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一問師戰狂:“對于佩五樓……你有其他消息嗎?”
師戰狂:
“不多,了解得很淺顯,她是個常年孤狼玩家,沒有多次固定組隊的隊友,打聽到的消息很少。”
“她進入庫爾游戲很久了,是最早一批人,她得到稱號「拍賣官」的同時,系統宣布她成為玩家飛船拍賣場的管理人,代替系統來管理拍賣場。”
“她不常下本,她那個級別的人物基本都是星標隊伍成員,她只有一個人,下本只能下高難本,很容易出事,所以她直接不下本了,賺取積分的主要來源就變成了拍賣場抽成。”
“但她手里有非常多特殊道具,大部分玩家如果有高級別的道具都會選擇在拍賣場進行交易,由她接手,如果滯銷,拍賣不出去,佩五樓會自己買下來。”
“她有一個很獨特的理念,覺得每一個道具都是千里馬,只是還沒有遇到伯樂。”
李克生問:“那些玩家為什么不去交易市場?去交易市場不是還不用給拍賣場抽成了嗎?”
師戰狂搖頭:
“拍賣場有絕對的優勢。”
“這個優勢就是佩五樓這個人本身。”
“雖然她不經常下本了,但她的實力毋庸置疑,拍賣場能在她手底下井井有條,很明顯離不了她的鐵血手段……沒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在拍賣場鬧事,所以很多人寧愿把道具交給拍賣場。”
“反之,交易市場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由于缺乏管理,也會有殺人奪寶的事情出現,相比之下還是拍賣場更安全高效。”
霍小丹記下來:“系統居然愿意讓玩家來管理拍賣場……佩五樓有什么奇特之處嗎?為什么庫爾系統偏偏選擇了她?”
師戰狂:
“這是系統的決定,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系統愿意給佩五樓這么大的權限……并且就我所知,系統并沒有限制佩五樓加入星標隊伍,她是自己不愿意組隊的。”
霍小丹一五一十記下來,又問:“知道有關她天賦的消息嗎?她太全能了,道具也多,她過往下過的副本透露的信息魚龍混雜,誰也不清楚她的手段到底是天賦還是道具。”
師戰狂搖頭:“不知道具體的……只能知道個方向。”
“她的天賦是精神類的,不是戰斗類。”
霍小丹皺眉:“沒了?”
師戰狂:“沒了,就這么多。”
霍小丹搖頭:“瞞得太深了。”
師戰狂:“我這都是內部消息,拿積分和人脈換來的,現在拍賣場那邊還沒開放,大概十個小時之后大型副本就會覆蓋拍賣場,我們就能報名參加了。”
李克生嘆了口氣:“啊?還不能報名啊?”
師戰狂攤手:“現在拍賣場完全進不去了,誰也不知道里面在干嘛……可能是副本地圖覆蓋需要時間吧。這可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誰也不知道拍賣場現在什么情況。”
桑林一站起來:“那就先回去等吧,十個小時之后就能進本了。”
霍小丹也跟著站起來:“這樣,我們先練一練。”
李克生:“啊?練什么?”
霍小丹看向師戰狂:“教他倆出千。”
李克生驚了:“你不是最恨開掛嗎?!”
霍小丹一身正氣:“開掛怎么能和出千混為一談呢?”
李克生:“……行吧。”
師戰狂點頭:“沒問題,我可以教你們一些簡單的手法,速成,很快就能學會。”
桑林一答應了:“好,走吧。”
李克生很興奮:“我還是第一次跟人學出千!走走走。”
最后選定的聯系地點是桑林一的房間。
霍小丹三個人很熟練地鉆進他房間:
“我帶了薯片。”
“汽水。”
“火鍋!”
桑林一:……?
