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再一次感受到了劇情的逼近,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br> 只是,也不知道她未來的師妹,會是怎樣的。</br> 容真飛到天嵐門的山門處,從螺旋樓梯慢慢往上走,在盡頭處,她看到薛景嵐走了進來,抖落一身風雪。</br> “師父。”她喚了薛景嵐一聲。</br> 薛景嵐點了點頭,瞇起眼查探了一下天嵐門內的氣息,他感受到了來自姚青露與姚一柔的氣息。</br> “天嵐門有客了?”薛景嵐柔聲問道。</br> “是。”容真正待把這件事告訴薛景嵐,他卻拎著手里的小姑娘,對容真笑了笑,“是殺惡鬼時,在路上撿的。”</br> “撿……撿的?”容真跟著薛景嵐走進主殿內,有些疑惑地問道。</br> 阿玄蹲在她的肩膀上,瞥了一眼薛景嵐手中的姑娘,約莫十九二十左右的年紀,看不清面容,但可以一眼看出她的靈根,竟然是五行皆通的絕品天靈根。</br> 這天靈根在人類之中極為罕見,就算是整個修真界,也找不到三位來。</br> 結果……就這么被薛景嵐在路上隨便撿到了?</br> “我追尋到惡鬼蹤跡的時候,在凡人的村落喬家村附近,那時大雪封山,惡鬼被困于深山之中,因餓極兇性大發,正巧碰上這住在山里的女子,便打算對其下手。”薛景嵐解釋道,“我救下她之后,她昏迷不醒,我發現她的靈根特殊,想著便帶回宗門里看看。”</br> “喬家村。”容真輕聲說著,她想起了書中的女主名字正是叫喬雪蹤,如此一來,都對上了。</br> 薛景嵐把這女子放在床上,室內有陣法保護,很是溫暖,她卻還是緊閉著雙眼。</br> 容真看著她的臉,冰肌玉顏,美麗非常。</br> “喬家村偏僻,并不知道修士的存在,她應當是在幼時便展現出了修士能力,被村中人害怕,趕她到山中獨自居住。”薛景嵐看著她,摸著下巴說道。</br> “應當是。”容真點了點頭。</br> “被趕出去的時候,她還沒有名字。”薛景嵐繼續說道,“我若是收她為徒,還要再另外起一個名字才是。”</br> 容真垂眸,注視著床上那漂亮的小姑娘:“她姓喬。”</br> “是啊,喬家村的人都姓喬。”薛景嵐點了點頭。</br> “師父你在大雪封山時尋到她,不如就叫雪蹤如何?”容真心想反正劇情她也阻止不了,干脆繼續抄原書答案算了。</br> “喬雪蹤,這名字不錯。”薛景嵐的眼眸微瞇,很是滿意。</br> 容真在他沒看到的地方,輕輕嘆了口氣,喬雪蹤還要再修養一段時間,才會醒來。</br> 她跟在薛景嵐身后,走出殿外。</br> “來天嵐門的兩人,一人是碧月宗的姚宗主,一人則是姚小姑娘,對嗎?”薛景嵐輕聲問容真道。</br> “是她們。”容真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告訴薛景嵐,包括她要煉制轉魂丹阻止水月閣高價出售轉魂丹一事,也全部告知。</br> “姚宗主是個好人,你煉制出轉魂丹救她性命,并沒有錯。”薛景嵐點了點頭,他也是與姚一柔相熟,才會借住碧月宗里。</br> “水月閣么……”薛景嵐長嘆一聲,“既然你讓姚小姑娘出面售賣轉魂丹,便沒什么大問題。”</br> 他對容真點了點頭,往姚一柔居住的地方走了過去,是找她敘舊去了。</br> 容真一人站在原地,回眸偷偷瞧了一眼昏迷著的喬雪蹤。</br> 果然,劇情還是如期而至了。</br> 她在喬雪蹤的床前倒了一杯熱水,以手探了探喬雪蹤的脈,很平穩,并無大礙。</br> 容真看著她昏迷時的睡顏,悄悄想著,這就是她的師妹,文里的女主,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都仿佛夢境一般。</br> 確認喬雪蹤沒有大礙之后,容真走出殿外,正準備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卻看到姚青露朝這里走了過來。