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明白了陳瞎子的意思,他是要將那些柳家道士當做卒子去探路。</br> 他所說的沒錯,水路我們雖然走過一次,但其中變數也是最大的,甚至有可能我們已經無法找到披發鬼中的出口了,其上方早就被坍塌的山土給堵死,又或者一抬頭,就直接遇到了眷陽陰尸,這都是極大概率發生的事情。</br> 可同樣,地下水道可能還像之前一樣,我們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其中,滅掉眷陽陰尸和楊下元之后離開。</br> 我們若是去冒險,賭的成分太大,如果讓柳家道士去的話,反倒是一種相對謹慎的選擇。</br> 另外,我還想到了一件被我們忽略了的事情。</br> 恐怕引動披髪鬼異變的,并不是柳家道士,也不是楊下元,而是當初取了尸丹的陰先生。</br> 未必這尸破墳是剛發生的事情,而是早就在披髪鬼內出現問題,一直到現在,血煞鉆了出來。</br> 讓我心驚和疑惑的是,陰先生是用了什么手段進的披髪鬼?</br> 若是我們能走上他走的那條路,應該可以直接到丘處道的善尸旁邊?</br> 想清楚了這些,我思路都清明了不少。</br> “先下去,我和柳昱咒商量一下,看能派遣幾個人穩妥地進水路,我們還是走正路。”</br> 劉文三卻忽然開口道:“真要穩妥的話,讓柳昱咒跟我走,再讓他選兩個人。走水路有我在的情況下總歸是安全,至少遇到什么事情立刻下水,我能帶人回來,出去的話,憑借柳昱咒的身手,應該沒大問題。”</br> “這……”我頓時心頭猶疑,無法下這個決定。</br> 劉文三所說的,還當真就是這樣……</br> 他走水路最穩妥!</br> 可如果只是他帶著其余普通道士的話,我也不可能放心,若是有柳昱咒,我就會放心不少。</br> 只是一旦柳昱咒走了,那我能信任的就只剩下陳瞎子一個人,若是柳化道,柳化陽,柳化明甚至是柳三元之中,有任何一個人出問題,事情都很難解決……</br> 更難以抉擇的是,不走這條水路,直接走披髪鬼的正臉石碑,我們就要真的和丘處道的算計硬碰硬,再加上那些變數,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br> 再三思索之下,我聲音沙啞地說道:“陳叔,文三叔,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去叫柳昱咒來商量商量。”</br> “行!”語罷,劉文三又摸出他的二鍋頭瓶子,滋了一口酒。</br> 陳瞎子則是坐在了旁邊的一塊巖石上,繼續抽他的卷葉子煙。</br> 狼獒搖晃著尾巴,沖著我低吠了幾聲扭頭就朝著下方那羌族埋著罪人尸體的亂墳崗跑去了。</br> 在這地方,完全沒有任何能威脅狼獒的存在,所以我并沒有去叫住它,而是轉身下山。</br> 山腳的位置,眾人明顯都在等我,柳化道三人站在一起,不曉得在說什么。</br> 我喊了柳昱咒過來,示意他跟我上山去商量。</br> 其余人要靠近的,柳昱咒直接做了個禁止的動作,那些人就停在了原地不動。</br> 和柳昱咒回到了陳瞎子與劉文三的身邊,我快速地將事情說了一遍。</br> 柳昱咒眉頭緊皺在了一起,他目光掃過下方亂墳崗那邊,忽然說道:“如果只是去普通的道士,二師伯會當做你送人去當炮灰,運氣好了能活著回來帶給我們消息,運氣不好就死在里面,我點頭他也不可能同意,不過既然你讓劉文三去,又有我跟著,他們就不會有其他的意見,這辦法很好。”</br> 話音落下的同時,柳昱咒已然單手扶著腰間的拂塵,他微瞇著眼睛道:“若是遇到了那尸。”</br> 他還沒說完,我就直接開口打斷他的話:“如果遇到了眷陽陰尸,你不要直接出手,他未曾咽氣,靠著生氣活到現在,陰陽皆有,單純的善尸和惡尸,都不如他,稍微試探一下實力,馬上入水回來!”</br> “如果遇到楊下元,依舊是試探,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能動手,唯一你們能確定動手的條件,就是出去以后遇到的是丘處道的尸體,將他從里面帶出來。”我語速極快,根本沒有給柳昱咒反駁的機會。</br> 柳昱咒眉頭緊皺,又要說話。</br> 我笑了笑,道:“我不想你們出不來,也不想等進去了之后看到你和文三叔的尸體,更不想你們成了活尸,還得動手對付你們。”</br> 我說這話并不是沒有緣由,當初秦泰那一行人最開始是同行,最后被帶入地下陰龍,再見的時候,就成了活尸血煞。</br> 雖然我在笑,但我看柳昱咒的神色很鄭重,同樣我的語氣也很鄭重。</br> 柳昱咒不再多說其它的了,沉默了幾秒鐘后,他平淡地回答了一句:“放心,若是我死了,我會自己斷頭,這樣必定斷氣。”</br> 我面色頓時一僵。</br> 柳昱咒忽然也笑了起來,我是看得懵了,我竟覺得他笑得很爽朗?!</br> 下一刻,柳昱咒就收起了他那難得一見的笑容。</br> 他同樣鄭重地看著我,一字一句道:“還有你也放心,我不會自尋死路,當初的丘處道在羌族就是一種信仰,他的風水術世間罕有,既然你說了,在這地方不能亂動手,我就不會動手。”</br> “要么我帶劉文三出來,要么我們在山中和你會合。”</br> 我伸手握住柳昱咒的手,誠懇地說了“多謝!”二字。</br> 接下來劉文三繼續留在山頂,陳瞎子喊回來了狼獒,跟著我和柳昱咒一起下山。</br> 到了山腳下,柳昱咒從人群中挑選了兩個道士出來,臨行之前,他又去和柳化道耳語了幾句,此外,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要去做什么。</br> 柳昱咒再上山的時候,他目光掃過我一眼,便直接離開。</br> 我心頭微跳,柳昱咒只說給柳化道,這也是有深意?</br> 如果柳化道有問題的話,他應該會做什么?</br> 當然,想歸這么想,我并沒有說出來。</br>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天色已然黑了下來。</br> 一勾殘月掛在夜空之中,雖然沒有霧氣,但月華朦朧,星光暗淡,讓人感到心悸不安。</br> 風一吹,就像皮膚上有刀子割過。</br> 幽冷沉寂的夜幕中仿佛隱藏著無數雙眼睛正窺視著我的一舉一動……</br> “羅先師,我們是在這里扎營,還是前行?”忽然的問詢聲在耳邊響起,竟是嚇了我一跳。</br> 此時我才注意到柳化道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我跟前,他眼中也是詢問之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