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大廈43層。
　　桑林一推開臥室的暗門，和李克生一起走進暗道。

　　李克生走得小心翼翼：“現在都凌晨一點了，我們出去真的真的不會出事嗎……”
　　桑林一走在前面：“按理來說，是會的。”
　　李克生：……早知道不問了。

　　暗道里面非常暗，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意外，他們并沒有打燈，而是抹黑在暗道里慢慢地走。

　　李克生忽然打了個哆嗦：“桑兄，怎么了？你突然碰我肩，把我嚇了一跳。”

　　桑林一腳步一頓，他慢慢回頭：“……我走在你前面，我怎么反手碰你肩？”

　　李克生渾身一僵。
　　緊接著，他身后傳來一聲女人的聲音：“嗨～”

　　李克生倒頭就暈。
　　桑林一急忙扶住他。

　　黎瑞允看著李克生直接倒了下去愣了一下：“呃，我不是故意的。”

　　桑林一無奈地開始給李克生掐人中，好在李克生很快就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黎瑞允的臉朝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但由于四周太黑，李克生看不清，只能看見她那一排白牙在眼前亂晃。
　　李克生差點又暈過去。

　　黎瑞允急忙：“誒誒，別暈別暈，我是黎瑞允，又不是女鬼。再說了，都來庫爾游戲了，你還怕鬼嗎？”

　　李克生慢慢站穩了：“怕鬼是一種人生態度。”

　　桑林一這才來得及問黎瑞允：“你怎么也來了。”
　　她笑著答：“我當然也是來查線索的啊，既然都碰到了，不如一起走？”

　　雖然并不確定黎瑞允的立場，但現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段三個人一起行動的確方便一點，于是桑林一點頭同意了。

　　三個人都往眼鏡男房間的方向走。
　　推開臥室鏡子的暗門，桑林一最先走進臥室。

　　血腥味已經淡了一些，但兇案現場并沒有處理，仍然觸目驚心。
　　但比起這些，讓桑林一感到意外的卻是——

　　干尸尸塊間，站著一個女人。
　　李克生抓住桑林一的衣擺，躲在他后面：“誰？！”

　　那女人留著利落的齊肩短發，穿著黑色制服，聽見聲音了，不緊不慢地回頭看向他們。

　　桑林一看見，她胸口赫然佩戴著一枚海鷗樣式的徽章。
　　女人先是朝他們鞠了一躬，然后溫和地看向桑林一：“老師，我們許久不見了。”

　　桑林一沉默地看著她：“……你才是真正的兇手。”

　　女人只是笑了笑：“真相并不重要，老師。”
　　她忽然說：“各位若有空閑，請來快餐店用餐，我們會給各位最好的招待。”

　　桑林一還想問些什么，女人卻搖搖頭：“老師，她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在等，等這一次時間的時機。”
　　“你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但在此之前，請稍作等候。”
　　“死亡并非終末，我們選擇順從下的反抗。”

　　她打了個響指，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黎瑞允忽然出聲：“銘牌的時間變了。”
　　她低頭去看自己的銘牌：“我少了三個小時。”
　　李克生看自己的：“我少了四個小時……”然后又看向桑林一的，他一頓。

　　桑林一銘牌上的時間整整少了十個小時。
　　而他只是平靜地抬頭去看墻上的掛鐘：“……第三天到了。”

　　李克生看著他：“你時間為什么少了這么多？”
　　之前在黑貝街，桑林一的時間也是減少得最多的，到目前為止，桑林一的時間已經比正常的倒計時少了整整二十個小時。

　　桑林一只是搖頭：“我不知道。”

　　黎瑞允挑眉，但沒說什么。

　　桑林一朝李克生說：“走吧，應該是沒有什么線索了。”
　　黎瑞允伸了個懶腰，也打算回房間休息了，結果她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回了個頭，然后就看見了突然站在身后的一個豬頭人。

　　黎瑞允：……服了。

　　李克生也看到了，他瞪大眼睛：“這什么？！”
　　黎瑞允扶額：“這已經是第三回了。”

　　桑林一想起來今天會議室時宋越水和黎瑞允身上那股血味：“你和宋越水在調查的那一個小時遇到過了？還發生了沖突？”

