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節課結束后已是中午,許聽和陳熙柔她們一起去學校餐廳吃了飯。</br> 之后幾人在餐廳門前分開,于妍和安安是校學生會的成員,臨時接到通知要去部門開會,陳熙柔則去圖書館還書和上自習。</br> 于是許聽便自己回宿舍。</br> 因為以后可能會很少在宿舍住,許聽回到宿舍后簡單整理了下書桌和床鋪,拿了兩套適合最近天氣的衣物以及日常生活用品,鎖好門,離開學校。</br> *</br> 午后陽光暖融融的,微風拂過,柳條輕擺。</br> 許聽到達病房的時候,護士正在給謝淑君做常規的檢查。</br> 聽到門響,謝淑君抬眼看去,很快便收回視線,神色淡淡。倒是護士親切的和許聽打起招呼,“又來看外婆了?”</br> “嗯。”許聽沖對方笑笑,感謝道,“麻煩姐姐平時照顧我外婆,辛苦了。”</br> 護士:“分內的事情,不辛苦。”</br> 自謝淑君住院后,許聽三天兩頭前來探望,私底下還經常找護士和主治醫生了解情況,再加上她人長得好看說話又甜,對誰都帶著笑,所以負責這一病房的醫護人員基本都認識許聽。</br> 簡單的交談過后,檢查也結束了。</br> 護士還有其他的工作,拿著東西離開病房,給許聽和謝淑君留出相處的空間。</br> 謝淑君不咸不淡地問:“今天沒課?”</br> 許聽:“下午沒課。”</br> 謝淑君:“怎么不去上自習?”</br> “哎。”許聽削好蘋果,切成小塊遞給她,“知道知道,我肯定好好學習,這學期還給你拿回來一個獎學金好不好。”</br> 許聽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八歲那年她被剛到州城的謝淑君收養。謝淑君是個中學教師,為人嚴肅,不怎么愛笑,對許聽要求很高,特別是她的學習成績。從小學到現在,每次聊天都要提兩句學習的事情。</br> 許聽也并未辜負她的厚望,從上學開始,便是年級第一。</br> 高中畢業那年她是以州城文科狀元的身份考入溪大的,當時在小鎮上算是稀罕事了。許聽一夜間成了名人,當地教育局的領導親自上門發獎學金,更有不少學生家長打聽到謝淑君是老師后忙把自己孩子轉到謝淑君所在的班級就讀。</br> 謝淑君翻了兩頁手中的書,看向許聽,“我這周可以出院了。”</br> 許聽頓了下,繼續切水果,她故作嚴肅道,“還不行,等你身體好了再出院。”</br> 謝淑君:“我——”</br> 她剛說了個話頭,便被許聽截了下來,“外婆,你不要擔心錢的事情,我爸有錢,你把我養這么大,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出點錢給你治病,那也太沒良心了吧。”</br> 謝淑君直白道:“治不好,不要浪費錢了。”</br> “治得好的,肯定能治好。”許聽低著頭,眼眶微紅,“外婆要長命百歲,一直陪著我才可以。”</br> 謝淑君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下去,她抬手摸了摸許聽的頭發。</br> *</br> 許聽在病房多留了一會兒,謝淑君趕她回學校學習。</br> 離開醫院的時候,許聽接到韓東的電話,約在附近的咖啡館見面。</br> 許聽小時候就長得好看,長大后更是出挑。</br> 她大學剛入校不久便被人評為校花,之后又因為軍訓時的照片被人傳到網上,火了好一陣子,更是被評為大學最美校花。</br> 韓東是星耀的經紀人,在網上看到許聽的照片后,特意去學校找她。</br> 因為沈言禮的關系,許聽對娛樂圈并不排斥,她猶豫了幾天,想到進圈以后會離沈言禮更近一些,甚至還可能遇到他,便同意簽約。</br> 許聽非科班出身,也沒有任何經驗,但是好在外形不錯。將她簽下后,韓東先后給她介紹了兩個平面廣告的工作。</br> 這是許聽賺到的第一筆工資,她拿到錢第一時間買了禮物寄給謝淑君。</br> 但當謝淑君知道這筆錢的來歷后,發了很大的脾氣,強烈反對她進娛樂圈。</br> 于是,許聽不敢再有任何想法,立即找韓東談了這件事。</br> 原本韓東是準備好好培養許聽的,連方案都已經制定好了,得知許聽要毀約后挺生氣的,再三確定她的決定,之后再沒聯系過她了。</br> 去年冬天,許聽被許家找到。</br> 十幾年里她的生活中從來沒有父母這種字眼,如今突然出現,她有些接受不了,便和謝淑君通了電話,征詢她的意見。</br> 謝淑君并未有過激的反應,沉默許久,要許聽認下來,回到父母身邊。</br> 就是因為太過平靜,許聽異常不安,當天便請假買票回州城,正是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讓許聽回家后看到了那張被隨手擱置在桌子上的診斷書。</br> ——胃癌晚期。</br> 而且看樣子謝淑君并不準備告訴她。</br> 許聽覺得天都塌了。冷靜下來后,她讓謝淑君辭掉學校的工作,去溪城看病,也方便她照顧她。</br> 謝淑君拗不過許聽,只能聽從她的安排。</br> 但謝淑君不愿意打擾許聽和親生父母的團聚,再加上要處理州城的事情,就先在州城醫院治病,直到今年春天,將一切處理妥當后才愿意去溪城。</br> 謝淑君是一名普通的教師,工資并不高,她幫學生補習都是免費的,并未有額外的收入。</br> 許聽知道家里的情況,仔細算下來也就只有三五萬的存款,小鎮的房價并不高,賣了房子也就只有五十來萬。</br> 而且她被謝淑君收養時,謝淑君便是獨身一人,縱是借錢也無處可借。