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病得有些重,不知道是被那天的血泊中給嚇到了,還是在夜風中的死人堆里尋找郎殤受了涼。</br> 小孩子的身體本來就不比大人,容易生病,如果不及時治療,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大事。</br> 小家伙燒了三天了,郎殤很不耐煩這太過弱小的生物。</br> “你們都是死人啊,給她用藥啊,趕緊給我治好。”郎殤暴戾的吼道。</br> 郎殤并不太關心傅寧,他只是覺得煩才這么生氣的。</br> 但心里竟然有那么一點歉意,之前南華英在的時候,如果知道傅寧病了,應該讓南華英看看這個小家伙呢。</br> 很快郎殤就搖搖頭,擺脫了腦子里的歉意。</br> “家主,傅寧小姐吃不下東西了,藥也喂不進去。”醫生惶恐的道。</br> “硬灌。”郎殤冷冷的道。</br> “是……是。”</br> 他們強硬開始往傅寧嘴里灌藥,郎殤就這么淡漠的看著。</br> 可藥還沒有全部灌完,傅寧便小臉難受的一陣咳嗽,然后把之前喂下去的藥給吐了出來,吐得干干凈凈。</br> 幾個醫生惶恐的站在原地,深怕郎殤一怒之下,拿他們撒氣。</br> 郎殤終于不再淡漠,他皺著眉頭,像是要發怒。</br> 然后便發怒了,不是對醫生,而是對那燒得人事不省的傅寧。</br> “傅寧,你如果在吐出來了,我便不會管你的死活了,你死了,我就找隨便找一個棺材裝上,埋了就是。”</br> 醫生們聽著郎殤的話,更是嚇得臉色慘白。</br> “在灌!”郎殤顯得很是無情的道。</br> 這些醫生不敢不聽,只能再次開始灌藥,這一次,傅寧竟然開始下咽,灌進去的藥他們等了一會兒也沒有吐出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br> 郎殤沒有發現自己的眉宇間的冷漠稍微淡了一些。</br> 他轉身走出房間,依舊覺得麻煩。</br> 郎殤離開后,過了一會兒,郎少康慢慢的走進房間,看著這些醫生寬慰道,“不用害怕,阿殤只是脾氣有點不好,你們下去吧,我來照顧她。”</br> 醫生們面面相覷,心想郎少康自己都是快死了的人,怎么還有本事照顧別人。</br> 但也只是想想,他們可不敢說出來。</br> “您身體還好嗎?”醫生委婉的這么問了一句。</br> 郎少康反應過來,苦笑道,“暫時還沒事。”</br> 郎少康性子很好,也不會因為這些人的想法而生氣,他朝著醫生們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有事情會叫他們的。</br> 所有郎家人都知道,郎少康是郎殤的哥哥。</br> 當初那場親情之下隱藏的血腥殘酷,知道的人并不多。</br> 郎殤也沒有刻意宣揚的意思,所以一部分郎家人對郎少康還算尊重。</br> 郎少康咳嗽了幾聲,走到傅寧面前,看著這個孩子,神色有些憐憫。</br> 傅寧的燒還沒有退,郎少康索性打了水過來,給這孩子敷額頭。</br> “小家伙啊!你可要堅強一點呢。”</br> 郎少康在傅寧床邊坐了一會兒,傅寧才慢慢的醒了過來,看著面前的郎少康傅寧愣了愣。</br> “大伯,你不好好養著,你怎么過來了,你這兩天身體還好嗎?”傅寧醒來的第一反應是關心郎少康。</br> 傅寧是郎殤收養的孩子,雖然一直不怎么肯叫郎殤父親,但郎少康這個大伯,她到是叫得很順口。</br> 他們都知道郎少康活不了多久,外人只到郎殤不喜歡郎少康,像傅寧這樣親近一些的人,自然知道郎殤是不想郎少康死的。</br> 郎少康溫和笑著,摸了摸傅寧的額頭不怎么燙了。</br> “我這個樣子還養什么養,你醒了正好,我正想和你說說話呢!”郎少康溫和的道。</br> 傅寧看了看周圍,沒有郎殤的身影,她有些失落,然后強打著精神,小臉笑得有些僵的問,“大伯想說什么?”</br> 郎少康本來想說的事,就是和郎殤有關的,此時看傅寧這幅神情,就知道這小丫頭因為郎殤沒有來看她在難過了。</br> “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你不要難過了,郎殤剛離開,他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冷血無情,就像我這個垂死之人一樣,明明應該承擔阿殤最大的恨意,但他卻選擇了費盡周折的救我,讓我多活半年。”