</br> “薛真人與我母親議事。”姚青露抬眸瞥了一眼容真,“我與你商量一下,給別的需求宗門售賣轉魂丹一事。”</br> 容真與她隨便找了一處回廊,坐了下來:“這么快嗎?”</br> “我母親已經恢復了,修復靈魂并不是身體受傷需要修養,只要吃了轉魂丹便能好。”姚青露眉頭輕皺,“你要分藥,不就是為了救人嗎,這還不快些?”</br> 容真眨了眨眼,她覺得姚青露說的沒錯。</br> “轉魂丹,你打算售賣多少價格?”姚青露問道。</br> “當初碧月宗山門下的藥鋪多少收的,我就以多少靈石的價格售賣。”容真心里早已有了定價。</br> 一顆轉魂丹只需要十枚中品靈石,這價格便宜得過分,對于有錢有勢的宗門來說,和白送沒有什么區別。</br> “這么便宜!”姚青露想著,容真多少也要賺上一些,要知道,這個價格在外面連一束銀鬃狼的乳毛都買不起。</br> 容真手里銀鬃狼的乳毛都是靈獸白送她的,她自然覺得沒什么:“就賣這個價格吧。”</br> “我幫你賣可以,到時候你不要后悔才是。”姚青露只當容真沒有見過那么多門派在水月閣外等著買藥的場景。</br> “好。”容真帶著笑意,對姚青露點了點頭。</br> “你會后悔的。”姚青露恨鐵不成鋼,就算容真不想用轉魂丹賺大錢,但天嵐門太窮了,她多少再多收一點靈石,也不是不可以。</br> “我不會后悔。”容真倒是看得很開,靈石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以后的天嵐門并不缺錢,她沒必要費盡心思,就為了賺那一點救命錢。</br> “等我母親離開之后,我就去水月閣。”姚青露對容真說道。</br> “嗯。”容真點了點頭。</br> “你師父帶了個小姑娘回來?”姚青露又想到了什么,直接問道。</br> “是。”容真很簡短地應了聲。</br> “她的靈根太特殊了,我阿娘遠遠的便看出來了,是絕品天靈根,看這樣子,你師父要收她為徒了。”姚青露輕嗤一聲。</br> “嗯。”容真再應,似乎沒什么太大的情緒起伏。</br> “她資質這么好,你的資質又那么普通,到時候你師父遲早不要你了。”姚青露瞇起眼說道,在修仙宗門里,靈根差的弟子被冷落忽視是常見情況。</br> 畢竟在修真界,靈根決定一切,這世間千萬年來,沒有任何一人能夠突破靈根的限制,一個人從降生起,便注定了未來能夠到達的高度。</br> 這邊容真還未開口,不遠處便傳來一道悅耳的調侃聲。</br> “姚小姑娘,我都聽到了哦。”薛景嵐靠在不遠處的木質欄桿邊,一邊啃著手里的蘋果,一邊說道。</br> 姚青露扭過頭去,皺起了眉頭,卻只能喚了一句:“薛真人。”</br> 語畢,她直接起身,離開了。</br> 見姚青露離去,薛景嵐落座,對容真直接說道:“姚小姑娘的猜測沒有錯,我確實要收她為徒。”</br> 至于原因,薛景嵐沒有說出口,但容真心知肚明,畢竟喬雪蹤的資質實在太好了,在外面都是各大宗門搶著要的存在。</br> “好。”容真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點了點頭。</br> “回來之后,我原本打算到帝玄殿領賞,但還有件事沒完成,我有些苦惱。”薛景嵐自顧自說了起來。</br> “師父,是何事?”容真抬眸看了薛景嵐一眼,直接問道。</br> 她不相信,還有什么事是連薛景嵐都感到棘手的。</br> “此事我方才就問過姚宗主了,她表示也束手無策。”薛景嵐無奈輕嘆。</br> 他單手抬起,一道水墨光芒暈開。</br> 當熟悉的氣息散發出來的時候,蹲在容真肩膀上的阿玄瞇起了金色的眼眸。</br> 太熟悉了,這種冰冷黑暗的感覺……</br> 不會是——</br> 果然,零陸貳叁被千百道劍意環繞,動彈不得,直接被薛景嵐拋到了地上。</br> 這惡鬼渾身纏繞著邪惡的黑色霧氣,還在地上掙扎扭動著,但被薛景嵐發出的劍意束縛,無法作惡。</br> “它……它還活著?”