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冰雪組成的世界里,仿佛一切都是純白的。
夏子杰走在前邊,姜澈跟在他身后,大概走出十幾米,離簡家叔侄女一段距離后,他終于停了下來。
“秋哥,我們好好談談。”
夏子杰的語氣還算冷靜。
姜澈這會兒更不著急了,他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至于和夏子杰談話的結果,還沒開始,但他心里差不多已經知道結果了。
“你開始吧,是你提出來要和我談談的。”
“好,那我就直說了,剛才你一直說是有人把你撞下去的,就差直說我的名字,還說有視頻證據,我承認剛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但是絕對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還沒有那么傻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那種事……所以,你的視頻能不能刪了,我不想造成誤會,有些事情一旦被誤會了,就算再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我不想被扣一個殺人未遂的罪名在頭上。”
恰在此時,姜澈的手機上也收到了他們對話里的視頻。
他點開看了兩眼,直接滑到夏子杰撞他那一段。
偷拍的人站得有點遠,不過對方拿的不是手機,應該是專業設備,放大之后,看得十分清晰。
當時夏子杰撞他之前,有過一秒的停頓,停頓之后,他再次加速向著自己沖撞過來。
這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意外了。
姜澈笑笑,將手機轉了個方向,把剛才那一幕轉向夏子杰。
“經過思考之后的不小心和意外?”
夏子杰:“……”
他的心中無數念頭急轉而過,其實視頻并不重要,他可以解釋為鬧著玩,就算交給警察手里,也定不了他的罪。
真正的問題在簡家。
不說簡老爺子,就是簡笙,也不可能和一個嫌疑犯結婚。
如果這事再鬧大了,他不僅會失去簡笙這個女朋友,他甚至會失去在這個圈子里混下去的機會。
夏子杰看了一眼姜澈,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簡笙,終于第一次開始后悔,他為什么這么沉不住氣,要在這個時候對夏秋這個傻子下手!
也許,只是因為他已經離成功太近了。
越是垂手可得,越是失了那份冷靜。
夏子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秋哥,這么多年我也算是了解你,你不是那種心狠的人,而且搞壞我的名聲對你也沒有什么好處,你想要什么,不如你直接和我說,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脫。”
他主動示了軟。
姜澈終于滿意了一點。
看,這才是好好談話該有的樣子不是?
“我早就說過了,我只要拿回屬于我的那些錢,至于你這個人……呵,以后最好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對你,已經沒興趣了。”
一直覺得自己是被對方癡迷著的夏子杰,這會兒終于仔仔細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其實長相真的算是不錯,拋開他平日里在工地干活,弄得滿身泥塵和沖鼻的汗水味,那天在簡家再見,他只換了一套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出生在窮苦家庭。
如果不是因為他同樣也沒有錢。
也許,他們能成為幸福的一對。這一切,要怪只能怪命運。
夏子杰從姜澈的打扮一直看到他的眼睛,然后,從對方的視線里讀到了“無情”兩個字。
他說的是真的,對他再也沒有了一點感情。
那雙眼睛他再是熟悉不過,從年少開始,這人看著自己時坦誠而炙熱的目光,偶爾會讓他有一種被灼傷的感覺。
而如今,沒有了。
一時之間,夏子杰竟覺得有一點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失落之感。
可是,他為什么要失落!
感情幾塊錢一斤,感情能填飽肚子嗎?能讓他衣食無憂,讓他有房子住,有好車開,能讓他走到哪里都受到別的尊重嗎?
不能。
夏子杰一下子又恢復了“清醒”。
“你的錢,我一定幫你找回來,但是這個視頻的內容太容易讓人誤會了,我希望你把視頻全部刪掉,我不想讓笙笙誤會我。”
夏子杰即使是這個時候,說話也不愿意露出一點破綻。
就防著姜澈錄音。
一個人活成這樣,也不覺得累?
姜澈“嘖”了一聲,把手機扔給了對方。
“當然,我對違法犯罪,比如敲詐勒索這種事情沒什么興趣,只要拿回了我的錢,視頻連存儲卡一起給你。”
夏子杰接了手機,刪除了視頻后又給扔了回去。
不太愉快的談話到此為止,夏子杰崩著臉色往回走。
姜澈不緊不慢跟在身后,看到同樣在看著他們這邊的簡家叔侄女,他倒有點好奇,夏子杰要怎么解釋與他的這場“誤會”。
“笙笙,小叔,不好意思,我和小秋哥的事擾了你們的興致,你們要再玩會兒,還是現在回去了?”
