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容真一見眼前修士面上被阿玄撓出的血痕,驚慌失措。</br>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抬手準備幫他施展治療法術,這修士卻先側過了頭。</br> 他修長的手指在臉頰上輕輕摸了摸,指尖明藍色的光芒閃過,他的傷痕瞬間消失不見。</br> 阿玄悠閑地蹲在容真的頭頂上,把兩只貓爪揣進胸口處,一副我什么都沒做過的無辜樣子。</br> “無事。”他溫聲對容真說道,“是我冒犯了。”</br> 語畢,他抬眸去看巷子外的情況,原本無人的街道上人聲嘈雜,幾位穿著帝玄殿藍色服飾的修士朝這里靠近,似乎在尋找著什么。</br> 容真踮起腳,越過青衫修士的肩頭,想要看看水月閣的人到哪里了。</br> 兩人都尷尬地發現一個情況,那就是他們似乎都在躲著某方勢力的追蹤,當然,兩人也心照不宣地沒有點明此事。</br> 容真擔心水月閣的修士追過來,便匆匆忙忙說了聲:“我先走了。”</br> 修士點了點頭,側身給容真讓出一條路,原本完美無缺的隱藏陣法也因此有了一個缺口。</br> 容真從小巷的另一頭跑了出去,在混入人群之后,她還有些驚魂未定。</br> 她也沒來得及去責怪阿玄隨隨便便就撓了別人的臉,只抱著懷里的藥材包,一路逃回了客棧。</br> 而在另一邊的小巷里,由于那修士的隱藏陣法開了一個小口,雖然他已經收斂了氣息,但某一樣東西還是引起了水月閣修士的注意。</br> 隱隱有桂花的香氣自小巷子里飄出來,巷子里的青衫修士也注意到了。</br> 他低頭,將容真遺落在這里的桂花發釵盒子撿起來,此時,水月閣修士已經不由分說地圍了上來,面色不善。</br> 拜他們所賜,帝玄殿的人終于發現他了。</br> 水月閣修士沒看清巷子里的人影,直接發問:“請問閣下購買銀鬃狼的乳毛是作何用途?”</br> 另一邊帝玄殿的人在外恭敬喚道:“祝師兄,您還不出來嗎?”</br> 青衫修士暗嘆一聲,把那裝著發釵的盒子收好,無奈走出了巷子。</br> “什么銀鬃狼的乳毛?”他先問了水月閣的修士,“我可從來沒有買過這東西。”</br> 當然,水月閣修士在聽到帝玄殿之人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愣住了。</br> 祝師兄,整個帝玄殿,難道還有第二個祝師兄嗎?</br> 帝玄殿之主帝吾的親傳弟子祝降鶴,天資絕艷,僅入道二十年,已是元嬰修為,未來成就不可限量。</br> 自帝吾傷重,閉關修養,這位親傳弟子在帝玄殿的地位也愈發重要起來,原本交由帝吾解決的大小事務,決定權已轉交到他手上。</br> 祝降鶴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水月閣的修士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們現在更希望祝降鶴忘記方才的冒犯。</br> 下一刻,祝降鶴逃跑的原因找到了,帝玄殿的修士自空間錦囊里掏出足足有半人高的書本紙張,雙手呈了上去:“祝師兄看看,這些決議都需要您過目同意。”</br> 祝降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都逃到蜀橋鎮來,為什么還是逃不出?</br> “回殿內看。”祝降鶴看到這些玩意就頭疼,他扭過頭去看水月閣那些已經呆住的修士,“水月閣的諸位,方才我的問題,你們還沒有回答。”</br> 水月閣的修士面面相覷,不敢開口。</br> “銀鬃狼的乳毛,我有印象,不是制作轉魂丹的材料之一嗎?”祝降鶴自顧自說道,“也是,一只惡鬼逃到月之域了,你們有配方,制作轉魂丹救治傷者也是有必要的。”</br> 水月閣高價售賣轉魂丹一事,帝玄殿并不知情,畢竟天高皇帝遠,但若被帝玄殿知曉他們趁人之危斂財一事,恐怕會給水月閣引來麻煩。</br> 所以,現在的水月閣修士安靜如雞,一句話也不敢說。</br> “祝師兄,可以回去了。”身后的帝玄殿修士提醒。</br> “好。”祝降鶴無奈輕嘆,他覺得水月閣的態度很奇怪,但又不好直接發問。</br> 祝降鶴想,這發釵應當是方才那姑娘掉落的,看樣子方才水月閣的修士是在追她了,就因為她購買了銀鬃狼的乳毛,他們就要如此追逐一位修為不到金丹的小修士?</br> “啊……”祝降鶴這才后知后覺地拍了一下腦門,回過頭去看時,水月閣修士已經跑得沒影了。</br> “水月閣有些奇怪。”祝降鶴負手慢悠悠地走著,一邊對身邊的修士說道,“有空可以去查查他們售賣轉魂丹一事。”</br> “是。”帝玄殿的修士領命,不敢怠慢。</br> 這邊容真已經跑回了客棧,確認身后沒人追逐之后,她開了一個新的房間,住了進去。</br> 回到房間清點物品,容真才發現自己剛買來的發釵不知何時已經掉了。</br> 她感到很心痛,但也不敢回去尋找。</br> 安頓下來之后,容真這才想起了阿玄方才做的壞事。</br> 她把一直趴在桌上休息的阿玄抱了過去:“你剛剛為什么撓別人?”</br> 多虧對方脾氣好,若是換個好面子的修士,估計就要當街打人了,那個人看起來那么厲害,她哪里打得過?</br> 阿玄根本沒把容真的話聽進去,他撓人了嗎?