容真被惡鬼嚇到,往后退了半步。</br> 直面這玩意,她沒暈過去都算好的了。</br> 此時,原本還在掙扎著的零陸貳叁忽然瞥到了容真肩膀上的阿玄,在看到阿玄金色眼睛的那一瞬間,零陸貳叁的動作停了下來,這極惡之鬼的眼眸中竟然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br> “它不能說還活著,嚴格來說,它早已死了。”薛景嵐手中折扇輕搖著,對容真解釋道,“九淵獄里的惡鬼不知從何而來,但修真界目前主流的說法是曾經那些為禍一方的惡人、魔修死去后留下的魂魄,他們活著攪風攪雨,死了也不安生。”</br> “帝玄殿的要求是誅殺惡鬼,我猜他們也沒有找到快速殺死惡鬼的辦法,不然九淵獄里關著的那些惡鬼早就被蕩平了,這么多靈石,也不是好賺的。”薛景嵐柔聲解釋道。</br> “死過一次的東西,不可能再死第二次,對吧?”薛景嵐輕聲說道。</br> “對……”容真盯著零陸貳叁,開口喃喃說道。</br> “目前能殺死惡鬼的方法很麻煩,只能以渡化之陣慢慢煉化,需要九九八十一個日夜——這僅僅是煉化一只惡鬼的時間,所以現在你知道為何九淵獄里的惡鬼那么多了吧?”薛景嵐對容真介紹他準備使用的辦法。</br> “師父要用陣法煉化?”容真問道。</br> “是。”薛景嵐又一抬手,指端出現了一束清晰的光芒,描繪出一枚黑色石頭的樣子。</br> “惡鬼被煉化后,只會留下這個,這也是它永遠死去的標志。”薛景嵐對容真說道。</br> 這黑色石子看起來普通,但即便看薛景嵐幻化出來的樣子,容真竟然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邪惡氣息。</br> “這樣……”容真看著被束縛在角落的惡鬼,感到驚嘆。</br> 她只從書中或者是別人的口中聽說過這東西,但直面它,她才知道這惡鬼有多么的可怕。</br> “我在偏殿里起陣,慢慢煉化便是,再過兩個多月,那幾千枚上品靈石可就到手了。”薛景嵐搓搓手,頗為期待地說道。</br> “師父去吧。”容真聽到“靈石”二字,也很興奮。</br> 她并不是不愛錢,只是單純地不想要不義之財罷了。</br> 薛景嵐把零陸貳叁收了起來,卻還沒有走。</br> “師父還有什么事?”容真見薛景嵐還撐著手啃蘋果,直接問道。</br> “我是說那小姑娘……”薛景嵐定睛看著容真,平靜說道,“你若介意,我便把她送到相熟的宗門去拜師。”</br> “師父,她這么好的靈根資質,不收就可惜了。”容真搖搖頭,雖然姚青露指出了她們兩人靈根有差,她卻不那么想。</br> 容真想的是,如果喬雪蹤不在她的師門中,那等到以后,她倒霉被反派賀玄靈給殺了,就沒人給她報仇了。</br> “好。”薛景嵐一笑。</br> 他帶著惡鬼離開,容真則回到自己院中煉制轉魂丹。</br> 她不知道其他宗門需要多少,但煉制轉魂丹的過程和簡單,和煉制清心丹差不了多少,所以她打算先煉制三十枚,到時候再視情況而定。</br> 容真剛把藥鼎的火點起來,一直蹲在她肩膀上的阿玄便跳到了桌上。</br> 他盯著容真,似乎在思考著什么。</br> 阿玄在思考,容真何時會去休息,這樣他就有辦法偷偷溜到天嵐門的偏殿之中,去看一眼那惡鬼。</br> 雖然他的力量盡散,但面對惡鬼,還是有天生的壓制力,即便是可以把元嬰真人追得落荒而逃的零陸貳叁,在他面前也不敢起任何反抗的心思。</br> 若是放在以前,阿玄不屑去吸收惡鬼的靈魂力量,因為惡鬼的靈魂太污濁了。</br> 但現在他需要快速恢復力量,而惡鬼是一個極好的力量來源。</br> 薛景嵐煉化惡鬼需要八十一天,而他吞食惡鬼只需要一口。</br> 容真根本不知道她家貓貓正存著什么壞心眼,她在認真制作轉魂丹,她將今日的九枚轉魂丹煉制好之后,用藥匣裝起來。</br> 此時夜幕降臨,容真伸了個懶腰,心想她現在應該去休息了。</br> 但院外敲門聲響起,容真起身去開門,便看見姚一柔站在院外。