</br> 郎少康面色平和的說著這些生死之間,表情還有些欣慰,他又換了一次毛巾,在水里浸濕了扭干,疊好放在傅寧的額頭。</br> 傅寧安靜的聽著,聽到郎殤剛離開,心中的委屈頓時消散了。</br> “阿殤其實很可憐,他看起來強大的無所不能,但他的身邊所有人都只是懼怕他,尊敬他,沒有人真正的關心他,愛護他,當然,有一個白靈汐的,但白靈汐終究不能一直陪在阿殤身邊。”</br> 郎少康微微停頓了一下。</br> “我活不了幾天了,我自己知道,大家都知道,我有些擔心我死了之后,阿殤身邊就沒有人真正關心他了,我能看出阿殤對你是特殊的,所以我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照看阿殤。”</br> 拜托一個孩子照顧一個大人,怎么看都不對勁。</br> 可郎少康說得認真,傅寧聽得仔細。</br> “大伯,我會的,我會照顧郎殤一輩子。”傅寧堅定道。</br> 郎少康看著小臉有些蒼白的傅寧,跟在阿殤身邊,這孩子將來大概會有些苦了。</br> “你自己也要好好生活。”</br> 傅寧點點頭,那當然,能在郎殤身邊,她就能好好生活的。</br> 郎少康看傅寧沒事了,像是交代后事一樣交代了這些才離開。</br>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這樣做是不是對傅寧這個孩子不太公平。</br> 可是阿殤的性子,要是沒有一個真心愛護的人在他身邊,只怕會滅情絕愛,越發瘋狂。</br> 郎少康很想自己來做這個看著郎殤的人,郎殤是他的弟弟,這是他的責任,可他要死的呀。</br> 死去,很殘酷的一個詞,但他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br> 他甚至能預感到自己的死期,即使是面對死亡,他也很平靜。</br> 因為在他最后的時光里,他能靠近弟弟了。</br> ……</br> 宮越辰帶著白靈汐回到第三軍,白靈汐還沒有醒來。</br> 南華英每天都會檢查一下白靈汐的情況,確定她確實沒什么大問題。</br> 三笙也在宮越辰的小樓安定下來,開始照顧白靈汐。</br> 三笙看著手上的鎖鏈沉默,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資格說什么。</br> 宮越辰和白靈汐這樣有資格說什么的,卻不會為了她說話。</br> 三笙在那場追擊中的確幫過宮越辰,可她和雅雅也是報信人。</br> 所以宮越辰不可能會對她多好。</br> 三笙知道,但她不在意,反正她們特殊血脈本來就不會有人對她們好,這么多年都已經習慣了,這個小樓里的人,不想弄死她,她已經覺得心情不錯了。</br> 她之前選擇離開組織就是因為羨慕這樣的生活。</br> 對,三笙認為自己是人,她內心最深處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人。</br> 封宇看著入住的三笙表示沉默,當初三笙抓住封宇心里那個叫做閔仙兒的缺口,迷惑了封宇,是她第一次逃走。</br>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不但不逃了,反而還主動送上門了。</br> 白靈汐昏睡的第二十八天了,還沒醒。</br> 除了第三軍的人,外界很多人都以為這場追擊,只有宮越辰活下來,而白靈汐死了。</br> 宮越辰的活著,不可能瞞住,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的。</br> 可白靈汐還活著的事情,倒是暫時瞞住了。</br> 外界聽說宮越辰和白靈汐是從一個山洞里救出來的,救出來的時候,白靈汐已經不會動了。</br> 宮越辰抱著白靈汐的尸體守了三天三夜,甚是深情。</br> 傳言這個東西總是人云亦云,最后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子。</br> 反正越傳越詳細,越傳越夸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