“首先,最基礎的。”師戰狂拿出撲克牌,“藏牌,這個需要練一下,要練到很熟練。”
她拿出一張紅桃七,先卡在手心里朝面前三人轉了一圈,再按在桌上,再抬手拿起來時,手上的牌已經變成了梅花七。
“真正的牌被收到了我的袖口里面,”師戰狂攤開手,從袖口里抽出那張被藏起來的紅桃七,“這是最基礎的,要用極快的速度把牌藏進袖子。”
李克生躍躍欲試,然后其他人眼睜睜看著他的手猙獰蠕動著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卡塞進袖子。
霍小丹:“……你這樣出千,荷官百分百會把你攆出賭場。”
師戰狂搖頭,伸出手腕給他們看:“發力不對,像我這樣,手背拱起來,手抬空,手腕抖一抖把牌推進去,不要用手指推。”
李克生又試了一次,這一次雖然還是很慢,但成功把牌塞進去了:“誒,成功了。”
師戰狂點頭:“可以,再多練練,這個很簡單,大部分卡牌出千術實際上都是藏牌手段,換記號球、卡牌記號……真正有用的那張牌大部分都被藏在了荷官手心或者袖子里。”
“這種出千術很常見,所以賭客也都知道,因此我的賭場荷官都會被要求露出手臂,以免出千。”
桑林一也嘗試了一下,他的動作比李克生快了一些,白皙的手指撫摸著卡牌,格外引人注目。
師戰狂打了個哈欠:“困了,忙著查消息,一直沒休息。”
霍小丹:“那就再回去睡一覺吧,到時候你可要忙起來了。”
“行,”師戰狂站起來:“有空再多練練。”
李克生三人離開了,桑林一收好桌上的撲克牌,也準備再休息休息。
桑林一坐在床邊,垂眸看著桌上的一張紅桃九。
在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后,他又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來到上層區后就能看見窗外一望無際的海洋了。
玩家飛船外的海洋和污染紀的不太一樣。
這里的海洋平靜無波,柔藍。
而在污染紀,海洋是黑紅色的,內含劇烈污染,人長時間觸碰后就會開始被污染,身體發生異變。
海洋也并不平靜,浪潮劇烈。
海底的生物大多異變,攪動浪潮,海岸都被嚴格封鎖,桑林一曾經去過一次海邊,海岸上是大片大片的海洋生物的尸體。
桑林一對污染的認知,在爺爺去世后才變得立體起來。
他生活在最后一片森林,爺爺是那片森林的擁有者。
而桑林一是他唯一的繼承人,爺爺去世后,他繼承了爺爺的巨額遺產,其中就包括那片森林。
桑林一在伊甸園長大。
森林就是養育他的伊甸園。
比起生活在污染紀的其他人,他從出生開始就比他人幸運了太多。
他去上學的第一天,是江陪他一起去的。
江住在葉子里,被他放在胸前的小口袋里帶著一起去上學。
他可以上的學校離家很遠,他要橫跨森林去上學,每天要起很早才能不遲到。
在穿越森林的漫長路途中,只有江陪著他。
“你到底是誰呢?”桑林一問他。
葉子趴在口袋里說:“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這個世界到處奔走,有時候是海底的海草,有時候又是荒漠的一顆仙人掌。”
“這一次我到了這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樹,這里的空氣也很干凈……不像其他地方是腥臭的。”
桑林一沒見過海:“海?海怎么會是臭的呢?我看的圖書上面海明明是藍色的。”
“不是。”江否定了,“海是紅色的,有時候臭得厲害,就是黑色。”
“真的嗎?那海就不漂亮了。”
“真的,海可沒有這里漂亮。”
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桑林一趕在上課前來到了學校。
他這是第一次來學校,一位老師已經等在了校門口,看樣子是專門來接他的。
他上的小學坐落在最靠近森林的地方,環境很好,空氣不算非常清新,但起碼沒有污染。
老師對桑林一的態度非常好,那是個溫柔的女老師,她遠遠就看到背著書包走出森林護欄門的桑林一:“你叫桑林一,對不對?”
桑林一點頭:“你好,你就是我的老師嗎?”