</br> 恢復了神采的她目光柔和,看向容真點了點頭。</br> “容姑娘,我是來道謝的。”姚一柔對容真輕聲說道,“多謝你煉制了轉魂丹。”</br> 容真點了點頭。</br> “由于碧月宗主業是溝通月之域內靈材運輸往來,我時常不在宗門里,青露她一個人,性子不太好。”姚一柔輕嘆一聲,“感謝容姑娘能不計前嫌。”</br> “已經是過去之事了。”容真看著姚一柔的眼睛說道。</br> “宗門里還有事情沒有解決,我先行離開,青露說要在這里多留一陣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姚一柔對容真說道。</br> “姚宗主路上小心。”容真禮貌道別。</br> 她知道姚青露留下來是要等她的第一批轉魂丹制作出來。</br> 令她驚訝的是,姚青露竟然沒有將此事告訴她的母親。</br> 送走姚一柔之后,容真在院里伸了個懶腰。</br> 她先是煮了個晚飯,和阿玄吃完之后,她這才準備修煉。</br> 容真發現,阿玄今晚吃飯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一只貓能有什么心事。</br> 今晚修煉的時候,容真的神識離體,在天嵐門飄蕩了一圈,一無所獲。</br> 容真開始遠遠的偷偷觀察天嵐門里修士的靈魂光團,薛景嵐的是蒼青色,姚青露的是紅色,而昏迷在主殿中喬雪蹤的靈魂光團是月白色,帶著淡淡的金色。</br> 每一個人的靈魂光團都是不一樣的,也隱隱反映了不同人的性格,薛景嵐沉穩,給人以安全感,姚青露驕縱,與人對話時時常讓人覺得不適。那么喬雪蹤呢,她又是怎樣的性格?</br> 容真不敢湊近觀看,在如此遠的距離,她連修士靈魂光團上的斑點也看不清,也不知道他們的心中藏著怎樣的秘密。</br> 在意識世界里游蕩了一晚上,容真僅僅是增加了一小點靈魂能量,修煉的大頭還是來自于修復靈魂光團上傷痕之后給予的靈魂能量。</br> 前幾日青鸞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容真也沒有對今晚的一無所獲感到遺憾,萬一以后又有別的機會了呢?</br> 她從入定狀態退出來,阿玄趴在一旁的軟墊上,幽幽看著她。</br> “我要睡覺了。”容真對阿玄宣布。</br> 阿玄的尾巴慵懶甩了甩,表示他等這一刻很久了。</br> 容真洗漱之后,吹熄了燈,自己鉆進了溫暖的被窩里。</br> 她側過身子,在黑暗中看到阿玄金色的眼眸微微發亮,很是燦爛。</br> “晚安哦。”容真對他說,而后閉上了雙眼。</br> 阿玄等到容真完全睡著之后,這才從床頭附近的軟墊上跳下,輕巧落地。</br> 他的速度很快,直接從窗口跳出,直接往布陣煉化惡鬼的偏殿跑去。</br> 今夜無雪,地上的舊雪凝結成冰,隱隱反射著冰冷的月光。</br> “吱呀——”一聲,偏殿的門被推開。</br> 殿內只點了一根燭火,幽幽懸于陣中惡鬼的頭頂,零陸貳叁還在掙扎著,它左突右沖,試圖從陣中逃出,但無濟于事。</br> 大陣中,連續不斷地有劍光放出,一下又一下從惡鬼的身上削下黑色霧氣,它的力量在不斷削弱著。</br> 即便是這般危險的煉化陣法,也沒有讓零陸貳叁恐懼,它兇惡得近乎瘋狂。</br> 但殿門打開,月光如水傾瀉而入,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修長優雅的獸影,原本獠牙外凸、不斷掙扎的零陸貳叁馬上停止了動作。</br> 它僵住了,想要逃,卻沒有勇氣——當然,它也無路可逃。</br> 阿玄沉默著走上前去,他一步踏過煉化陣法,直接朝惡鬼撲了過去。</br> 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那嬌小的身形一躍,很快將龐大的惡鬼撲倒在地,尖細的獠牙自口中探出,把零陸貳叁身上的黑色霧氣撕扯下來。</br> 零陸貳叁不知道吞食過多少修士的魂魄,但此時的它在阿玄口下,也只是一只待宰羔羊。