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婉哭聲絕望,而且還提到了孩子?
柳源一怔,下意識松了手,低頭去看胡玉婉。
只見胡玉婉臉色煞白,冷汗直冒,雙手捂著腹部,面色已經(jīng)痛得猙獰。
柳源不由自主挪動了下身體,再看地上,居然看到刺目的紅。
孩子……胡玉婉懷了他的孩子?
柳源咧嘴想笑,可一個笑臉還未扯出,便已經(jīng)耷拉了下去。他,他的孩子沒有了?
這一瞬間,柳源覺得根本聽不見外界聲音了。他滿腦子都是他自己的聲音在重復(fù),‘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孩子沒有了’,一顆剛才還只擔(dān)心自己安危的心,這一刻像是被人用力掰開不說,還扔在地上狠狠踩踏了兩腳。
他還說周承宇快而立之年失去孩子痛苦,他失去孩子,失去第一個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他也痛苦!
“快!快請大夫,快請大……”柳源突地大喊,可在看到周承宇面色微變時,他的喊聲卻突然戛然而止。然后竟是狠狠閉了下眼,一把將胡玉婉掀開了,“周承宇,你好啊!我這侍妾——胡玉婉,你妻子的嫡親妹妹,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你殺了!你可真是心狠手辣,人面獸心!”
這是要誣陷了?
還人面獸心,真是可笑。
肅親王面色一白,忙有些緊張的看向周承宇。而胡玉婉也不在流淚了,她在短暫的停頓之后,看著周承宇的眼里居然有了歉意。
只不過周承宇并未看她,他只好笑的搖了搖頭,跟著匕首一出,先是在還來不及反應(yīng)的柳源脖頸里劃了一刀,跟著見柳源轉(zhuǎn)移注意力,穩(wěn)狠準的挑斷了柳源的手筋。
這之后,重重一個手刀,阻止了柳源的慘叫。
他這一系列動作看起來復(fù)雜,但實際上卻發(fā)生在一瞬之間,快的肅親王沒看清,胡玉婉沒來得及尖叫。
周承宇拿出帕子拭干凈上面血跡,然后才回頭看胡玉婉,“我叫人送你去看大夫。”
多余的話便沒有了。
這個孩子能不能留下他不管,而這孩子不能留下對胡玉婉更好他也不會提點,對于一個做了太多錯事的人來說,她已經(jīng)不再值得人對她好了。
周承宇叫威遠侯府的一個侍衛(wèi)送胡玉婉,但在走之前,卻是叮囑道:“記住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知道柳源是什么身份,他我都敢下手……”
別說你了。
這句話雖然并未說出口,但他卻看到了胡玉婉誠實的反應(yīng),她嚇得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其實不止他,就是肅親王都覺得他看錯周承宇了。這周家只怕除了那個傻乎乎的二爺,就沒人好相與吧?
他還只當(dāng)周承宇是個有點小聰明卻有大運氣的文官,今兒一看,別說文官了,只怕就是武將,都未必有他的果斷心狠,手法利落吧?
手起刀落,柳源這輩子算是被他徹底廢了!
這可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
不行,回去得再跟自家那蠢兒媳說一聲,這周承宇千萬不能得罪,要想自己好,就千萬不能得罪。
至于小云……
肅親王此刻還真是有些猶豫了,可是一想肅親王府此刻的情況,再想以后,他到底是又狠了狠心。
小云可是拼命救了周承宇的妻兒的,只要小云以后不做錯事,有周承宇這么個人護著,便是沒有大出息,守一個被降爵后的肅王府還是沒問題的。
他們拖著柳源趕到太子府邸的時候,太子已經(jīng)早得了周承宇的通知趕來了,雖然知曉周承宇鄭重其事請他來肯定是有事,但當(dāng)看到渾身是血的薛有和柳源,太子殿下還是被驚到了。
這是怎么回事?
不會是……周承宇干的吧?
太子殿下這么想著,但還未來得及露出不高興的模樣,周承宇就在他面前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卑職一怒之下鑄成大錯,不僅私自對人用刑,還影響到了東宮兩位小公子的顏面。卑職罪該萬死,請?zhí)拥钕陆底铮 敝艹杏铋_口,卻是直接承認了罪行。
果真是周承宇干的?
太子殿下的臉色變了又變,私自對人用刑他不在意,把柳源傷成這樣他也可以不問,可的確,周承宇這番舉動,影響了他的兩個兒子!
雖說因為發(fā)妻干的事讓太子殿下對她的感情早已散去,而在長子次子一年年長大后,他也終于允許另外兩位側(cè)妃有了孩子,雖然他也一樣疼那些孩子,但實際上他寄予厚望的,卻仍然是兩個嫡子。
為了他們的臉面,雖然知道柳源人品后他有些歇了日后把他交給兒子用的心,但對他做的事卻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為的就是兩個兒子的臉面。
可如今周承宇居然這么干脆利落的打了,打完甚至還把人帶他面前來,這是認罪嗎?
