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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ubiubiu~ 你被晉江小防盜擋住啦 實驗室里燈火通明, 幸嘉心記完了最后一組實驗數據,終于站起了身。
看了眼墻上的鐘表,她已經有兩個小時沒有活動了。
因為天黑,實驗室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幸嘉心看著玻璃里的自己,拉了拉手肘,側了側腰。
玻璃里伸出一個腦袋, 就在她身后,鬼鬼祟祟的, 面孔陌生。
幸嘉心轉頭看過去,厲聲問道:“誰?”
門口的人腳下打了個踉蹌,終于現了全身:“師姐, 我是15級研究生張明。”
名字和模樣一樣寡淡,幸嘉心不再理他,低頭收拾桌上的數據表。
身后的人并沒有走,幸嘉心有些煩躁。直到她收拾完了東西,那男生才又道:“師姐,我來統計這周末聚餐的名額,你去嗎?”
有事不早說, 這讓幸嘉心很討厭,于是回復得十分冰冷生硬:“不去。”
“師姐。”男生沒有放棄,“大家都去的, 張教授也在, 算是年會聚餐了……”
幸嘉心拿了包和外套往出走, 男生還在嘮叨:“吃飯,唱歌,打桌球,橋牌,你要是嫌吵,那邊還有溫泉,可以去泡泡……”
幸嘉心走到了他身邊,打斷了他:“不去。”
男生的話被打斷,愣在了那里。
“讓一下,我要鎖門。”幸嘉心道。
鑰匙插進門孔里,擰兩圈反鎖,再拉一下確認。張明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她的動作,幸嘉心的手指細長好看,鎖個門都仿佛能翻出花來。
她沒有再看張明一眼,抖開搭在胳膊上的白色羽絨服,邊走邊套上。
很少有人在冬天穿這么干凈的顏色,幸嘉心的身影仿佛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只不過是低低地豎著個馬尾而已,漂亮的長卷發蕩在細瘦的背上,便足以引起人的綺思。
張明一直看著她拐了彎,才想起剛才的拒絕。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群里好多人在問他有沒有約到女神。
-沒有。
他發了個哭的表情。
一連串的消息涌出來。
-我就知道【大哭】
-剛才打賭居然有人押了她會去,紅包紅包!
-年會聚餐誒,幸學姐為什么不去啊?導師們都去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神就像那高山雪蓮,能跟我們去享受低級趣味嗎?
-對,人家可是要獻身科研的。
……
張明心里有些難過,他來研究院實習已經有兩個月了,這是女神第一次跟他說話,他費盡心思搞到了統計名額的任務,又費盡心思地練習了很多遍勸說的臺詞,結果就換來了四句話。
誰?
不去。
不去。
讓一下,我要鎖門。
真冷啊,張明縮了縮身子,拉上了剛才為了要風度拉開的外套拉鏈。
戴好了頭盔帽子手套,幸嘉心才坐上了她的小電驢。
橘城偏南方,冬天不算太冷,但今晚下了點蒙蒙細雨,空氣變得粘稠又陰涼。
幸嘉心打開小電驢,電量滿格,于是放心地啟動了車子,開出了研究院。
頭盔很好地隔絕了風雨,研究院的位置偏,她租的房子更偏,一路過去,只有幾輛大貨車和她反方向駛過。
幸嘉心很喜歡這種時刻,只有自然親近在她身邊,這讓她感覺放松和愉悅。
小電驢一路突突突,在路程中間的超市門口停下,幸嘉心鎖了車,進超市買接下來兩天的食物。
各種口味的泡面、榨菜、香腸、面包,酸奶提了一箱,出超市的時候推了滿滿一車。
超市門口有幾個男人聚在一起抽煙,就站在她的小電驢旁。
幸嘉心把袋子整理好,確定能輕松地放到小電驢上了,這才提著袋子過去,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麻煩讓一下。”
男人回頭看見她,趕緊往后閃了一步。
但他前面還有一個人,幸嘉心聞到空氣里嗆鼻的煙味,皺起了眉。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便十分不爽了:“我說讓一下!”
身后的男人嗓門挺大,接她的話道:“這不是讓了么!”