</br> 阿玄先是品嘗了一口,便感覺到有源源不絕的能量涌入——當然,對于他所需的力量來說,還是杯水車薪。</br> 他不確定以他目前的軀體是否能夠將整只惡鬼吞食,如果今天吃不完,明天再來吃便是。</br> 阿玄果然還是高估了他自己,啃了沒幾口,他就感覺飽了,現在他的軀體力量還是太弱。</br> 呆在容真的神識空間里,細水長流,每日緩慢吸收能量,他可以全部吸收。</br> 但驟然接收這么多靈魂能量,他暫時還無法承受。</br> 思及至此,阿玄便舔了舔爪子,金色的眼眸里是凜然的邪氣。</br> 那一戰,兩敗俱傷,他落得這番田地,那帝吾也好不了多少。</br> 現在的他應當還在帝玄殿里閉關療傷,估計連肉身都還沒恢復。</br> 阿玄一爪子把零陸貳叁拍開,他已經吃飽了,零陸貳叁看起來與原來沒有什么差別,但它的力量已經大為削弱。</br> 他離開偏殿,離開之時還把門給帶上了。</br> 阿玄很快回去了,從窗臺跳進去之后,他驚訝地發現容真的床上竟然沒有人。</br> 容真去哪里了?</br> 阿玄有些心虛,開始感應容真的位置,修士與契約靈獸之間可以互相感應位置,只是受限于容真的修為,感應的精度很低。</br> 現在阿玄只知道容真還在天嵐門中而已。</br> 她應當是半夜發現自己不見了,出門去尋。</br> 阿玄索性也不去找容真了,免得她回來又看不到他,于是他安靜地重新臥到了軟墊上。</br> 與阿玄的猜測差不多,容真半夜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般的冰冷之意襲來——這是阿玄接近零陸貳叁時被惡鬼身上的氣息影響,連帶著身為主人的她也感覺到了些許。</br> 容真從夢中驚醒,卻發現阿玄不在房間里,她在院里尋了一圈也不見蹤影。</br> 在她的眼里,阿玄只是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貓咪,她擔心阿玄出事,感應他的位置之后,確認他還在天嵐門內,她便出去尋找阿玄了。</br> 容真起來得急,只披了一件厚袍子,她在連接不同高塔的橋廊里走過,一邊低聲喚著阿玄的名字。</br> 然而阿玄并不會回應她,容真遍尋不得,有些著急。</br> 她在天嵐門里繞了一圈了,剩下還沒有搜尋的就是天嵐門的中心區域,那里有喬雪蹤與煉化惡鬼的陣法。</br> 容真有些懼怕惡鬼,不敢接近,但想到阿玄可能迷路到那里了,她還是跑了過去。</br> 布置煉化陣法的偏殿靠外,容真先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知道惡鬼被關押在陣中,無法逃脫,于是她便大著膽子推開了一點偏殿的門縫,朝內看去。</br> 此時的零陸貳叁格外的安靜,它終于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漸消逝,阿玄的到來讓它的銳氣大減。</br> 當它聽到偏殿傳來的敲門聲時,第一次慫了,它往后縮了縮,心想不會吧賀玄靈又來?</br> 結果只有一位人類女子探頭進來看了看,口中還喚著“阿玄。”</br> 阿玄,什么阿玄?她不會是在叫賀玄靈吧?</br> 惡鬼的智商不高,零陸貳叁的注意力很快放到容真的靈魂身上。</br> 嘶……這修士雖然修為極低,但靈魂看起來極其美味,若是在零陸貳叁面前再擺上一個元嬰修士,它恐怕也會先選擇吞食容真的魂魄。</br> 零陸貳叁被容真美味的靈魂誘惑,朝前沖去,驟然間黑氣涌出,仿佛山洪一般朝容真的方向襲來。</br> 容真驚得往后倒退兩步,那奪命的黑氣被煉化大陣全部攔下,仿佛海浪拍擊到透明的玻璃上,頹然下落魄。</br> 很快,容真確認偏殿里沒有阿玄,她反手把門關上,逃了出來。</br> “砰”的一道關門聲,容真的背抵在門上,長舒了一口氣。</br> 她感覺到自己的額上有驚恐的汗水滑落。