　　黎瑞允沒什么隱瞞的意思，點頭：“我身后跟了一個，我按規則去了趟40層，結果電梯一打開，我就看到一個S級怪物站在走廊等著我，跟守株待兔一樣。”
　　“宋越水欠了我個人情，她就來40層幫我處理了那個怪物。”

　　她嘴上說得輕松，但就她身上那股血味來看，應該是花了不少力氣的。

　　黎瑞允無奈地朝他們兩個揮揮手：“你們回去吧，這東西真就是沖我來的。”

　　她轉身就準備直接去40層，結果身后傳來桑林一的聲音：“等等，我跟你一起。”

　　黎瑞允似笑非笑：“現在可是深夜，你確定要違背規則跟我去40層？而且40層是員工樓層，現在跟我下去百分百會遇到特殊副本劇情啊。”

　　桑林一：“就是因為會遇到特殊副本劇情，所以才要去。”

　　黎瑞允點頭：“行行行，我還巴不得有人跟我一起去呢。”

　　桑林一轉頭看向李克生：“你……”
　　李克生直接說：“我一個人回去也怕，我肯定跟著你走。”

　　黎瑞允：“那就走吧。”

　　三人真的就直接推開4313的房門，走進了走廊。
　　23點一過大廈就熄了燈，他們只能摸索著慢慢靠近電梯。

　　一路上并沒有意外，三人成功進了電梯。
　　好在電梯里還有燈，視野終于亮了起來。

　　桑林一問黎瑞允：“目前為止被戴著動物頭套的人跟隨過的只有你一個？”
　　黎瑞允想了想，說了實話：“是，的確只有我一個。”

　　桑林一隱隱明白了什么，但他沒說話。

　　那只豬頭人一直舉著傘貼著電梯站在后面，李克生覺得滲人，站的地方離豬頭人很遠。

　　電梯門緩緩打開了。
　　走廊里，赫然又是一個舉著傘的動物頭套人。

　　前方的鹿頭人靜靜地站在走廊里，舉著黑傘，鹿眼直直盯著站在電梯里的三人。
　　不知不覺，身后的豬頭人消失了。

　　黎瑞允深深吸了一口氣：“跟我下午一樣的情況，那個時候我站在電梯里，走廊的動物人也不主動攻擊我，但我也沒辦法再坐電梯離開，只能聯系宋越水讓她用另一輛電梯下來找我。”

　　桑林一的怪物圖鑒沒有啟動。
　　這只怪物達到了S級以上，暫時沒有強烈殺意。

　　李克生不解：“他怎么不攻擊我們？”
　　黎瑞允：“走出去就攻擊了，我下午一腳踏出去，如果不是有宋越水在我可就直接被他殺了。”

　　桑林一則看著鹿頭人，沉默片刻后突然說：“你們先在電梯里別動，我出去一趟。”
　　李克生急忙說：“你出去做什么？”

　　桑林一搖頭：“他的目標應該只有黎瑞允，跟我們沒關系，我去試試看我是不是安全的。”
　　黎瑞允：……她被盯上也不是她自愿的。

　　李克生想勸他，桑林一卻說：“放心，出了意外我也有保命的辦法。”
　　他還能召喚一次珍，在第一個副本夜航船詩人的魔種，2S級大怪物，對付一個區區S級怪物還是沒問題的。

　　李克生知道桑林一想做什么基本上是勸不動的，而且桑林一也明白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的，他也就不勸了。

　　桑林一抬腳跨出電梯，果然如他所料，鹿頭人仍然死死盯著電梯內的黎瑞允，并沒有分眼神給走過來的桑林一。

　　桑林一繼續往前走，離鹿頭人越來越近。
　　就在他要走到鹿頭人面前時，鹿頭人忽然動了。

　　桑林一一瞬間拿出鐮刀握在手里，做好了戰斗準備。
　　但鹿頭人卻仍然沒有朝他發動攻擊。

　　鹿頭人只是扭過頭，看向桑林一，隨后開口說話了：“她的身上是死亡的氣息，而你身上，是同類的氣息。”
　　“她殺死的，是死亡本身。”

