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派主殿位于須彌城的西面正中央,雪玉堆砌而成的臺階遠遠望去,宛如水浪。</br> 鑲嵌著白琉璃與月光石的墻磚組成這華美高貴的大殿,此時,殿內點了燈,濛濛光芒自窗中透出,遠遠望去,這大殿宛如一枚精致的珠寶。</br> “夙長老。”書館的主人欠身行了一禮,對殿內老者喚道,“書館內的五行蘊訣全部消失了。”</br> “你說什么?”夙長老白花花的胡子很長,淹沒了他的嘴和下巴,他說話時,聲線嗡嗡的,“這么久了,怎么會有人……”</br> “既然我可以,為什么別人不可以?”主殿的月白色琉璃屏風后傳來一道輕柔曼妙的女聲。</br> 一位戴著發冠,身著白裳的女修走了出來,她曳地的衣袍被室內光線折射出貝母般的光澤,流光溢彩。</br> 她的樣貌絕美,面龐上的每一分線條都仿佛精心雕琢,一雙如霧的眼眸仿佛能將人扯入迷離的深海。</br> “掌門。”書館主人與夙長老皆是恭敬一拜。</br> 蓮華派掌門素月心閉關已久,前段時間她剛出關,所以今日書館主人才能見到她。</br> “當初掌門您突破時,可是門中數十位長老,湊齊了分別專修五行之力的頂尖高手為您護法,您才能完全吸收五行之力。”夙長老那時還年輕,回憶起此事時也覺得震撼,面上露出向往之色。</br> “我想,在月之域內除了蓮華派之外,再沒有宗門能有條件如此給弟子護法了。”夙長老說道。</br> “我是我。”素月心輕聲說道,“我的靈根并不是頂尖,與火之力的溝通強度還差了半分。”</br> “世上沒有完美之物,怎么可能會有與所有五行之力能夠完全溝通的靈根,絕品天靈根,幾乎只存在于假設中。”夙長老長嘆一聲。</br> “或許呢。”素月心眨了眨眼。</br> “那么那個人在突破的時候,也需要有人護法,為之理順五行之力。”夙長老還是不相信。</br> “問問吧。”素月心坐在正中,蔥白的指尖點了點下巴,目光放在書館主人身上,“裴先生,近日是誰帶走了五行蘊訣?”</br> “回掌門,近日共有八位外來修士來書館里拿走五行蘊訣,其中七位的修為都低,沒有什么特殊之處,惟有一位身著蒼青色道袍的劍修,有元嬰巔峰的修為,看起來有些能力,就是他把月之域的惡鬼捉拿煉化。”裴先生的記性很好,馬上回答道。</br> “劍修啊……”素月心挑唇一笑。</br> 蓮華派中人很少見過素月心笑,她是一貫示人的形象都是疏離高貴的。</br> “也是。”夙長老點了點頭,“或許是帶走功法的這位師門長輩給那修士護法了,有高人在旁幫助梳理五行之力。”</br> 素月心的手指輕輕敲著掌門之位上鑲嵌的珍珠,輕聲說了句:“他可沒有這耐心。”</br> “掌門,您說什么?”夙長老與裴先生異口同聲問道。</br> “沒有。”素月心搖了搖頭,“宗門大比何時開始?”</br> “兩年后。”夙長老算了下日子答道,宗門大比三十年一次,而素月心自閉關之后,已經缺席很多屆了。</br> “我要出席。”素月心說。</br> 頓了頓,她又拂袖站起身來:“宗門大比的獎勵,我親自準備。”</br> “往屆不都是交給門派長老么。”夙長老感到有些疑惑。</br> “我閉關偶有小得,活動活動筋骨。”素月心柔聲說道。</br> 她往殿外走去,曳地的長裙掠過地面宛如水波流動。</br> “掌門還要去何處?”夙長老又問。</br> “你們不是說月之域來了一只惡鬼么……”素月心單手摩挲著蓮華派的掌門戒指,“我去帝玄殿看看。”</br> “是。”夙長老與裴先生一同答道,心里只嘆素月心關心月之域的安全,頗有掌門風范。</br> 夜晚還是如此寂靜,此時的天嵐門里,容真奔跑在山道上。</br> 阿玄還是蹲在她的肩膀上,氣定神閑的樣子,他覺得容真的擔心很多余,喬雪蹤不可能有意外。</br> 那團糾結的五行之力,容真解得非常好,每一份靈氣都被安排得妥帖,絕不可能再發生矛盾。</br> 解決了這個問題,從筑基期突破至煉氣期事時發生的其他困難與阻礙都是小問題了,因為解決五行之力也是天道給的考驗之一。</br> 所以,等到容真來到喬雪蹤的住處敲響院門的時候,是喬雪蹤親自給她開門的。</br> “師姐。”喬雪蹤輕聲喚容真,她的唇色蒼白,額上也有汗水,想來經歷了許多困難。</br> “你突破得怎么樣啦?”容真松了一口氣,直接問道。</br> “比較順利。”喬雪蹤看著容真溫和的眼眸,一字一頓說道,“我在吸收力量的時候,五行之力糾纏在一起,很難解開。”</br> “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若沒有成功解開,我就會被這股力量反噬。”喬雪蹤長出一口氣,“不過幸好,這些五行之力不知為何,慢慢變得順暢了,我很快成功吸收了。”</br> “那就好。”容真知道她在意識空間里做的事還是有意義的。</br> “師姐,謝謝你。”喬雪蹤對她說。</br> 容真有些驚訝,喬雪蹤應該不知道幫助她理順五行之力的是她,發生在意識層面的事情,她應該沒有感知才是。</br> 但很快,喬雪蹤補了一句:“謝謝你今晚來看我。”</br> “無事,這不是睡不著嘛。”容真撓了撓頭。</br> 雖然喬雪蹤不會做太多的表情,但她還是對容真扯出了一個笑容。</br> “那你好好休息。”容真交代了一句。</br> “好呀。”