</br> 許聽回學校便開始找兼職,一邊上課一邊賺錢。</br> 在將謝淑君接到溪城醫院后,錢花的厲害,許聽才意識到她賺的那點錢只是杯水車薪,思索再三,她背著謝淑君偷偷聯系了韓東。</br> *</br> 工作日的原因,咖啡店里并沒有多少人,空空曠曠。</br> 陽光穿透玻璃墻照射進來,隱約可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墻角的音響播放著舒緩的音樂,店員上完咖啡后便回到柜臺后面,坐在椅子上犯著困。</br> 許聽捧著咖啡杯,握著杯壁的手指收緊又放松,昭示著她內心的局促。</br> 韓東年紀比她要大一輪,在職場上混了好多年,一眼便將她看透。</br> 他靠著椅背,故意不講話。半晌,覺得時間差不多,這才開口,語氣帶著點不耐煩,“這次想好了?”</br> 許聽看著他,點點頭。</br> 韓東再次以挑剔的口吻講:“有人進娛樂圈是為了追夢,有人進娛樂圈是為了賺錢,你是為了什么?你可想清楚了,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沒機會給你反悔,我也忙,沒時間陪你玩。”</br> 許聽默了瞬,垂眼看著咖啡杯里慢慢擴散的拉花,低聲說,“賺錢。”很難堪,很現實的答案。</br> 韓東:“這就對了,以后聽話點,等我給你捧紅了,賺錢還不是很輕松的事情,想要多少賺多少。”</br> 說著,他拿過提前準備好的合同,推到許聽面前,敲了敲桌子,“簽吧。”</br> 許聽接過簽字筆,將合約從頭瀏覽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后在右下角簽上名字。</br> 韓東露出笑意,打過棒子,現在要給甜棗了,他把一起帶來的劇本遞給許聽,“最近有個小角色缺人,你拿回去看看,過陣子通知你試鏡。”</br> 許聽收下:“謝謝韓哥。”</br> 其實這個劇本在他手里壓了挺長時間了,因為不著急,便一直沒聯系許聽。</br> 兩個月前,許聽主動聯系他的時候,韓東稍有些詫異,沒想到許聽還會回來找他。他自認眼光獨具,第一眼便覺得許聽很有潛力,以后肯定會大紅大紫。</br> 但是當初的事情又讓他有點不爽,于是故意冷著許聽,想壓壓她的傲氣,以后攥在手里也好控制。</br> “沒事你先回去吧,以后再聯系。”韓東整了下衣服,從位置上站起來。</br> 這時,一條新的消息推送過來,許聽放在咖啡桌上的手機亮了。</br> 以韓東的視角很容易看到屏幕上的壁紙,更何況沈言禮這種級別的圈里能有幾個人不認識,他挑眉,“你還是沈導粉絲啊?”</br> 接著隨口放出承諾:“好好工作,以后帶你見沈導,有機會你們還能合作。”</br> 許聽拿手機的動作頓住,輕輕點頭。</br> *</br> 離開咖啡館,已經傍晚了。許聽查了回別墅的路線,正巧附近有一個公交站牌,等了幾分鐘,坐上公交。</br> 車上沒多少人,許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br> 公交晃晃悠悠行進著,帶著柳絮的微風從耳際拂過,天邊云卷云舒,晚霞瑰麗,層層疊疊,粉色和紫色交織在一起,溫柔了整個城市。</br> 難得的平靜,許聽捋了捋這幾天堆積在一起的情緒。</br> 有難過的,有驚訝的,有喜悅的,有悲傷的,……,最近半年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做夢一般,特別是最近幾天,她就是做夢都不敢這么做。</br> 進娛樂圈這件事,是她的無奈之舉,也是深思熟慮過的決定,如果韓東不來聯系她,過幾天她也會去找別的娛樂公司簽約。</br> 公交停靠,頭頂傳來播報站牌的聲音,車門敞開,一群人涌入。許聽的思緒被打斷,她看了眼手機,敲了幾行文字發出去。</br> [uting:太太太幸運了。]</br> [uting:蝦餃是以后最愛的食物。]</br> *</br> 許聽回到別墅的時候,天還未暗掉,晚霞正濃。</br> 她穿過花園,見沈言禮正坐在窗下修剪綠植,晚風拂過,葉子搖晃。</br> 怕再惹沈言禮生氣,許聽斟酌再三,并站在一米外的地方和他打招呼,“沈先生,晚上好。”</br> 沈言禮低著頭,額前碎發垂落,只看得到鋒利硬朗的側臉線條。</br> 因為他一直沒有說話,許聽不好離開,便在旁邊等著。</br> 只見沈言禮手里拿了一柄很大的園藝剪刀,看著挺鋒利的,許聽開始提心吊膽,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生怕他不小心傷到自己。</br> 沈言禮偏偏沒有正在做危險行為的自知,像是正常人一般,輕飄飄的揮舞著剪刀,隨著他的動作,兩截長勢極好的枝條落在地上。</br> 片刻,他抬起頭,循著聲音朝向許聽這邊,神色淡淡地問,“好看嗎?”</br> 早餐時的事情還沒忘記,許聽怕再惹他生氣,慌忙看向別處,心虛地回答,“我沒看。”</br> 沈言禮勾了勾唇角,冷嗤一聲。</br> 聲音很輕很輕,但落在許聽耳朵卻像是重重的鼓點,她臉頰倏地燒了起來,后知后覺自己這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br> 轉瞬間,許聽腦海中又冒出一個念頭——</br> 沈言禮該不會是問她這盆綠植修剪的好不好看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