　　桑林一怔了怔。

　　隨后，鹿頭人后退幾步，他后退跨過4010門口，隨后在眨眼的一瞬間身體炸為碎塊。
　　鮮血四濺，桑林一及時后退之后并沒有濺到他身上。

　　桑林一看著滿地血腥，陷入沉默。

　　看鹿頭人死了，黎瑞允和李克生匆忙走出電梯。
　　黎瑞允嘖嘖稱奇：“你怎么殺死的他？我跟宋越水可以花了不少功夫才殺了那頭山羊。”

　　桑林一只是搖頭：“我沒有動手。”

　　“你沒動手？”黎瑞允不解，“那他怎么突然死了？”
　　她和李克生沒有聽到鹿頭人對桑林一說的話。

　　桑林一忽然問黎瑞允：“你的第二主線任務，完成了嗎？”

　　黎瑞允頓了頓。
　　“問這么隱私的問題，不好吧？”

　　桑林一：“沒有，對吧？”

　　黎瑞允很淺地笑了一下：“是。”
　　“我的第二主線任務，居然沒有完成。”

　　*

　　霍小丹四人進入了第三個幻境。

　　他們在一棟逼.仄的爛尾樓里，這一次是柯杰夫的幻境。
　　柯杰夫撓頭：“嘖，怎么送這兒來了。”

　　他若無其事地往樓上走：“好吧，我大概明白要讓我看什么了，這也太無聊了，每次幻境都是這個，都跟見老朋友似的了。”

　　宋越水跟了上去，師戰狂和霍小丹想了想也跟過去了。
　　柯杰夫一路上了四樓，走進一間裝修簡陋的房間。

　　“喲，老朋友。”柯杰夫神情自然地坐在床邊，和躺在床上的人打招呼。

　　躺在床上的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瞇著眼睛去看柯杰夫：“你是誰？”

　　柯杰夫隨口就說：“我是你幾年前撿回來的兒子，你忘啦？”

　　站在旁邊的三人：……
　　你的幻境，怎么不太一樣？

　　老人慢吞吞地說：“我不認識你。”
　　柯杰夫也不在乎：“行吧，沒準過幾天你就又認識了。”

　　柯杰夫站起來，一身輕松地走到他們幾人間：
　　“我沒什么特別在乎的，我是法國人，父母早亡了，成年就開始在各地做音樂，走到哪里就彈首曲子，路過的人給點賞錢。”

　　“后來認識了個壞脾氣老頭，就是他，他非說我有音樂天賦，那肯定啊，我能不知道自己是音樂天才？”
　　“結果說完就不放人了，說一定要帶著我去感受其他音樂。”

　　“我一開始覺得這就是個怪老頭，后來聽他拉小提琴，他還真有點本事。”
　　“陰差陽錯地，我就真跟他走了，在歐洲各個地方跟他一起街頭演出。”

　　“因為他，我接觸了很多不用的音樂，最后下定決心做音樂指揮。”

　　“后來嘛……這老頭命不好呀，得了阿茲海默。”
　　“慢慢地，把我給忘了。”
　　“我就又帶著他回家。我才知道他家人都走了，就他一個人。”
　　“我陪著他過了最后一段日子，雖然他已經不太記得我了。”

　　柯杰夫出門，走到另外一個房間拿了把手風琴回來：“我跟他第一次見就是在大街上，那天還下著小雪，我在街頭拉琴，想著拿點錢趕緊買飯填肚子。”
　　“結果拉完琴，他就拉著我不讓我走了。”
　　“真是個怪老頭，是吧？就一樂癡。”
　　“不過我還是挺感謝他的，他帶著我在歐洲旅行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柯杰夫抱著琴，慢慢彈奏起來。
　　宋越水默默拿出小提琴，和他一起合奏。

　　他們一起演奏了一曲《波西米亞狂想曲》。

　　床上躺著的老人在音樂中慢慢閉上眼睛。
　　柯杰夫在心里默默說：
　　晚安咯，老頭子。

　　第三重幻境也結束了。

　　霍小丹迷糊著睜眼，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沙發上。
　　她坐起來，發現身上穿著圍裙。