女老師很溫柔地說:“對,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師,來吧,我先帶你去辦學生證。”
女老師帶著他去了辦公室,辦公室里非常多老師,大多都主動過來和桑林一打了招呼。
桑林一認不了那么多陌生人,他只會叫老師,但老師們對他都非常熱情,熱情到讓小時候的桑林一都有些害怕。
最后他辦好學生證時,學校的副校長也來了,他摸摸桑林一的頭:“要好好學習啊,多虧你爺爺的資助,我們學校才能在這么好的地方辦下去……”
那個時候的桑林一聽不懂,他只能選擇點頭。
后來桑林一才明白,森林附近的地也都屬于爺爺的資產,爺爺劃了一塊地給政府用來辦學校,這是目前環境最好的學校之一,能來這里上學的人非富即貴。
在污染紀,有一片污染程度極低的凈土比巨額財產更加珍貴。
到了上課時間,桑林一跟著女老師來到教室。
教室里已經坐滿了同學,同學用好奇的眼神看著跟著老師走進來的桑林一。
桑林一是插班生,這學期其實已經過了一半了,他這個時候才突然來上學。
做完自我介紹,老師讓桑林一自己找喜歡的位子坐。
他還沒來得及選,臺下的就有同學積極舉起手:“同學,你和我坐吧!”
舉手的是一個男孩,他目光凝在桑林一身上:“同學,我成績很好的。”
坐在窗邊的女生立刻舉起手:“同學,我的家境比他好!我家只有我一個女兒,以后公司只會我一個人繼承,你……”
緊接著又是接連幾個同學舉起手。
女老師溫柔地笑著,沒插話。
桑林一……桑林一根本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
他只是覺得學校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看著白的過分的燈光下不停舉起手的同學們,他們看著桑林一,眼中滿是沖動和渴望。
桑林一不太喜歡。
同學和老師看他的眼神很怪異,和爺爺是不一樣的。
女老師很溫柔,但……
她的溫柔卻讓桑林一覺得不舒服。
桑林一沉默著,輕輕抿著下唇。
他的手不安地扣著書包帶子,沒人發現這個細節。
江在桑林一到學校之后一直沒出聲,這個時候卻突然說話了:“我們去坐最后面吧,靠窗那里。那里能看到森林!”
江的聲音像是一片薄荷沖進甜膩的糖水,讓桑林一回了神。
桑林一沒說話,但走下臺,坐到了靠窗最后一排。
他那個位置旁邊只坐著一個佝僂著背的普通男生,他看到桑林一坐過來,露出一個有些驚訝的表情。
女老師對桑林一的座位選擇沒說什么,她敲敲課桌:“那我們準備開始上課。”
女老師是班主任,她教的是污染課,這對于污染紀的學校來說是重中之重的必修課。
但諷刺的是,桑林一后來才知道這門“重中之重”的課只在私立高等學校開放教學。
公立學校并不教。
因為污染相關知識的資料是私有財產,不允許公立學校教導外傳。
“污染最開始在海底爆發,目前發現的最大污染源在海底。”
“海洋對我們來說非常危險,大家不要輕易靠近海洋……”
學校的課很輕松,桑林一對上課挺感興趣。他最喜歡上數學課,他在森林木屋時爺爺會教他簡單算數,所以桑林一并沒有落下太多課程。
學校的老師講得和爺爺差不多,桑林一聽的津津有味。
江陪著他上課,并不會打擾他,大部分時候江都只是待在葉子里,很安靜地陪著桑林一。
桑林一中午要在食堂吃飯,同班的同學主動邀請他一起,桑林一想了想,答應了。
邀請他的是最開始主動邀請桑林一坐到他旁邊的那個男生。
桑林一打了飯和他坐在一起,開始吃飯,旁邊的男生開始主動攀談:“桑林一同學,你有考慮過資助大學嗎?”
桑林一扒拉飯的速度慢下來:……?
