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內是整齊停放的車輛,燈光略有些昏暗,冷冷清清。</br> 隨著“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沈言禮走出來,皮鞋踏在地面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在整個停車場回蕩。</br> 視線掃過,沈言禮很快找到車子,抬腿走去,他勾著許聽腿彎的那條手臂向上微抬,拉開車門,隨即將許聽扔進后座。</br> 方才窩在沈言禮懷中,臉頰和胸膛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許聽清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雪后初霽的松柏味道和淡淡的酒精味混合在一起,縈繞在她鼻息,很熟悉,以至于許聽老實了一路。</br> 現在懷抱離開,許聽猛然回神,她從座位上調整過姿勢,直起上半身,探頭看著沈言禮。</br> 開門的瞬間,司機正靠著椅座玩手機,屏幕亮著白色的熒光,聽到后面的動靜,他回過頭,見到沈言禮略有些驚訝,“沈少爺,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說聲,我好把車子開到門口接你。”</br> “麻煩。”沈言禮關上車門,吩咐道,“回別墅。”</br> 司機應下,將手機收起,發動車子準備離開。</br> 沈言禮整了下衣袖,靠著椅座,放松下來。</br> 這時,他注意到左側投來的直勾勾的目光,回頭一看,只見許聽歪著頭,沖他眨巴了兩下眼睛,眸里是疑惑之意,好似在問為什么不抱她了。</br> 那雙杏眼亮晶晶的,嘴巴微嘟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br> 但一想到方才在電話中許聽是如何鬧著要離婚的,沈言禮就一肚子火氣,現在她竟然還有臉賣乖?!</br> 沈言禮磨了下后槽牙,心里恨恨的,無處發泄,他視線落在許聽臉頰,光滑細膩,看不到一絲瑕疵,還有一點點嬰兒肥,看著就軟軟的。</br> 還沒等動手,車廂內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許聽一巴掌拍在沈言禮臉上。</br> “?”沈言禮懵了瞬,臉色差到極點,咬牙切齒道,“許、聽。”</br> 許聽像是沒聽到一樣,低頭看著掌心。</br> 沈言禮忍了下,抬手將中間的隔板放下來,準備好好教訓許聽。</br> 這時,許聽的手機響了,在上車時不小心掉在座椅上,沈言禮先她拿到,直接掛斷,幾秒后,沈言禮手機也響了,他垂眸看去,是江迎綠打來的,他再次掛斷,并將手機關機。</br> 沈言禮憋了一肚子火,他俯身靠近,兩指掐在許聽臉頰,迫使她抬起頭,和想象中一樣,手感極軟,手指直接陷下去。</br> “知道我是誰嗎?”沈言禮聲音略有些冷。</br> 許聽只看著他,沒說話。</br> “知道自己是誰嗎?”沈言禮像是審問犯人一般。</br> 許聽還是沒答話。</br> 沈言禮手指緊了緊,許聽臉頰的肉擠成一團,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剛才打我不還挺橫的,現在啞巴了?”</br> 許聽伸出手,想將沈言禮扒拉開,奶兇奶兇地宣布,“我要和你離婚!現在!”</br> 在沈言禮眼中,許聽跟小雞仔似的,他單手攥住許聽的兩只手腕,冷笑道,“那你想得還挺美。”</br>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行駛,窗外路燈向后狂奔,暖黃色的燈光源源不斷映入車廂內,偶有迎面駛來的車輛,冷白的車燈一晃而過。</br> 剎那間,許聽看到沈言禮此刻的表情,壓抑著,唇角是不帶一絲感情的冷笑,黑眸深邃,直勾勾看著她,非常兇,好像下一秒就能將她摁在椅座上揍一頓。</br> 酒精還在不停發酵,許聽暈乎乎的,是和往常不同的情緒外露,她瞬間被嚇哭了,哭唧唧道,“你太壞了!你欺負我對我不好還要打我,不喜歡我還侮辱我的人格……”越說越多,藏在心里的話全都說了出來。