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一是走在最前面的，霍小丹堅持不再讓李克生開路了，于是他頂替李克生成為了開路人。
　　越往前走，洞窟就越來越大。

　　霍小丹不停地搓手哈熱氣：“太冷了！”
　　李克生：“確......實......冷......阿啾！”

　　桑林一忽然停了腳步。
　　霍小丹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揉了揉因為凍僵了撞得格外疼的鼻子：“哎喲！怎么了？”

　　桑林一直接拿出命運，做出了戒備的姿態：“后退，前面有東西來了。”
　　李克生皺了下眉，立刻拿出棒球棍和桑林一一起站在前面。

　　霍小丹拿出倉鼠背包：“不行，我的筆還沒充好電。”
　　趙華婭問：“什么怪物來了？”

　　桑林一的目光死死盯住前面黑暗的通道：“花瓶女王。”

　　“啪——啪——”類似于某種柔軟的東西拍打在冰面上的聲音。
　　對方終于進入了幽靈手電筒的照明范圍里，映入四人眼簾的赫然是一個花紋精致的花瓶。
　　花瓶上方頂著一顆黑發的女人頭，從頭和花瓶的接口處，伸出了數條如同泥漿一般的黑色細長觸手。

　　【《怪物圖鑒》：花瓶女王，S級，特點：利用觸手進行攻擊；弱點：炮臺攻擊，攻擊時無法自如行動，攻擊范圍受限。】

　　“就在這里停止前進吧，流浪的囚徒們。”花瓶女王看著他們，紅唇輕啟：“我不會讓你們見到她。”

　　桑林一握緊命運，嘗試和她對話：“你既然還有理智，就該明白我們不可能會在這里停下來。你知道信仰之母的預言吧？”

　　花瓶女王的神情很平靜：“我知道。”
　　她閉了閉眼睛：“我本該早一點意識到......這樣，克里昂和皮爾斯就不會死。”
　　“我一定會阻止你們，我不會讓你們去高塔。”

　　李克生急切地喊出聲：“為什么！難道你真的信仰萬種之母？”

　　“不用再說了，我一定會在這里殺了你們。”花瓶女王已經不再打算和他們談話，觸手開始在空中狂暴揮舞起來。

　　桑林一壓低聲音：“霍小丹，你們兩個往后先走。”
　　霍小丹問：“她很不好對付？”
　　桑林一警惕著觸手：“S級，攻擊范圍有限，她攻擊的時候就不能行動。我和李克生只能先拖住她，你們趁機跑進通道，到了第四國國王那里或許就離開了她的攻擊范圍。”

　　“行，我明白了。”她拉住趙華婭先往后躲了躲，“你們兩個小心。”

　　剎那間，一根觸手就極速攻了過來，桑林一眼疾手快，揮動鐮刀砍斷了這一根觸手。
　　斷掉的觸手在地上亂動，李克生看了看觸手又看了看身邊神情平靜的桑林一：“桑兄，她的觸手，莫得你那兩條好看！”
　　桑林一：......
　　這個時候，倒也不必提起這件事。

　　霍小丹探頭出來：“啥？你也有觸手？拿出來你倆拼拼刺刀啊。”
　　桑林一又砍斷一節揮來的觸手：“已經沒有了。我上個副本......”
　　他語句忽然斷了一下，動作一滯。

　　隨后他甩開纏在鐮刀上的觸手：“我好像知道我被神鳥拿走的記憶是什么了。”
　　李克生扒拉開纏在自己棒球棍上的觸手，很是驚訝地扭頭跟桑林一說：“你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居然是夜航船上發生的事情？那有什么能讓你記得這么深刻的？”

　　剛說完這句話，李克生就自己愣了一下。
　　等等，上個副本又是殺人的工廠又是古怪的祭祀的......
　　好像，好像確實挺印象深刻的？

　　桑林一似乎有些頭疼，他扶額：“我被拿走記憶之后好像現在腦子有點亂，我感覺我忘了很多事情，但......但只要我去想，頭就開始痛。”
　　李克生瞪大眼睛：“小心！”