喬雪蹤看著她,輕聲說道,“師姐晚安。”</br> 容真確認喬雪蹤安全之后,很快抱著阿玄離開了。</br> 在回去的路上,她放松了很多,連腳步都輕快起來。</br> 容真習慣在抱著貓的時候說些有的沒的,看起來是在跟貓說話,實際上是在和自己說話。</br> “幸好她突破了。”容真摸著懷里阿玄的毛,一下又一下,指尖輕輕撓過他柔軟的身體,“不然以后誰給我報仇都不知道。”</br> 阿玄:“???”什么報仇,你在說什么話?</br> 他覺得容真整天滿腦子都在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br> “他可真壞啊。”容真繼續自言自語。</br> 阿玄:“???”什么壞,他是誰?</br> 他已經徹底聽不懂容真的話了。</br> 莫非有人與容真有仇?但到目前為止,他都沒見過容真與誰有什么特別大的過節。</br> 真是古怪。</br> “算了,回去睡覺吧。”容真感慨完人生,就抱著阿玄回去了。</br> 阿玄在房間里看著容真爬上了床,他打算等容真睡著之后,就偷偷去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br> 容真的神識在靠近靈獸靈魂光團的時候,可以接收對方靈魂里的信息,他同樣也有這個能力。</br> 但是,貓貓準備半夜干壞事的時候,被容真發現了。</br> 在阿玄從軟墊上跳到她的床上時,容真猛然睜開了眼睛。</br> 她突然被驚醒,還有些迷迷糊糊,只抬手把阿玄攬進了懷里。</br> 當陷在容真柔軟懷抱里的時候,阿玄的身體陡然僵住了,他不敢動彈。</br> “你是不是想要跟我睡覺?”容真問。</br> 阿玄:“……”我不是,我不想。</br> “那你也不用偷偷過來呀。”容真小聲說道。</br> 她在自己枕頭旁邊讓出個位置來:“你睡這兒唄。”</br> 阿玄掙扎著從容真懷里逃開,他絕對!不會!和她!睡在一張床上。</br> 即便他對人類的生活再不感興趣,但他也知道和一個女子睡在同一張床上意味著什么。</br> 阿玄對自己性別有清醒的認知,他是公的、雄的、男的,所以他不能和容真躺同一個枕頭。</br> 容真沒能得到貓貓□□服務,很是失望,只能翻過身去,繼續睡覺。</br> 但這么一來,阿玄是徹底不敢在半夜靠近容真了,不然被容真誤會就不太好了。</br> 第二天,容真的日子照常過著,只是隔壁丹霞門的司翰給她寄來了信件。</br> 修士之間通信,大多是以某個載體記錄信息,以法力催動,送到另一位修士的手上,一般是使用輕便之物,速度更快。</br> 司翰寄過來的信件是一滴水珠,在次日清晨精準地掉落在容真的手背上。</br> 水,又是水!阿玄覺得他最近的生活被各種各樣的水包圍著。</br> 司翰發來的信息內容很簡單,大致就是他設計出了一個新的建筑方案,邀請容真過來品鑒一番。</br> 容真懷疑是丹霞門內沒人夸這個建筑方案,所以司翰急需別人的認同,這才找上了自己。</br> 正好,她還沒有自己單獨一人出遠門過,趁這次機會試試也好,于是她拿上定波,答應了司翰的邀約。</br> 聽聞容真要去丹霞門,正在練劍的薛景嵐有些驚訝。</br> “雖然丹霞門與我們是鄰居,但也有數百里的距離。”薛景嵐收了劍,看著容真微笑說道,“你自己一個人過去可以嗎?”</br> “應該行吧。”容真有些緊張地說道。</br> 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身為一個修士的自覺,她還覺得自己是一個毫無法力的普通人,而一個凡人想要獨自在短時間內跨越數百里的距離,想想還有些不可思議。</br> “你有定波,上次你也自己使用過了,應該沒問題。”薛景嵐鼓勵她,“不過明日我要帶雪蹤去外面修煉,或許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距天嵐門千里的楚池內有五行靈氣涌出,靈氣濃郁,凝為實體,形成靈脈噴泉,是百年難得的奇景,也是千載難逢的修煉契機。”</br> 容真修煉的能量并不是五行靈氣,所以她去那里對修煉并沒有用處,再加上她不太習慣出遠門,所以薛景嵐沒有帶上她。</br> “好呀。”容真也習慣自己一個人生活,于是應了下來。</br> 她在聽到“楚池”二字之后,對于原書的記憶馬上被想起,似乎喬雪蹤是去了那里之后,因為這個機緣而很快突破到金丹期,速度比那個帝玄殿里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祝降鶴還要快。當然,喬雪蹤身為女主,經過這次歷練,不僅修為得到提升,也得到了她身上的第一件強力法寶。</br> 至于喬雪蹤的第一件強力法寶是什么,容真早就忘了,她能記起來這些就很不錯了。</br> 所以容真很支持薛景嵐帶著喬雪蹤離開:“師父,那你們快出發吧,我自己一個人去丹霞門就好。”</br> “好。”薛景嵐點了點頭。</br> 容真離開天嵐門之前,看到蠱雕潛在深潭里捕獵,它叼起一只大魚,利齒咬在魚腹上,成功吃到了今天的第一份美餐。</br> 她看到蠱雕吃魚,又想到了阿玄:“阿玄,你說你,怎么不吃魚呢,你不是貓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