　　她愣了一下，環顧四周。
　　這是個寬敞無比的客廳，裝修奢華，一看就很有錢。

　　不是吧？師戰狂現實這么有錢？
　　霍小丹從沙發上站起來，看了眼對面的巨大玻璃缸，缸內養了兩條正在游動捕食小魚的虎鯊。

　　霍小丹看呆了。
　　什么家庭？在家里養鯊魚？

　　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圍裙，懂了，她還是個侍女。
　　霍小丹拿出演算筆，開始演算師戰狂那邊的情況，她的通訊鈴鐺三次次數都已經用完了，再買就太貴了，還不如直接算出師戰狂的位置過去找她。

　　霍小丹跑出這棟別墅，結果出去之后才發現這可不僅僅是一棟別墅。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巨大花園，好家伙，這是個莊園！

　　霍小丹算出師戰狂就在花園對面的另一棟別墅，于是提起裙子就小跑起來往那邊趕。

　　霍小丹看見了那棟稍小一些的別墅，但等她剛剛跑到門口，就聽到屋內傳來兩聲劇烈的槍響。

　　她一頓，然后急忙走到臥室門口。
　　她站在門口朝里看，看到了背對著她正站在床邊的師戰狂。

　　師戰狂穿著西裝，手里握著把槍。
　　霍小丹遲疑片刻，慢慢走過去。

　　師戰狂臉上沒什么表情，微低著頭看床上被她兩槍射殺的中年男人。
　　霍小丹看看床上被射穿心臟和眉心的男人，又看看師戰狂：“……他是誰？”

　　她沒太大把握師戰狂會說。

　　而師戰狂在沉默片刻后，只回了一句：“我的父親。”
　　她閉了閉眼：“沒什么好說的，我的父親就是個爛人罷了。”

　　她扭頭去看霍小丹：“……抱歉，讓你看到了。”
　　霍小丹搖頭：“我沒那么脆弱，我進庫爾游戲也算有段時間了，不至于現在看個尸體還會怕。”

　　師戰狂抿唇，問她：“我親手殺了我父親，你害怕嗎？”
　　但還沒等霍小丹回答，她就立刻說：“……算了。”

　　霍小丹怔了怔，正要說什么，屋外就傳來小提琴的聲音。
　　看樣子是宋越水在戰斗。

　　師戰狂轉身離開房間，霍小丹跟了上去。

　　花園內，仆人們正在圍攻柯杰夫和宋越水。
　　好在他們兩個實力不弱，面對這些B級怪物群也算游刃有余。

　　師戰狂抿唇，抬起槍，開始對著怪物堆開槍。
　　她的槍法很準，一只只怪物被命中倒下。
　　但很快，這些怪物挨了槍之后就開始不再倒下，而是繼續圍過來。

　　宋越水也開始發現不對勁了：“不對……這些怪物在變強。”
　　柯杰夫看了眼師戰狂，像是明白了什么，朝她喊了一聲：“師戰狂，這是你的幻境吧？你穩定下情緒，你越是煩躁，這些怪物就越強！”

　　師戰狂丟掉沒了子彈的槍，拔出武士刀，直接就要沖進怪物堆里。
　　但她的手腕卻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她不得不轉身去看霍小丹。

　　霍小丹拉住她，搖了搖頭。
　　然后她拿出倉鼠背包，從里面翻出來李克生塞給她的糖，又塞進師戰狂的手里：“喏，吃吧。”

　　師戰狂握著糖。

　　“別看是李克生塞給我的，其實都是桑林一買的。他買了可多了，不夠吃回去了我們就去找他要吧。”
　　“他跟我說，如果心情不好就吃一顆，吃完了再找他要。”
　　“等離開這個副本了，如果你有什么想告訴我們的，可以跟我們說。”
　　“你現在如果心情不好，就吃一顆糖吧。”

　　霍小丹松開她：“去吧，我不攔著你，早點回來，我們也該回去找他們兩個了。”

　　師戰狂握住手里的糖，默默拆開糖紙丟進嘴里，她笑了下：“好吧。”

　　怪物潮開始化作煙霧將他們四人包裹。
　　師戰狂牽起霍小丹：“抱歉。”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