他沒有。</br> 他只是碰巧磨了一下爪子而已,阿玄想。</br> 于是他轉過頭,假裝沒有聽到容真說的話。</br> 當然,容真對一只貓也生不了什么氣,畢竟那時候她真的被嚇到了,被陌生人拖到小巷子里怎么看都感覺非常危險。</br> 她又用力摸了一把阿玄的腦袋,便開始做自己的事了。</br> 在蜀橋鎮不宜逗留過久,趁這幾天她把轉魂丹給煉制出來,此事就算過去了。</br> 等該救的人都救下,水月閣的轉魂丹也賣不出去了,畢竟九淵獄的惡鬼還沒有完全失控,逃到月之域的這一只也只是偶然事件。</br> 容真把藥鼎取出來,對阿玄說道:“我要煉藥了。”</br> 阿玄甩了甩尾巴,表示同意,他跳起來,爪子按在了容真脖頸的內府印記上,回到她的內府休息。</br> 因為阿玄發現,容真在煉藥的時候,由于她一直在用神識控制藥鼎的火候與投放材料的劑量,所以棲息在她的內府中,他恢復力量的速度比平時更快。</br> 容真也知道這只小貓咪準備去休息了,便以法術點燃火焰,開始煉制丹藥。</br> 這客棧的房間專門為修士提供,也考慮到了修士的煉藥需求,施放了通風排氣的陣法,煉制丹藥時的滾滾濃煙也不會在房間里揮之不去。</br> 容真覺得這個陣法很好用,打算回天嵐門之后也學著搭建一個。</br> 她花了四天時間,把需要的轉魂丹煉制出來,期間姚青露竟然大發善心過來幫她準備材料了,她自己準備好的理由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早點做完這事她還要回碧月宗。”</br> 有姚青露幫助,容真效率高了很多,在第四天早晨,她把轉魂丹交給了姚青露。</br> “月之域內就剩下那幾位修士被惡鬼所傷了。”姚青露把藥匣收好,挑眉說道,“我將轉魂丹賣出去之后,咱們的這樁交易就算完成了。”</br> “嗯。”容真坐在客棧的飯桌前低頭喝粥,應了一聲。</br> “幸好水月閣還要點臉。”姚青露托腮嘲笑道,“只敢暗中使絆子,我倒不怕這些。”</br> “那日我出門賣銀鬃狼乳毛的時候,險些被他們發現了。”容真想起那晚,還驚魂未定。</br> 不過幸好把她順帶拽入小巷的那位修士人還不錯,讓她先離開了,不然她肯定會被水月閣記住長相。</br> “他們在蜀橋鎮內不敢有大動作。”姚青露站起身來,與容真告別,“賣轉魂丹所得的靈石,我托人轉交給你。”</br> “好。”容真答應了。</br> 就在姚青露準備離開之時,薛景嵐提著劍回到了客棧,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樓大廳喝粥的容真。</br> “阿容。”他喚道,又扭頭看了一眼姚青露,“喲,姚小姑娘也在呢。”</br> 姚青露扭過頭去,只禮貌地喚了聲:“薛真人。”</br> 她不待見薛景嵐,拿著東西便離開了。</br> 此間事了,容真與薛景嵐也離開了蜀橋鎮。</br> 容真坐在薛景嵐的飛劍“束墨”上,與他說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br> “你說你險些被水月閣的修士發現,在逃跑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在被帝玄殿修士追著的青衫修士?”薛景嵐一邊馭使飛劍,一邊問道,吹來的疾風把他的發絲卷起。</br> “是的。”容真抱著阿玄,埋著頭躲避撲面而來的狂風,回答道,“阿玄撓了他一爪子。”</br> 薛景嵐忍不住笑了出來:“有趣。”</br> “也不知道他被人追上了沒有。”容真自言自語說道。</br> 阿玄縮在她懷里掙扎了一下,他覺得容真實在是多管閑事。</br> 容真與薛景嵐說完此事之后,也沒想著再去他飛劍里的小空間呆著,她打算試試自己的新飛行法寶。</br> 她拿出定波,金索在空中鼓蕩開,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片海浪。</br> 容真踏上這海浪,感覺自己站在了一片柔軟的地毯上,定波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堪堪追上薛景嵐飛劍的速度——當然,這是在薛景嵐刻意放慢速度的情況下。</br> 阿玄極為嫌棄地站在容真的頭頂,四只爪子緊緊地抱著她的腦袋,雖然他知道容真不會把他甩下去,但他真的討厭水,即便是假的水,他也接受不了。</br> 容真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感受著貓咪軟綿綿的肚皮貼在她的頭頂上,她對于這只高冷貓咪偶爾的貼近而感到受寵若驚。</br> 幾日后,師徒二人與一只貓,終于回到天嵐門。</br> 容真打開山門禁制,與薛景嵐走了進去,遠處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奔了過來。</br> 又大又黑的那個身影,是蠱雕,它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從水里竄了上來。</br> 又小又白的身影,自然是喬雪蹤,她今日蹲在融化了的深潭邊喂蠱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