</br> 沈言禮:“……”</br> 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對于許聽的指責,沈言禮只覺得莫名其妙,他尋思著也就前兩項勉強能承認,后面亂七八糟的到底誰污蔑誰誰侮辱誰人格?</br> 沈言禮氣樂了,壓著脾氣開始和小酒鬼講道理,“我怎么不喜歡你了?又怎么侮辱你人格了?嗯?”</br> 許聽被戳到傷心處,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她拽過沈言禮的衣角,低頭把眼淚鼻涕全都抹上去,委屈極了,“你就是不喜歡我,你都不認識我了,你還說我為了你的錢,聽聽才不稀罕你的臭錢呢嗚嗚嗚嗚……”</br> 沈言禮:“……”</br> 提到錢,許聽手掌握拳,在沈言禮面前攤開,看著面前的空氣驕傲道,“我有錢!好多好多好多錢!”說著說著又哭了,“我又沒有錢了,我好窮,外婆生病好難過嗚嗚嗚嗚,聽聽沒錢給外婆看病,聽聽好沒用……”</br> 沈言禮:“……”</br> 說著說著,許聽還打了個哭嗝。</br> 見她這樣,沈言禮便是再大的火氣也消了,他好笑又無奈,從旁邊抽了幾張紙巾,抬手給她擦眼淚。</br> 許聽情緒一陣一陣的,這會兒也不委屈了,恨恨地在他虎口處咬了一口。</br> 沈言禮都能感受到她牙齒在咬合碾磨,力氣倒不小,他沉聲,“許聽。”</br> 許聽又重重咬了下,直到嘗到鐵銹味兒這才松口,隨后將沈言禮推開,她蜷著膝蓋往角落里一縮,理都不理沈言禮。</br> 望著虎口處那一層透明的液體,還有幾縷紅色混在其中,沈言禮,“……”</br> 沈言禮頭一回碰上這事,是真的沒轍,拿著紙巾給自己擦了擦手,然后推了推貼著車門裝蘑菇的許聽,“喂,許聽。”</br> 許聽動了下,縮得更小了。</br> 沈言禮:“……”行吧,誰讓這是他家的:</br>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別墅門前。</br> 沈言禮探過去,推了下許聽,“到家了。”</br> 許聽動都沒動。</br> 沈言禮又喊了聲:“許聽,下車。”</br> 許聽依舊沒反應。</br> 鬧了一路,還在鬧?</br> 沈言禮耐心有限,眉宇間藏著煩躁。</br> 等了半分鐘,沈言禮開門下車,繞到許聽那邊,拉開車門準備將許聽拽下來,但不用他動手,沒了倚靠的東西許聽整個人讓外面栽,還是沈言禮眼疾手快才不至于她摔在地上。</br> 也是這時,他發現許聽是睡著了,還在他頸窩處蹭了兩下……</br> 沈言禮:“……”</br> ……</br> 時間很晚了,別墅陷入了沉睡,不見一絲光亮。</br> 沈言禮抱著許聽,雙手不便,就沒有開燈,在玄關處換過鞋子直接上樓,走到電梯時,旁邊的廊燈突然亮了,王媽端著水杯出來。</br> 她看到沈言禮時被嚇了一跳,隨即注意到他懷里抱著一個女生,愣了瞬,定神一看,認出女生是許聽,問道,“聽聽這是怎么了,她不是說明天才回來,你倆怎么一起回來了?”</br> 沈言禮淡聲:“睡著了,在外面遇到了。”</br> 王媽順手幫沈言禮按了電梯鍵,“那你也快去洗洗睡吧,這么晚了。”</br> 沈言禮:“嗯。”</br> 鳥聲啾啾,萬物復蘇,晨曦透過窗子投映在地板上,像撒了一層金粉。</br> 許聽頭痛欲裂,渾身都不舒服,酸酸脹脹,想和誰打了一架似的,她手背搭在額頭上面,緩了片刻才揉眼起床。</br> 她翻了身體,側躺著,習慣性用臉頰蹭蹭枕頭,睜眼的瞬間看到一截小腿,許聽茫然,視線向上</br> 小腹、胸膛、脖頸、沈言禮那張臉。</br> 沈言禮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是一個黑色的文件夾,見許聽醒來,他合上文件夾,手臂虛搭在扶手上,看向許聽的眼神有些怪異有些復雜。</br> 許聽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坐起來。</br> 昨晚許聽亂七八糟的話,讓沈言禮感到疑惑,但又能聽出她是認真的。</br> 所以在許聽醒來,沈言禮順手翻了下許聽的資料,其實在許聽來別墅之前這份資料便被送到他手里,只是他當時無心結婚,從來沒有翻閱過。