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唱腔再一次傳來。</br> “接陰婆,命早夭,先生憫懷,傳陰術,接陰生。”</br> 這聲音太過尖細,而這一幕我卻看不明白了。</br> 先生憫懷,傳陰術,接陰生我倒是能聽明白。</br> 可這接陰婆命早夭是什么意思?聽這戲曲的意思,就像是接陰婆早死,這陰術是因為李陰陽而傳遞下去的?</br> 我眉頭緊皺,注意力也完全凝聚在戲曲上了。</br> 那些孕婦紙扎人,沖著最中間背著木箱的紙扎人跪下,然后它們再一次被收起。</br> 緊跟著再一次出現的紙扎人,已然變了模樣。</br> 他不再是穿著撈尸人的服侍!而是身著唐裝!木箱被他背在身后,而他身邊,則是多了個只及他腋下高度的女紙扎人。</br> 那“女人”是何雉?</br> 只不過何雉這身高……</br> 我剛想到這里,唱腔忽而凄婉了不少。</br> “何氏鬼婆有女,卻隨先生離家,明月可鑒其心。”再下一瞬,那矮小的紙扎女人,忽然拔高了許多,幾乎到了李陰陽耳際的高度……</br> 我忽然明白過來,剛才那紙扎矮小的原因,是何雉跟著李陰陽的時候,應該年紀不大,之后才長高至相仿?</br> 不過紙扎卻忽然不動了,那唱腔也戛然而止。</br> 院子里,忽而變得格外安靜,這安靜持續了很久,壓著我的手忽然松開。</br> 那些老人又保持垂著頭的動作,他們僵硬地站起身體,機械木然地朝著剛才他們來時的那些屋子走去。</br> 戲臺之上又多了一個紙扎,那紙扎瘦小得多,剛好落在了那代表李陰陽的唐裝紙扎人身前。</br> 這紙扎人直接跪在了唐裝紙扎人身前,模樣格外虔誠。</br> 也就在這時,已經走散到邊緣的那些老人,其中忽而有一個停了下來。</br> 他驟然回頭,冷冰冰的話語呵斥而出。</br> “滾!”這聲音尖銳,充斥著強烈的殺機!</br> 天上的月亮都仿佛染了血。</br> 同樣我也聽得明白,這不正是之前讓我聽戲的那聲音嗎?!</br> 頓時我也徹底反應過來,張爾的這個目的,還是在拜師!</br> 他用紙扎演繹了一段李陰陽的生平片段,又抓住了很關鍵的一點,就是何雉和李陰陽在一起的時候,接著他中斷戲曲,想要拜師。</br> 同樣他是利用紙扎來完成,只不過,他明顯沒達成自己的目的。</br> 我抑制著自己的心跳,微瞇著眼睛,沒有多管其它,直接一把抽出來了鍘鬼刀!</br> 我快步朝著戲臺之上走去!</br> 剛才是何雉不讓我打斷,是她想看下去。</br> 甚至我覺得,這一場戲唱了肯定不只是一次,張爾多半想要水滴石穿,慢慢磨,然后達成目的。</br> 何雉明顯讓其他老人走了,很直觀地表示了不摻和,我豈能再給他這個機會?</br> 很快,我就來到了戲臺之下!旁側有個臺階,我就從那里快步走了上去。</br> 當我剛上戲臺的時候,又是簌簌兩聲,代表李陰陽,張爾,以及何雉的紙扎都被拽回了房梁之上。</br> 我警惕地提防著其它紙扎出現,微瞇著眼睛,掃視戲臺一圈后,沉聲喝道:“戲,唱完了,張叔,你拜師又失敗了,何必還要藏頭露尾?!”</br> “我來了,難道你不高興么?!”</br> 此刻我想的,就是要和張爾正面硬拼!</br> 既然我今天來了,巧合地看見他用紙扎唱戲,那這也是一個機會!</br> 只不過,回應我的只有寂靜。</br> 別說是張爾出現,就連一個紙扎都沒掉下來……</br> 可我卻絲毫不敢放松警惕。</br> “張叔,地支筆不想要了么?金算盤,你也不想拿?我可以告訴你,我身上不但有你想要的地相堪輿,還有更多你想要的東西!這可能是你唯一一個機會,現在我就一個人來,下一次,我就落不了單了!”聲音自戲臺之上傳遞下去,在大院之內形成連綿不斷的回音。</br> 可張爾,還是沒有出現……</br> 突然,在那鐘后的木墻破洞之中,傳來了簌簌的聲音,好似是人的腳步聲。</br> 我心神一震,目光死死地盯視著那里。</br> 可是卻并沒有人出來,那聲音也漸漸消失了……</br> 跑了?</br> 我想到這里,便疾步往前走去。</br> 偏偏就在這時,一個影子忽然一下子躥出了木墻破洞。</br> 這,是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的人。</br> 不過他的身上,卻穿著一件滿是血色掌印的泛黃白衣!很明顯,這血衣之上有不少破損的跡象,同樣也有打了補丁。</br> 他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眼中透著一股濃烈的恨,還有一種感覺……</br> 這感覺,怎么像是很熟悉?</br> 我認識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