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遠去,剛換好衣裳的胡玉柔便撲上了床,拽過新拿來的大紅色絲綢薄被,連頭都給蒙了進去。雖然現在身上依然難受得厲害,可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干的事兒,說的話,她就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才好。
真是……丟人吶!
前世活了二十四年,都沒這么丟人過!這來了古代才多久啊,一個月不到,居然就出了這么大的糗,真是不想活了都!
管媽媽本是心疼自責的不行,可是瞧著自家小姐這般孩子氣的反應,頓時就又覺得好笑起來。
她拉了那薄被,柔聲哄道:“阿柔乖,莫要把自己蒙在里頭,仔細悶壞了自個兒。快些出來,媽媽給你再擦擦臉。”
胡玉柔不肯,在被子里悶著回話:“媽媽,沒事兒,我扛得住!”頓了頓,又道,“馬上藥就來了,我喝了藥,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
管媽媽不許,手上力氣又大了些。
“你這是著了人家的道了,這么扛下去,對身子可不好。”胡玉柔現在身上無力,薄被到底叫管媽媽給扯了去,“藥還沒送來,先用這笨辦法,趕緊讓這火氣消消才行。”
這幾日調養下來,管媽媽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她這般欠了身子坐著,快速將帕子浸水,一手就擰了半干,而后便動作輕柔的給胡玉柔擦臉。
瞧著那紅艷艷的小臉,管媽媽心里有些發酸,這好不容易到了周家,怎地小姐還是逃不掉被人欺負的命運呢?倒是都怪她,不過就被打了幾十板子罷了,怎地真就能一直養著,她要是早點兒過來伺候,說不定就沒這事了!
胡玉柔迷迷糊糊,也想不出到底是誰給她下藥了,但這周家人口簡單,想來想去,覺得只有秀香秀云可能性最大。當然了,還有個對她不喜歡的蘇氏,可是蘇氏到底是弟媳婦,按理不該這么糊涂。
所以,為什么呢?
秀香秀云應該是都有想跟了周承宇的心思的,既然如此,不自個兒努力,為什么要給她下藥?難不成她們改了主意,想幫她?
想著想著,胡玉柔覺得頭都疼了,她下意識的皺眉搖了搖頭,就想到了周承宇。
“媽媽,大人還好嗎?”兩人之前在床上親密接觸,周承宇身體的反應,胡玉柔一清二楚。
想到周承宇,管媽媽面上倒是露了笑。
“大人說,這事兒他去處理。”又打濕了一回帕子,管媽媽憐愛的幫胡玉柔擦臉,“阿柔,大人對你真的已經很好了,你不能再任性,也不能再想其他,好好和大人過日子,知道嗎?”
經過今晚,胡玉柔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這具身體,不管是臉還是身材,那都是可以算得上是女人中的女人了。而若是她沒猜錯,周承宇應該至今都沒經歷過女人,對于這樣一個血氣方剛又明明已經喜歡她的男人,他能忍住,有多辛苦,她現在已經可以體會了。
今晚上她著了道,周承宇看起來好像也是。她忍不住,已經豁出去不要臉面求他了,可他卻還在死死忍著,一個男人能委屈自己而不傷害她,這不是愛,是什么?
就算不是愛,她也認了。
這輩子能有人這么待她,已經非常非常難得。
“我會的。”她點頭,對管媽媽說道。
阿瓊送來了熬好的藥,管媽媽接過來聞了下,面色嚴厲的問道:“你親自熬得嗎?沒有假手于他人?”
阿瓊忙點頭,“是,是我親手熬的。”
管媽媽這才收回嚴厲的眼神,吹了吹還略微冒著熱氣的藥,示意阿瓊幫著將胡玉柔撐起來。
喝過藥后,胡玉柔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管媽媽又給她擦了一遍頭臉和身子,這才將被子給她蓋好,帶著阿瓊出去。因著鬧了這一場,眼下外面還有二等的丫頭和粗使婆子在,管媽媽便沒帶阿瓊去外面,甚至她還過去將門給關上了。
阿瓊看著管媽媽,嚇得縮著肩膀,小聲道:“媽媽,我知錯了,知錯了。”
管媽媽板著臉,問道:“錯在哪兒?”