　　一根觸手被李克生揮著棒球棍拍開了。
　　桑林一的反應有些遲鈍，他深呼吸了一下，調整了狀態：“我的問題。”

　　花瓶女王的攻擊越來越猛烈，李克生和桑林一聯手也只能砍斷她一部分觸手，但她很快又長出新的，他們一直躲躲閃閃，甚至沒有辦法靠近她的花瓶本體。

　　花瓶女王根本心思和他們談話，只一門心思殺了他們幾個。
　　這樣下去，霍小丹和趙華婭也沒辦法溜進洞穴里。

　　桑林一打算試著搏一搏。
　　他忽然動身，快速用鐮刀砍斷花瓶女王的幾根觸手，然后快步靠近花瓶女王的本體。

　　女王死死盯著他，“我絕不會......絕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這里！”
　　隨即發瘋一般地操控所有觸手一起攻擊向桑林一！

　　霍小丹立刻意識過來：“跑！”然后和趙華婭一起快步沖向黑暗的通道。

　　花瓶女王瞪大眼睛：“不......！你們休想離開這里！”隨即一根觸手沖向她們。
　　“啪——”李克生跳起來把那根觸手狠狠拍了下去，“快走！”

　　霍小丹和趙華婭抓緊機會，立刻沖進了通道里。

　　“不！！”花瓶女王發出驚懼的叫聲，原本就攻擊猛烈的觸手更加狂暴。

　　李克生后退兩步，喘著氣：“她她她怎么還帶發狂的！”
　　本來就打不過，這下子還進入狂暴狀態了，他和桑林一怎么打啊。

　　桑林一神情戒備：“再拖一段時間。”

　　另一邊，霍小丹和趙華婭一起玩了命地往里跑，一時之間通道里只能聽見她們兩個的喘息聲。
　　在持續高強度跑了一段時間后，洞窟變得越來越寬敞，也越來越明亮。

　　終于，她們跑到了這個洞穴的盡頭。
　　一根巨大的冰柱自上而下連接著脆弱的冰面和冰底，冰柱內甚至還有尚未結冰的冰水，冰面很薄，陽光透入地底，整個洞穴在冰面的反射下都變得極其明亮。

　　冰柱中央，冰水包裹著第四國的國王。
　　那是一顆小巧精致的心臟。

　　它用力地跳動著，冰水在它的抖動下泛起漣漪。

　　趙華婭呆住了：“這就是第四國的國王......？”
　　霍小丹慢慢走上前，她的神情也很疑惑。

　　心臟用力跳動，除此之外這個空間什么都沒有。

　　“不可能啊，那個花瓶女王這么緊張，第四國國王肯定就在這里......”霍小丹開始四處翻找。

　　“嗯，我的確在這里。”
　　溫柔的聲音空靈而飄渺。

　　霍小丹和趙華婭都愣了愣。
　　趙華婭看著那顆心臟，臉上滿上驚訝：“是你在說話？”

　　“是的，是我。如果嚇到你們了，我很抱歉。”
　　趙華婭急忙道歉：“抱歉，沒有嚇到，只是很驚訝......你只有一顆心臟了。”

　　心臟的語氣有點無奈：“沒有辦法，母神幾乎吃掉了我的全部身體，我甚至沒有辦法離開這里。”

　　霍小丹開口想要說些什么，身后卻傳來巨響。

　　“啪——！”李克生和桑林一一起被幾根觸手一起甩了進來。

　　霍小丹和趙華婭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以一條優美的拋物線從空中摔倒了地上。
　　霍小丹鼓掌：“十分！”
　　趙華婭：？

　　“我滴......任務......完成辣！”李克生重重摔在了冰塊上，不停翻著白眼，握著桑林一的手，昏死過去了。
　　桑林一：......

　　“不！不......！”花瓶女王用觸手支撐著她艱難地到了洞穴內，她死死盯著那顆心臟：“別走......求求你！別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去死！”
　　她神情痛苦：“為了我活著吧！只剩下我們了......他們都死了，你別走，我求求你......”