</br> 第一頁寫著許聽八歲以前的經歷,沈言禮注意到天使福利院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他回憶了很久,想起來他高中時候一次和同學打架,將對方打入醫院,老師讓他回家反思,沈秋白剛好要出差,便將沈言禮帶上一起。</br> 對于那一小段回憶,沒有特別出彩值得反復回想的地方,如果不是突然看到這個地點,沈言禮可能都想不起來。</br> 時隔太久,記憶有些模糊,沈言禮依稀記得那里有一個小哭包,被人欺負了只知道哭,但一顆糖就能將她哄笑,笑起來甜甜的。</br> 其實沈言禮和沈秋白離開以后,沈言禮有想過小哭包會不會繼續被人欺負,甚至萌生了要將小哭包帶走的念頭,但是領養不是一件小事,沈秋白資助過許多福利院卻從來沒想過領養小孩,應該是不可能同意的。</br> 沈言禮糾結了一晚,和沈秋白說了這事兒,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只不過有一個交換條件,他以后在學校不準打架鬧事。沈言禮皺著眉頭應下。</br> 但是等再回去的時候許聽已經被人領養了。</br> ……</br> 再向后翻便是許聽上學以后成績有多優秀,千篇一律,沒什么好看的。</br> 直至翻到最后一頁,許聽考上溪城大學,被親生父母找到,領養她的外婆被診斷為胃癌晚期……</br> 在許聽醒之前,沈言禮盯著她看了半天,怎么也不覺得她和記憶中的小哭包長得一樣,哦不對,其實也有像的地方,哭起來稀里嘩啦簡直能要人命。</br> 房間內是沉悶抑郁的裝修風格,許聽忽然發現她睡在沈言禮房間,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br> 所以誰給她換的衣服!</br> 而且沈言禮不是下周才回來嗎!</br> 再看向他時,許聽揉了揉眼睛,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br> 這么想著,許聽也這么問了出來,“我的衣服?”</br> 沈言禮沒有直接回答,手肘壓著大腿,身體前傾,向許聽靠近,“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br> 許聽呆滯:“?”</br>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昨晚發生什么了?她不是和江迎綠去喝酒了嗎?低頭的瞬間,許聽又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尋思著傳說中酒后亂性的事情不會出現在她身上吧?</br> 沈言禮又靠近了一些,那張臉挑不出任何瑕疵,而且他發型有些改變,是干凈利落的寸頭,手指壓上去可能還會有扎手的感覺,襯得五官更硬朗一些,荷爾蒙不要命的向外散發。</br> 這個發型真的很戳許聽,她有些扛不住,刻意板著臉,心虛地移開視線。</br> 沈言禮威脅:“嗯?”</br> 許聽舔了下唇,小聲試探,“那你提示一下?”</br> 沈言禮冷哼:“某人非要和我離婚。”</br> 這原本是許聽一周后要談的事情,但她還沒想好措辭,沒想到沈言禮竟然知道了!經他這么提醒,許聽更心虛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啊!!!</br> 許聽沉默著。</br> 沈言禮也沒逼得太緊。</br> 過了會兒,許聽偷偷覷他,見沈言禮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氣,索性趁這個機會談這件事。</br> 她咽了口口水,擺出一副冷靜正經的樣子,認真問,“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昨晚肯定好好考慮過了吧?你怎么想的?”</br> 作者有話要說:沈哥哥:做夢:</br> 來晚了,非常抱歉!</br> 感謝在2020061819:41:232020061923:0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荏苒不易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