(yī)生就撲了上去，抓著甄允昊的雙肩用力晃。
    “為什么要丟下我，你為什么啊？我等了你多少年你知道嗎？我活三十二年，卻有十四年的時間在等你，等你回來娶我，兌現(xiàn)你的諾言。”
    “你醒過來啊，你怎么可以死去？你是不是想我也帶走啊？好，我們一起死，我們就一起死。活著成不了夫妻，我們死了做一對亡命鴛鴦！”
    她說著松開了甄允昊，四下里張望了一眼沒看到什么東西，隨手把藥品車上的鑷子拽著對準(zhǔn)了自己的喉嚨。她這動作太快，以至于那些醫(yī)生反應(yīng)過來時都來不及搶下她的鑷子了。
    我嚇壞了，連忙也擠進(jìn)了病房，想去勸她。她沖我聲嘶力竭一頓吼，“別過來，誰也別勸我，我就跟他一起死。”
    “小語，你就不想想你哥，想想我們大家？”
    “嫂子你不要勸我，允昊死了我一定會死的，我從來就沒想過離開他會獨(dú)活下去。你說我愚蠢也好，自私也罷，我什么都顧不得了。”
    秦語這樣一鬧，所有人都不敢上前了，連搶救甄允昊的醫(yī)生也都不敢過去。她的眼神十分堅決，怕是誰都勸不住。我淚眼婆娑地盯著她，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醫(yī)用鑷子很尖銳，她已經(jīng)把自己脖子都戳破了也不自知。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脖子流淌，而我們大家只有看著，就那樣看著，什么都做不了，勸不住。
    “小語，求求你不要這樣，允昊他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你用這樣的方式跟隨他。你冷靜一些好嗎，我們先把鑷子放下好不好？”
    我知道秦語這次是來真了，所以心里無比恐懼。她若一死，秦家不更散了嗎？秦漠飛受得了嗎？他們兩個是雙胞胎啊，是會有心電感應(yīng)的。
    她搖搖頭，轉(zhuǎn)頭淚流滿面地看著病床上悄無聲息的甄允昊，一次又一次輕撫著他的臉。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滴就不斷落在他的臉上，眉間上，以及唇上。
    “允昊，允昊我跟你一起走，你別走太遠(yuǎn)了我追不上。你等著我啊，我跟你一起走……”秦語說著在甄允昊的唇上印下了以吻，緊接著揚(yáng)起手里的鑷子狠命地朝自己胸口刺去，而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