不,這不是!
依他看,周承宇這是在逼他!
周承宇的確是有能力的,而且他還是表妹月梅的小叔子,大梁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周承朗的堂弟,論理,的確也該給面子。
可是其他人再重要又如何重要的過兒子?
太子殿下的臉色徹底冷了,“降罪?周承宇,你倒是給孤說說,為什么?柳源他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對他?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不懂他代表了什么?”
周承宇并未第一時間請出肅親王,即便此刻肅親王出面說明才是最好的。可他已經(jīng)看到肅親王的反應(yīng)了,方才太子殿下開口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忍不住哆嗦了。這樣的情況下,周承宇可不敢保證肅親王會不會忽然說不出話,又或者……會不會被嚇的干脆改口。
“因為他要殺我妻兒!”
“太子殿下,臣有話要說。”
卻不想肅親王居然與他一起開口了。
太子殿下被周承宇的話震的大腦短暫性的空白,但隨即想到肅親王,又立刻回神,“王叔毋須如此多禮,您有什么話,直說吧。”
肅親王已經(jīng)站了起來,咽了口口水,道:“求太子殿下給臣的孫兒做主,臣的孫兒梁成云,昨日為救周大人的妻兒,身上多處被砍成重傷。肩頭,胸口,手臂,兩條腿,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刀傷棍傷。昨兒老臣看見他的時候,險些站不住腳,這孩子可憐啊,老大就留下了這么一個苗苗,在外流落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找回來,可結(jié)果卻……卻遇到了這事兒。”
“太子殿下,那孩子只有12歲,可因為從小吃不飽穿不暖,營養(yǎng)跟不上,如今瞧著只有10歲的模樣。太子殿下,那孩子太可憐了,我這做祖父的沒本事,求您給他做主啊!”他說著,竟然是想要給太子殿下跪下了。
儲君,前面既然加了個儲,那就證明還不是君。至少,目前他還沒有資格接受肅親王的跪拜。
太子殿下忙起身迎上,穩(wěn)穩(wěn)扶住了肅親王,一時卻是不知如何接話。但隨機想到肅親王那早逝的長子,那是他還只是皇子的時候身邊跟著的人。
他早沒了,如今留下個兒子,于情于理,他都得看顧著點兒。
太子殿下知曉肅親王不會說謊,也相信周承宇,同時更相信柳源,的確是能干出惡事的人。
他知道柳源不喜歡周承宇,但卻不知道,柳源居然會干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說到底怪他,他太縱容柳源了。
嫌惡的看了眼地上的柳源,太子殿下當(dāng)著肅親王和周承宇的面叫來了貼身太監(jiān),“不用抬出去,你親自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叫他后半生在府里享福吧!”至于薛有,他的聲音便冷了幾分,“拖出去!”
這拖出去自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說,拖出去,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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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子府邸出來,肅親王的衣裳已經(jīng)徹底濕透了。只是看著身側(cè)依然沉穩(wěn)的周承宇,他忙挺起了胸膛。
胡玉柔在東山寺到底多待了三日,第四日雖然沒和梁成云一道離開,但梁大夫人來跟她辭行的時候,態(tài)度已經(jīng)是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了。
她小心翼翼到神情里似乎還帶了恭敬,直把胡玉柔給弄得莫名其妙,就是胡玉仙也忍不住想,梁大夫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不過她們自不會多問,姐妹相攜著只把人送到小院門口就不再送了。梁成云是被抬出去的,到了門口胡玉柔停下腳步時,他也忙拍拍手讓人停了下來。
“柔柔姐,待我好了,就去周家看你。”他說道。
胡玉柔含笑點點頭。
梁成云想要邀請胡玉柔也去肅親王府看看他,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肅親王府那種地方,還是不叫柔柔姐去的好。
他便只道:“那柔柔姐,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當(dāng)心些,若是有不舒服,就趕緊說。”胡玉柔也不管這話說了會不會得罪梁大夫人了,梁成云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她當(dāng)然要一切以梁成云為主。
梁成云忙點頭,臨走時又悄悄看了胡玉仙一眼,卻見胡玉仙也正盯著他看,忙扭頭就催起了下人。
他走后,胡玉柔這邊便也立刻收拾起了行李,不出半個時辰一切規(guī)整好,由周承宇親自在馬車里護著,一行人由東山寺回城了。
在他們到達周家門口,周承宇先下馬車,跟著小心翼翼半抱著把胡玉柔接下來,又一路護著進府時,周家一側(cè)巷子口里,有一個把頭臉都裹起來的女子松了口氣。
但同時,心里又泛起苦澀和羨慕。
待人全部進屋后,她快速走出去,交了封信給門口的門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