　　包裹著心臟的冰柱表面緩緩出現裂痕。
　　“對不起。”
　　“我知道你想我活著，你想我們都活著......”
　　“但自從我們的身軀失去一部分后，我們就已經死了。”

　　花瓶女王瘋狂地伸出觸手，她妄圖用觸手堵住裂縫，不讓冰柱徹底碎裂：“不！我們還沒有死！我們都還活著啊！我只是想讓你們都繼續活著......”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我只是......我只是想......”

　　“走吧，和我一起走吧。”
　　她溫柔地說，“我們一起回家了。”

　　“不......你別走......”花瓶女王眼睜睜看著那條裂縫越來越大。

　　那顆心臟如同一塊冰，慢慢碎裂了。

　　“我的死亡是唯一的階梯。”
　　“去吧，踏上阿爾忒米斯的螺旋階梯，請殺死我們的母神。”

　　“咔擦——”
　　心臟徹底粉碎。

　　花瓶女王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別走！！”

　　冰面塌陷，虛空之中，銀白色的階梯慢慢出現，一圈又一圈，環繞著通向空中的銀白高塔。

　　花瓶女王收回觸手，她低著頭低聲喃喃：“都走了......都走了。”
　　全都離開了。

　　可她只是想讓他們都活著。
　　信仰之母吃掉了二十個孩子，唯獨他們四個還活著。
　　她只是不想再看見任何人死去。

　　她只是......

　　花瓶女王閉上眼睛。
　　“咔——”
　　花瓶寸寸碎裂。

　　四人沉默地看著花瓶女王的頭失去花瓶，孤零零地落到地上，失去了最后的生機。

　　桑林一站起來，順手拉起了地上的李克生：“走吧。”
　　他仰起頭，去看高空中的高塔：“那就是最后一步了。”

　　李克生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頭，最后什么也沒說，跟著其余人一起走上了螺旋階梯。

　　白色的熒光在身側閃爍著，一個個白色的虛影從身側跑過。
　　他們知道，這些都是唱詩班的孩子們。

　　孩子們死亡的魂靈繞著通向高塔的階梯，起舞，歌頌。

　　“阿爾忒彌斯，螺旋上升的天空。”
　　“祂的薩馬哈爾流落人間，再難回到祂的懷抱。”
　　“我仁愛的母神，我偉大的萬種之母。”

　　他們一步步向上。

　　冬日的太陽如此溫暖，溫暖到孩子們的魂靈也慢慢消散了。
　　他們的笑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謝謝。”
　　熟悉的聲音。

　　四個人齊齊抬起頭。
　　五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站在前方的階梯上，手牽著手。

　　他們笑著朝他們四個道謝。
　　“謝謝來到我們的國度。”
　　“謝謝你們帶我們回家。”
　　“謝謝......”
　　“再見。”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過往，全部于今日終結。
　　難以消散的痛苦魂靈，終于得以歸家。

　　二十個孩子自教堂飛往銀白色的高塔，被神明奪走一切。
　　在痛苦中，他們起舞。

　　而現在，他們構建這架阿爾忒米斯的螺旋長梯，為終結所有的錯誤，所有的痛苦。

　　他們是神的孩子，為神起舞。
　　為誕生，亦是為了最后的終末。

　　五個孩子的影子，化作雪離開了。
　　如同多年前，他們被神明召往天堂那日的雪一般，洋洋灑灑地落下。
　　他們終于得以回家。

　　桑林一抬頭，看到了高塔，和塔上空的那道虛影。
　　他的頭劇烈地疼痛著，可他只是皺眉，凝視著神明的身軀。

　　神明似乎終于注意到了膽敢闖入祂領地的人，那片高塔上的身影逐漸清晰。
　　巨大的女人虛影立于高塔之上，她神情悲憫，身不著一物，左手持弓箭，右手托殘月。
　　她托舉的月亮表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惡心坑洞，每一個洞里都有一條綠寶石項鏈。

　　神明輕描淡寫地低頭，看向四人之中的桑林一。
　　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眼，桑林一卻猛地一頓。

　　四人離開階梯，沒有任何依靠地漂浮在了空中。
　　李克生慌亂不已，“我......我恐高！！”