“我沒說你。”幸嘉心連眼前的人臉都懶得看,盯著那件破舊的皮夾克,“我說你。”
皮夾克沒說話,旁邊有人笑著道:“現在的小姑娘脾氣都挺沖。”
幸嘉心十分不耐煩,盡管很不想和這些人有碰觸,但長痛不如短痛,她抬腳往前走去,撞開皮夾克的胳膊,總算是擠了過去。
她以為她終于擺脫了,但邁出去兩步后,她被人拽住了。
皮夾克抓住了她的羽絨服帽子,扯得她脖子一噎,幸嘉心沒有猶豫,手上提著的裝滿食物的塑料袋就向那人臉上砸去。
“嘣”地一聲,聲音脆響。
她學了很多女子防身技能,砸完這一下,扔了東西就跑,準備大聲喊人的時候,皮夾克說話了:“別喊。”
清冷平靜的兩個字,透著點煩躁。
幸嘉心又不傻,你不讓我喊我就不喊嗎,立馬將聲音拔出了年度最高:“著火啦——!”
超市門口僅有的兩個閑人立刻望了過來。
幸嘉心還待再喊,皮夾克上前兩步拍了拍她粉紅色的小電驢:“這車是你的嗎?”
“搶……”
劫字沒能出口,皮夾克道:“你車壞了。”
幸嘉心愣住了。
超市里已經有保安出來了,皮夾克重復道:“你車壞了。”
“哪里壞了?”幸嘉心站得遠遠地問。
“鏈子掉了。”皮夾克彎腰敲了敲牙盤,“很危險。”
電動自行車幸嘉心用腳踏的時間很少,所以她完全不會注意到這種問題。
借著超市門口的光低頭看了看,小電驢果然掉下來一截松垮垮的鏈子,仿佛在嘲笑幸嘉心的神經質。
超市保安走到了幸嘉心跟前,問她:“你沒事吧?”
幸嘉心指了下小電驢:“我沒事,我車壞了。”
保安向小電驢走過去,彎腰開始研究。
皮夾克直起身,雙手插在上衣兜里,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幸嘉心。
他站在背光的位置,又戴著棒球帽,幸嘉心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想去看他的臉。
保安對著車一陣搗鼓,皮夾克突然戳了戳他的背示意他起開,自己蹲下身去,不過四五秒,腳踏板一轉,鏈子便安好了。
皮夾克扔了手上的一截什么東西,轉身往后走了幾步,融入了剛才的男人圈子里。
幸嘉心站在原地,終于確定自己誤會了人,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保安過來對她道:“車修好了,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幸嘉心道,“謝謝。”
“以后別亂喊了。”保安扔下一句話,轉身進了超市。
幸嘉心的臉,就像被冷風吹久了一般,火燒火灼地熱起來。
她的食物還散在地上,她的小電驢還停在遠處。
她一步步地走過去,盡管低著頭沒看,還是能感受到從那個男人圈子里傳出來的目光。
如有實質,一根根利刺一般射到她身上。
她加快了步子,胡亂地撿了下地上的東西,提著袋子很快走到小電驢旁邊,再胡亂地往后箱里塞。
根本塞不下,越急越慌亂。
她幾乎聽到了那些男人的笑聲,她猜得到他們竊竊私語的每一個可怕的詞語,幸嘉心手指發抖,一陣冷風夾著雨絲打到她身上,連身體都要抖起來了。
“把奶放前面吧。”突然有人在她身后說。
幸嘉心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就要推開車跑,身后的人仿佛可以預知般,抬手穩住了她的車子。
兩人離得極近,幸嘉心低頭看到身后人翹起的衣角,是皮夾克。
太陽穴突突直跳,所有的一切都不按照套路來,她想挖了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有一秒的靜默。
“別怕。”皮夾克頓了頓道,“我是女生。”
幸嘉心猛地抬起了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浮木,她終于去看這個人的臉,在背光之下,看到了尖利的下巴輪廓,看到了削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
皮夾克轉了下頭,棒球帽后有一小段馬尾露了出來,扎的是女孩子喜歡的雙層細螺旋皮筋。
幸嘉心的心跳終于慢了下來,呼吸也終于順暢了,她聽得見超市里的廣播聲了,也聽得見遠處樹被吹動的聲音。
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幸嘉心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我幫你吧。”皮夾克說。
“不用了,謝謝。”
皮夾克卻沒聽她的,拿過她手中的酸奶箱子,便放到了小電驢前面的腳踏處。
幸嘉心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勒得發白的手指。
皮夾克接過她另一個袋子,揉吧揉吧,塞進了后箱里。
“稍等。”皮夾克說。
她三兩步跨到了她扔東西的地方,蹲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餅干。
有一骨碌滾得挺遠,是幸嘉心最喜歡的奧利奧巧克力味。