“錯在沒有照顧好太太,讓太太被人下了藥!”阿瓊立刻回答。
管媽媽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疼,這個阿瓊,到現在都沒弄明白阿柔到底是怎么會這樣的。她氣得抬起手,高高揚著就要往阿瓊臉上打,到了半道上看著阿瓊干凈澄澈的眼睛,到底沒忍心打下去。
阿瓊這樣,說到底她也有責任,她沒教好。
“不是被下了藥,是衣服上沾了不干凈的東西!你仔細想想,太太今晚上穿得衣裳是什么時候洗的,是誰洗的,后來又經過了什么人的手,在今晚上太太穿上身之前,可有什么不對勁的!”管媽媽壓低聲音,一連串的問題拋了出來。
阿瓊一驚,忙道:“今晚秀云拿了太太的衣裳!之前太太沐浴,因著不要人伺候,都是我把衣裳送進去就可以的,只有今晚秀云過來主動拿了去,說我辛苦了一天,這些活兒也叫她幫著做做。”
管媽媽心中一凜,難道是秀云干的?
“后來呢,秀云拿了衣裳后,可有出去?可有接觸過什么?”她問道。
阿瓊臉色一垮,眼淚就下來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哭著道:“媽媽,我……我不知道,我、我后來就出去了……”
管媽媽嘆氣,到底狠狠擰了下阿瓊的耳朵。
“你呀!今晚上不許睡覺,給我好生守著這邊!夜里要是太太有什么吩咐,你警醒著點兒!”她吩咐道。
阿瓊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保證。
·
周承宇在書房洗了三遍涼水澡,這才總算如吳大夫所言,將滿身的燥熱洗了去。
待他出來后,秀香和秀云都被帶了過來,前者被灌了藥,又被冷水數次淋了身子,已經清醒了。后者雖然回去就洗了涼水澡,但是因為待自己不夠狠心,現在還有些暈乎。
不過周承宇出來后,她便一下子清醒了。
“老爺。”心虛的喊了一聲,她跪正了身子。
秀香則根本就沒力氣了,她只是軟軟癱在地上,因為害怕,身體不住的發顫。
盧廣彎腰恭敬道:“老爺,可要再審一次?秀香和秀云,兩人的話對不上。”
對不上?
秀云一下子攥住了衣裙下擺,先前盧廣是分開審問她和秀香的,她……她照實說了,怎么會對不上呢,秀香到底說了什么?
“你問!”周承宇只有短短兩個字。
盧廣沒看秀云,看著秀香道:“秀香,今晚上的事兒,你還不趕緊老實交代!”
秀香身子又是一個哆嗦,轉了頭快速看了已經嚇得面色慘白的秀云一眼,她咬牙道:“因著老爺和太太一直沒有圓房,我和秀云姐就回稟了老太太,后來……老太太便讓二太太給了我們一點兒香,說是點了后,老爺和太太自然就會圓房了。我拿到了那香,就背著秀云姐點了,因為知道那香的厲害,我就想……就想干脆用在自己身上,這樣說不定就能被老爺收了!”
秀云有些愕然,秀香這是要護住她?
她頓時十分感動,因而就也一股勇氣升了出來,秀香一直喊她姐,這會兒她如何能讓秀香代她受過,這事兒一直出頭的都是她。
可還不等她開口,盧廣就已經朝她看了過來,冷冷道:“秀云,是這樣嗎?你可要老實交代,要是你膽敢說假話,到時可不止秀香一個要被趕出府去發賣了,就是你也跑不了!”
秀云的熱血一下子被這話打退了。
趕出府去發賣!
不,她不要!
她不再敢看秀香,垂下頭,盡量控制著聲音不要發抖,“是這樣,我和秀香商量后,去跟老太太說了。今日那香,也是我從二太太那里拿的,二太太還給了我一瓦罐的綠豆湯。我……我不知道秀香今日就點了,也不知道她后來出去了,我在屋里沾到了那香的時候,因為以前從沒聞過,我并不知道。是去伺候太太時,察覺出了不對,我就趕緊和太太說了,回屋了。”
盧廣道:“你方才不是說什么都不知道的嗎?不是說,都是秀香一個人做的,你并不知情嗎?”
秀云心里突突直跳,她剛才不是這么說的。盧廣是在幫她,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這的確是在幫她。
她忙咚咚咚用力的磕著頭,口中也道著:“我錯了,我太害怕,所以就不敢承認。老爺饒命,我知錯了,求老爺看在這幾年我一直老老實實的份上,饒了我一回吧……”
周承宇看了盧廣一眼,見他神色間分明是有些緊張的,再去看跪在地上身段玲瓏的秀云,心里頓時明白了。
想著盧廣的年紀,還有他爹盧平當初算是救了自己一條命的,周承宇便斂了眼神。
“把兩人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然后秀香發賣,秀云……”在送去莊子和留下之間猶豫片刻,周承宇選擇了前者,“等養好了傷,再做打算。”
即便是看在盧廣和盧平的份上,秀云這樣的丫頭也是不能繼續留著了。而至于送去莊子上后盧廣會如何,那就端看他自己了。
這一回可以饒過他,但之后他若是選擇秀云,那身邊貼身隨從這個位置,就得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