</br> 當容真松了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卻發現在自己面前的雪地上站了個人。</br> 她身穿一身淡藍色的寢衣——這還是容真給她換的,因為她被薛景嵐救回來的時候,滿身狼狽,衣衫也是破舊。</br> 是喬雪蹤,她不知何時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br> 喬雪蹤在無雪的夜色下定睛看著容真,她沒有出聲,很安靜。</br> 容真局促地揮了揮手:“嗨……”</br> 喬雪蹤點了點頭,她的眼眸中只有很淡很淡的情緒,幾乎可以完全忽略,似乎沒有什么事能夠讓她的心緒有所起伏。</br> “偏殿里關著的是惡鬼,就是襲擊你的那個怪物。”容真開口解釋道,“我師父救了你,你……你看起來很有修煉的天賦,所以他把你帶了回來,想要收你為徒。”</br> “修煉……”喬雪蹤秀眉微蹙,“修煉是什么?”</br> 她來自偏僻的凡人村莊,這輩子都沒見過修士,所以“修煉”對于她來說是陌生的名詞。</br> “修煉就是……就是……”容真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名詞,“就是吸收天地間的能量,讓自己變得更強,擁有更長的壽命,或者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之類的。”</br> “聽起來很神奇。”喬雪蹤輕聲說道。</br> “我叫容真,如果你以后拜入師門,我就是你的師姐了。”容真對她說道。</br> “容真?”喬雪蹤重復著她的話,“真,是真實的真嗎?”</br> “是。”容真點了點頭,她覺得有些詫異,以往對別人說起她的名字,大多數人的反應都問是不是天真的真。</br> “我沒有名字,沒有人給我起名字。”喬雪蹤說道,她從小就展現過她絕品天靈根的天賦了,甚至不需要修煉,她就能讓自己飛起來,這在凡人的村莊里簡直就是妖怪一般的存在。</br> 所以她被趕出凡人的村莊也很正常了。</br> “我和我師父給你取了名字。”容真對喬雪蹤說道,“叫喬雪蹤,雪就是天上的雪,蹤是蹤跡的蹤。”</br> “名字并不十分重要,但這個名字,我很喜歡。”喬雪蹤一字一頓,對容真輕聲說道。</br> 她似乎很久都沒有與人交流過了,所以說話的時候總是停頓,像是某種機器,說出每一個字都要思考。</br> “好。”容真點了點頭。</br> 此時,她終于注意到了喬雪蹤似乎有些冷,她還沒開始修煉,雖然她靈根極佳,但也無法力御寒。</br> 她哈了一口氣,吐出一團白霧,把自己身上披著的厚袍子給脫了下來。</br> “你穿吧。”容真被突如其來的寒冷凍得一哆嗦,但她很快運起避寒訣,讓自己周身變得溫暖起來。</br> 喬雪蹤搖了搖頭:“你要穿。”</br> “我……我是修士,可以施法讓自己不冷,阿嚏——”容真馬上打了個噴嚏,即便來到了筑基期,她的法力還是少得可憐。</br> 她奔上前去,把厚袍子披到了喬雪蹤的身上。</br> 當那溫暖的厚袍兜頭罩下來的時候,喬雪蹤嗅到了熟悉的淡淡香氣,她身上穿的寢衣也有同樣的味道,容真沒有沒穿過的衣服,但喬雪蹤之前穿的衣服實在太破了,她只能找出自己最干凈的衣裳給她換上。</br> “你剛蘇醒,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容真推著喬雪蹤的肩膀往前走,絮絮叨叨說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的,你之前的太破了,等你恢復得差不多,我帶你去市集上買。”</br> 喬雪蹤扭過頭看著容真,她淡淡應了聲:“好。”</br> 似乎不管容真說什么,她都會順從。</br> “我送你回主殿休息,然后就回去。”容真撓撓頭,有些苦惱,“我出來找貓的,但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br> “貓?”