皮夾克重新回到了她身邊,將餅干塞進袋子里,扣上后車箱,還拍了下。
“好了。”皮夾克往后退了一步,還是那個薄唇,幸嘉心終于聽出了點女孩子溫柔的味道,“路上小心。”
幸嘉心將車騎了出去,直到超市遠遠地甩在身后看不見了,腦袋里才像過電影一般定格到了某個畫面。
下巴,嘴唇,鼻子……還有那雙她沒看見的眼睛。
一定是狹長的單眼皮,眼角微微吊起,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尾游動的魚。
譚佑。
幸嘉心猛地拉閘停了車。
漂亮姐姐只會提問題,而且繞來繞去都離不開譚佑,譚琦倒是能理解,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嘛,總是黏黏糊糊的。
而且一個女孩子和陌生的男孩子待一起,不聊他們共同熟悉的人,還能聊什么呢。
于是譚琦把譚佑從小到大的糗事、趣事翻出來,一件件,娓娓道來。
他說得生動形象,漂亮姐姐咬著飲料吸管,笑得活色生香。
氛圍本來是很美好的,直到譚琦接到了一個電話。
只看了眼來電顯示,譚琦就起了身,對幸嘉心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外面還在下雨,幸嘉心倒是不擔心一個年輕男孩子淋點雨會怎樣,她在猜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譚琦匆匆出了門,隨便拐了個彎消失在幸嘉心的視線里,幸嘉心摩挲著手機,想著應該不是譚佑打過來的電話。
不然,他一定會樂滋滋地在她面前開了免提,這樣,兩個等著同一個人的人,就可以都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了。
不是譚佑,那就不關她的事,幸嘉心打開手機,翻到電子書,看了會課題資料。
這個電話打得時間挺長,幸嘉心資料翻過快一半,譚琦才回來了。
這一回來,嚇了她一跳。
出門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男生,這會被淋得跟落湯雞一樣。
幸嘉心的傘就撐開在店門口,就算譚琦沒有拿走傘,隨便找個屋檐躲一下雨也不至于這樣啊。
幸嘉心盯著他,用眼神詢問他,但身子沒動。
譚琦走到她跟前,雙手“啪”地一聲支在了桌子上,也不坐下,就這么低著頭。
幸嘉心眼睜睜地看著他頭發上的水,“噠”,滴到了桌面上。
譚琦抬起了頭,看了幸嘉心一眼,眼睛紅紅的,甚至還有些兇。
幸嘉心本能地往后縮了縮,手放在了自己的包上,打算這個人一旦有不正常的舉動,就立馬走人。
譚琦終于卸了力,頹喪地跌到了椅子上。
幸嘉心突然有些擔心,不會是譚佑出了什么事吧?
她趕緊問道:“怎么了?”
譚琦聽到這句話,一偏頭,表情又激烈起來。
他在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難過,憤怒和不甘。
半晌后,他嘴唇有些發抖地道:“家里的事。”
“譚佑?”幸嘉心的心提了起來。
“等譚佑回來。”譚琦重復了一遍,“等譚佑回來。”
更像是在跟自己不斷地暗示,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兩人不再說話,就這么安靜地坐著。倒是店主過來,看到譚琦的樣子,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后去拿了條干毛巾過來。
“擦擦吧。”店主把毛巾放到了桌上,“怎么淋成這個樣子。”
沒人回答她的話,店主有些尷尬,轉身走了。
毛巾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又過了好一會兒,譚琦才拿過來毛巾,蓋在腦袋上上下揉起來。
男生的頭發短,擦起來應該很快,但譚琦擦了很久。
有好幾次,幸嘉心看著他把毛巾捂到了臉上,手指顫抖。
人痛苦的模樣,幸嘉心見過很多,或者說,她感受過很多。
以至于太多了以后,身體開始自動產生抵抗的機制,大腦開始選擇性忽略某些感覺,比如看都別人難過時,自己也會產生的難過。
幸嘉心沒這個感覺,在這種情況下,她只希望譚琦的痛苦不要波及到她。
也不要波及到譚佑。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譚琦的手機終于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手機在桌面上,幸嘉心看到了備注上的“譚佑”兩個字。
她趕緊提醒譚琦:“譚佑的電話!”
譚琦將毛巾甩到桌子上,接起了電話。
他的眼睛更紅了,開口的聲音也有些啞:“你到哪了?”
問得很直白。
譚佑的回答幸嘉心聽不見,她只能聽譚琦說的話。
“嗯,好。別了,有事。”譚琦頓了頓,“在旅館吧,我們現在過去。她?要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