簡百萬搶了話頭,哼著聲道:“回什么回,你故意殺人這事還沒解決呢,我看你先回警察局才對!”
“小叔,這里面都是誤會,事情不是小秋哥說的那樣。”
夏子杰雖然是對著簡百萬說,但是視線卻落向了簡笙,“剛才是我和小秋哥在一起滑雪,但這只是巧合遇到了,而且我也沒有故意要把人撞下山,殺人犯法這事我還知道,我也不可能在我前途正好的時候,去干這種事情。”
簡百萬反駁:“既然你沒干,那為什么夏秋說是你撞的,他有病啊?”
“他沒病……”
夏子杰苦笑,“他只是因愛生恨,想要讓我和笙笙分手,好和他在一起,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我只愛笙笙一個,別說不會分手,就算真分手了,也不會和秋哥在一起,秋哥,對不起,讓我們放過彼此好嗎?”
姜澈:“……”
這個世界欠你一座小金人。
簡百萬卻是聽著聽著就迷糊了。
“夏秋愛你?”
他怎么不知道!
簡百萬一直記得姜澈那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是什么仇怨,但應該脫不了就是夏秋被夏子杰搶了女朋友/男朋友之類。
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兩人之間竟然還有一段愛恨情仇。
姜澈輪到在心里給簡百萬頒最佳配角加助攻獎了,因著他這反應,簡笙對于夏子杰的鬼話都信了幾分。
“先回去吧。”
簡笙也沒了再滑雪的興致,至于身邊人的去留,她也需要再冷靜地思考一二。
簡笙兩人走了,姜澈與簡百萬從頭到尾也不是真來滑雪的。
“你真看上夏子杰了?”
一路上,簡百萬對于這個問題都表現得十分好奇。
姜澈沒理他,換了衣服,又到滑雪場的儲物柜那里用密碼開了一格柜子。
柜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枚存儲卡。
這是拍視頻那位通過信息這么和姜澈聯系的,這人膽子小,看到報警的動靜,怕惹上麻煩。
他們這一行人里不缺有錢人,對方一個無權無勢的打工人,害怕也是正常。
姜澈拿了存儲卡就走,重新回到簡百萬的車上。
“視頻拿到了嗎?”
簡百萬后悔自己為了怕麻煩當時沒有留那個小哥的聯系方式。
“拿到了,不過沒用,他離得有點遠,角度不對,剛好沒拍到那一瞬間。”
姜澈隨口打發了,簡百萬氣得在那里狠狠打了方向盤一下,倒是一點也不懷疑姜澈說的話里的真假。
簡百萬帶著人回到簡家,可惜,簡笙和夏子杰卻沒有在簡家。
無論是簡笙,還是簡百萬,都有自己獨自居住的房子,回來陪簡老爺子吃飯才是難得的事。
見碰不到人,簡百萬帶著姜澈也走了。
留在簡家,不過是一天三頓挨他爸的訓,他才不想那么自己找罪受呢。
姜澈等了兩天,在簡百萬還沒找到機會,再帶他去氣人,夏子杰那邊的錢倒是先還了過來。
他拿了一個超大的行李箱,直接裝了一箱子的現金過來。
兩人約在“夏秋”原來租房的小區附近,挑了一處沒有監控的角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全程沒有一句廢話。
“希望我以后不會再看到你。”
夏子杰戴著一副夸張的墨鏡,擋了大半張臉,頭上還戴了頂鴨舌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姜澈露出一個假笑:“當然,比起你,我更不想見到你,希望這一次是永別。”
回答他的,是夏子杰離開時甩了他一臉的汽車尾氣。
對此,姜澈一點也不在意,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去了銀行把錢都存了。
他又聯系了高利貸公司,給了對方兩個選擇,要么起訴解決,要么省點麻煩,他按照市場價把貸款加利息還清。
半個小時后,他拿著那張有夏秋親筆簽字的借條走了出來。
天還是很冷,但是天氣不錯。
暖暖的陽光灑在頭上、身上,姜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后拐進了隔壁的商場。
當天傍晚,他拎著大包小包坐車回到了鄉下的家里。
半新不舊的二層小樓,敞開的兩扇木板大門。
“奶奶,我回來了!”
姜澈沖著屋里喊了一聲,然后就聽到一陣叮咣響,似乎是鍋蓋掉到了地上。
緊接著,一個矮小的老太太從屋里小跑著出來。
“秋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