喬雪蹤問,“是你養的?”</br> “是呀。”容真笑著答道。</br> “我之前住的地方也有一只貓,它的身上有翅膀,被村里人收養,抓鳥、抓老鼠都很厲害。”喬雪蹤說道。</br> 在修真界,雖然修士可能會引起部分凡人的恐懼,但隨處可見的靈獸他們倒是見怪不怪。</br> 他們認為,這些動物天生就應該是背生雙翅之類的奇怪模樣。</br> “你的貓有翅膀嗎?”喬雪蹤問。</br> “他沒有。”容真搖搖頭。</br> “它真奇特。”喬雪蹤說。</br> 容真失笑,沒想到她覺得普通的小貓咪到了修真界,竟然成了珍稀物種。</br> 她把喬雪蹤送回了主殿,殿內一側的玉床有溫養魂魄的作用,喬雪蹤雖然沒有被惡鬼真正傷到,但魂魄也受了驚嚇,因此昏迷不醒,她在主殿的玉床上休息是最好的。</br> “那我走了。”容真把喬雪蹤送回房間之后,把袍子從她手上接了回來,對她說道。</br> 喬雪蹤看著容真輕輕把紗簾拉上,輕聲問道:“你明日還來嗎?”</br> “明日白天我就過來了,可能師父會先過來尋你。”容真安慰她道。</br> “這里很好看,就像夢一樣。”喬雪蹤說。</br> 容真心想你可能是沒看過這天嵐門建筑的全貌。</br> “這里是天嵐門,以后可能會是你的家。”容真對她說。</br> 不出意外的話,喬雪蹤會留在這里。</br> “好。”喬雪蹤看著容真,點了點頭。</br> 容真來到主殿門口,把自己的厚袍子重新披上了。</br> 在天嵐門里尋了一圈也沒找到阿玄,容真決定回去看看,再不行就先休息,明日讓薛景嵐幫忙找找。</br> 結果,容真剛跑回自己的房間,就在她床頭附近的軟墊上發現了阿玄。</br> 這只大黑貓蜷縮著身子,竟然在休息。</br> “阿玄,你到哪里去了?”容真走上前去,戳了戳阿玄的背。</br> 阿玄睜開眼眸,瞥了容真一眼,并沒有回答她。</br> 只要他不說,容真永遠也不知道他曾經去過哪里。</br> “我在天嵐門里找了你一圈!”容真控訴道,“我連關押煉化惡鬼的房間都進去了。”</br> 阿玄眼睫輕抬,終于是正眼瞧容真了,他沒想到容真居然有勇氣去惡鬼所在的偏殿尋他。</br> 不過,他并不會回答容真的問題,只是甩了甩尾巴,又重新閉上眼。</br> 容真雖然怨他偷跑,但也無可奈何,畢竟小貓咪要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況且,他也沒有跑太遠,也沒有離開天嵐門。</br> 她無奈,只能打了個哈欠,爬上床重新睡了過去。</br> 次日,薛景嵐到主殿,發現喬雪蹤醒了過來,便照常與她說了下情況。</br> 簡略的拜師儀式過后,天嵐門的主殿內多了一枚命牌。</br> 在喬雪蹤把心頭血滴在瑯玕木上之后,那鮮血暈開,形成了類似雪花冰晶的形狀。</br> 薛景嵐低頭看了眼那形狀,輕笑一聲,而后便把命牌拋入陣法之中。</br> “師父……”喬雪蹤的眉頭微蹙,喚出這陌生的詞匯。</br> “哎。”薛景嵐應了聲。</br> 他想了想,自顧自說道:“你的功法我還要再考慮一下,按道理來說,什么功法你都可以修煉,只是我還要找一份適合的給你,這本最基礎的你先湊合用,筑基之后我再另外找。”</br> 畢竟,月之域內流行的功法都是以溝通水、木靈氣為主,若是選擇這些偏科的功法,可就浪費了喬雪蹤的天賦。</br> 薛景嵐把容真用過的基礎功法給了喬雪蹤,簡單交代了一下修煉之法后便離開了。</br> 他還要去看看偏殿里惡鬼的情況。</br> 一推開偏殿的門,薛景嵐就看到零陸貳叁頹然倒在地上,看起來很是虛弱。</br> 就算是再兇惡的惡鬼,也會被這煉化陣法磨得沒脾氣。</br> 觀察完惡鬼的狀態之后,薛景嵐摸著下巴,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道:“奇怪,是我布的陣比較厲害嗎,怎么感覺煉化的效率這么高,看樣子應該不需要八十一天了。”