江:他在說什么?
桑林一拿碗擋住嘴和江說話:……我不知道呀!
江:那什么是大學?也是學校嗎?
桑林一:……我還是不知道呀!
男生很認真:“我并沒有想到你會在這個學期來這里上學,但因為你這個決定,對我有了很大幫助。我的哥哥希望我能借此機會詢問你的祖父有沒有資助大學的意愿,他非常希望能再租下一塊附近的地……”
桑林一在滿腦漿糊的狀態下吃完了飯。
“如果你的祖父有這個意愿,希望你能和我聯系……”
桑林一胡亂點頭:“嗯嗯。”
桑林一回到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剛剛說了什么……是不是要我給爺爺帶話啊?他認識我爺爺嗎?”
江實誠地說:“我沒聽懂。”
桑林一:“……好吧。”
等下午開始上課,桑林一發現他的同桌換人了。
換成了那個自稱家境很好的女生,雖然桑林一根本不懂“家境”是什么。
還沒上課前,女生主動和桑林一說話:“你好,我花了一千買下了你的同桌位,我覺得這筆買賣非常值錢。”
江:“一千塊?她好有錢啊。”
桑林一:“一千塊很多嗎?”
江:“對啊,可以買五十本你的漫畫書。”
桑林一:“哇。”
于是桑林一和女生說:“這個座位很好嗎?那你要不要買我這個,我不用一千,你給我五百吧。”
女生歪了下頭:“……啊?”
最后沒談成這筆買賣,桑林一很失望。
江安慰他:“沒關系,你的座位肯定是最好的,之后肯定不缺人買!”
桑林一:“好!”
桑林一上完一天的課,又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回家。
等回到家,天已經要黑了。
爺爺剛剛好做完飯,已經等著他了:“喲,阿一回來啦。”
“爺爺,我餓了。”桑林一放下書包,跑到廚房。
爺爺端出來飯菜:“今天怎么樣啊?”
桑林一想了想,說:“同學和老師很熱情……但是他們怪怪的。”
“他們說的話我不太聽得懂,什么“資助”啊“買地”的……是我沒學過嗎?”
爺爺挑了下眉,他沒說什么,而是問:“你呢,你怎么想?你覺得他們好嗎?”
桑林一搖頭:“我不怎么想,我感覺他們不是喜歡我,是喜歡爺爺。”
爺爺聽了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阿一,他們其實也不喜歡爺爺。”
“什么?”
“他們喜歡的是森林。”
桑林一想了想,還是不明白:“森林……挺好的,我也喜歡森林。”
爺爺輕聲問:“阿一,你喜歡學校嗎?如果不想去了也沒關系。”
桑林一沉默了一會兒,爺爺知道他在思考,并沒有出聲打斷他。
桑林一覺得學校里的人很奇怪,熱情又冰冷。
當他站在講臺上的時候,他是害怕的。
桑林一不會描述那種感覺,他學的詞還太少,他不能給爺爺準確描述那種感覺。
他獨自站在臺上,臺下的人都看著他,用熱切的眼神,但態度卻是冰冷的。
桑林一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像漫畫書里的舞臺表演者,同學們是他的觀眾,期待能從他那里得到什么,于是熱切地朝他伸手。
桑林一很怕,他想逃走。
他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長大后的桑林一才慢慢明白了,那種感覺是融入不了的“孤獨”。
但好在,他那個時候并沒有逃跑。
他揣在口袋里的小葉子里,住著他的一個朋友。
他的朋友說,去坐那個靠窗的,能看見森林的座位。
桑林一在那個時候,又覺得不害怕了。
所以他往前走,坐下來了。
“……可以去。”年幼的桑林一回答爺爺,“沒關系,我有朋友跟我一起上學。”
爺爺沉默片刻,笑著揉揉他的頭:“好,有朋友……好呀。”
桑林一無數次慶幸——
在荒誕的污染世界里,江讓他保持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