　　霍小丹急忙看向桑林一：“桑林一！你怎么了！”
　　她覺得桑林一有點奇怪。

　　桑林一低著頭，像是失去了知覺。

　　“喂！桑林一！”霍小丹急切地喊。
　　李克生也覺得他不太對勁，急忙想要去拉他：“桑兄......！”

　　突然，一只巨大的鳥竄入空中，飛到了桑林一的背后。
　　正是那只拿走了他們記憶的神鳥。

　　神鳥盯著他們，笑聲奸詐：“母神早已料到這一天。”
　　隨后，信仰之母的手松開殘月，一把抓住了它。

　　霍小丹仰著頭，震驚地看著信仰之母一口吞吃了這只鳥。
　　信仰之母的神情仍然仁慈悲憫：“我不與你們爭斗。”
　　她揮了揮手，原本如同木偶一般不動了的桑林一忽然顫了顫，隨后慢慢站直身體。

　　霍小丹和桑林一對視，看見了對方冷漠的神情。
　　她咬牙朝信仰之母喊道：“你對桑林一做了什么！”

　　李克生抬手想要拉住桑林一：“桑兄！你怎么了！”

　　信仰之母輕輕一抬手，桑林一便手握命運，站在了高塔上。
　　“我的鳥，我派它攔下你們......”
　　“雖然出了點意外，不過還好，那個女人只是路過......”
　　“我拿走了你們的一小段記憶，嗯，你們每個人的都非常美味。”
　　“獨獨他不一樣，于是，我埋了下了一顆操控的種。”
　　“現在，它發芽了，于是他也為我所用了。”

　　桑林一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姿態戒備，隨時都有可能對他們發動攻擊。

　　“我樂于看到食物添加一些有趣的調料。”
　　“比如......恐懼，悔過，亦或者最美味的......愛。”
　　“讓我看看，他的叛變能為你們帶來怎樣的調味。”
　　“哦，對了。我的調料罐可不止他。”

　　信仰之母壓下手：“來。”
　　一道身影出現在白塔上。

　　【滴！檢測到玩家！】
　　霍小丹死死盯著那道新出現的身影：“......安。”

　　男人踩在高塔上，朝他們笑了一下：“我倒是沒想到再見來得這么快。”
　　他斜眼看了眼旁邊的桑林一：“哼，看著那么拽，也沒什么用啊。”

　　霍小丹咬牙：“他是被操控了，你這算是什么？！你現在加入我們，說不定還能一起通關副本！”
　　安聽了她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發出嘲笑的大笑聲：“哈哈哈！你都在說些什么啊！”
　　他站直了，手中出現幾柄飛刀，眼睛發光地看著他們：“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你們組隊啊？”

　　霍小丹皺眉。

　　安拿著飛刀對幾人比劃：“行了，看你們也要死到臨頭，我就說了吧。”
　　“我的天賦可以轉換任務，把任務變成另一個形式的，但是會跟大部分人站在對立面。從進副本開始我就換了任務，我的任務就是幫助這個神，明白了嗎？”

　　A級副本及其以上的副本難度都很高，BOSS普遍非常難殺，完成廝殺類任務更是困難。
　　安這個天賦可以說是把他放在了實力本就強大的怪物一方，他可以一邊幫助怪物，一邊在玩家間做臥底，也難怪他看起來游刃有余，他應該利用這個天賦通過不少較高難度的A級副本了。

　　趙華婭有些憤憤不平：“這天賦也太不人道了！”

　　“人道？拜托，你不會是還沒過幾場游戲的新人吧？”安嘲笑他們，“能在庫爾游戲活下去，失去點道德太正常不過了......那些排行榜上的人，能有幾個正常人啊？”
　　他狀若瘋狂：“正常人早就都死了！”

　　“行了，我還跟你們廢話什么！”
　　安打了個響指，旁邊的桑林一動了動。

　　“現在我還能操控他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之間唯一一個高戰力就是他吧？”
　　“放心，我和他會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霍小丹往后躲了躲，李克生和趙華婭攔在她前面。
　　他們眼睜睜看著，桑林一提著鐮刀，朝他們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