</br> 他樂得早些領到帝玄殿的靈石,便開心地又去霞灣宗蹭吃蹭喝了。</br> 容真早上醒來之后,先是隨便找了些干糧墊飽肚子,而后便馬不停蹄地開始煉制轉魂丹了。</br> 她的效率不高,一上午的時間只煉制出三枚,現在一共有十二枚了,她一一收入藥匣里。</br> 容真做完事之后,忽然想起她今日答應了喬雪蹤要去看她,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天嵐門主殿。</br> 她低頭把慵懶靠在小亭長凳上的阿玄抱起來,往院外走去。</br> 容真抱阿玄的時候,覺得這只小貓咪近來重了一些,當然,也懶了一些。</br> ——當然,阿玄只是昨晚吃撐了而已,而且他打算今晚繼續去吃。</br> 容真抱著貓,剛打開院門,便撞上了正準備敲門的姚青露。</br> “容真,你怎么這么早?”姚青露顯然是睡了懶覺,她打了個哈欠問道。</br> “姚姑娘有何事?”容真緩聲問道。</br> “我來問問你的轉魂丹煉制得怎么樣了,你準備好了,我也快些把這事辦成。”姚青露的優點很少,但她一向重諾。</br> 在修真界,除了窮兇極惡之人,修士之間的諾言是有著隱隱的契約存在,如果毀約,便會修行受阻,只有邪惡到要把自己靈魂拋棄的修士,才能夠無視這種契約的存在。</br> “現在有十二枚了,等湊夠三十枚,我先給你帶去。”容真與她匯報進度,“一次性多帶些,也不容易被水月閣發現我的蹤跡。”</br> “你自己倒是藏得挺好的。”姚青露輕嗤一聲,她知道如果這么多枚低價轉魂丹現世,水月閣絕對會派人調查、跟蹤她尋找轉魂丹的來源,到時候再來找容真拿就麻煩了。</br> “只是不想牽連我的宗門而已。”容真搖頭輕嘆,她對姚青露告辭,“我先行離開,去看看我的新師妹。”</br> 姚青露一個人在天嵐門呆著無聊,竟然也跟了上來,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師父真的收她為徒了?”</br> “真的。”容真的語氣柔和,并無什么奇怪的情緒。</br> “誰能拒絕一個絕品天靈根弟子的誘惑,再過幾百年,等你師妹成長起來,天嵐門可就不輸水月閣了。”姚青露酸溜溜地說道。</br> “嗯。”容真早已看過原書的結局,未來天嵐門何止比水月閣厲害,就連帝玄殿也只能勉強與之并肩。</br> “你若是能修煉到金丹,或許還能活著看到這一幕。”姚青露竟然替容真可惜。</br> “不一定。”容真還是不疾不徐地回答道。</br> 反正,她橫豎活不到那一天就是了。</br> “你不繼續煉藥,出門做什么?”姚青露又問。</br> “我師妹沒有衣服,我要帶她去市集上買些。”容真還記得喬雪蹤沒衣服穿。</br> “你帶她離開了,天嵐門不就沒人了?”姚青露驚訝之余,還帶著一絲恐懼。</br> “姚姑娘,你害怕什么?”容真好奇問道。</br> “天嵐門里有蠱雕,還有你師父剛捉的惡鬼,你要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姚青露抗議。</br> “蠱雕又不咬人,惡鬼被關在煉化大陣中,又什么可怕?”容真心想她一個筑基弟子都不害怕,姚青露都金丹修為了,怎么什么都怕?</br> “不行。”姚青露又說了句。</br> “所以……姚姑娘你想怎么樣?”容真好脾氣地問道。</br> “你帶喬雪蹤去市集,我也要去。”姚青露說道。</br> 容真著實不想和姚青露一道出門,但拒絕她,她估計還要鬧上一陣。</br> 就在她猶豫時,姚青露又補了一句,她確實不想一個人呆在天嵐門里擔驚受怕:“你們兩個,一個沒有修為在身,一個只有筑基修為,你帶喬雪蹤飛去市集估計要耗費很多法力,帶上我,我有上好的飛行法寶。”</br> 姚青露提出的條件著實誘人,容真思考片刻,只能點頭答應了:“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