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趕在恰好入夜時到了瑕燕灣。
黃小仙膽小,和歸漁火縮在后面:“我來不夜城的時候,不都說瑕燕灣是不夜城周邊最漂亮的地方嗎……怎么,怎么我瞧著不像啊!”
遠處的霧里竹影綽綽,是個無月夜,周遭一片灰蒙蒙,八人走在木橋上,身邊是到人半腰高的一大片蘆葦,但并不漂亮,反倒因為蕭蕭的風聲和接連聳動顯得陰森詭異。
歸漁火拍拍她:“白天來就好了。”
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謝長夢停了下來:“前面就是出事的官道了。”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遠處的小樓:“那邊就是藥君的瑕燕樓。”
李克生打了個哈欠,隨意地走來走去:“沒見著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霍小丹拿出演算筆,在半空中演算。
歸江楓看到了,問她:“老師,這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為什么不用羅盤啊?”
霍小丹隨口胡扯:“這是我的神器,它比羅盤好用。”
歸江楓很信任她,點點頭:“哦。”
過了會兒,霍小丹演算出了結果,她把筆一收,看向桑林一:“這里被人布下了陣法。”
師戰狂:“嗤,果然如此。”
桑林一這是問:“哪種陣法?”
霍小丹搖搖頭:“我得過去看看才知道。”
桑林一:“能找到陣眼嗎?”
霍小丹:“我試試,不過得借下你的羅盤。”
桑林一抬手去取腰間掛著的羅盤吊墜,旁邊的歸江楓疑惑地問:“老師不是說卜算之人羅盤不得離身嗎?”
霍小丹接過羅盤的手一頓。
旁邊的李克生幸災樂禍地和師戰狂湊一起嘀咕:“看看,這就跟我們化學實驗課老師說不許吹滅酒精燈,只能拿蓋子蓋滅,但是最后他自己還是吹滅的還不許我們跟著學一樣。”
霍小丹咳嗽兩聲,瞪了眼李克生:“我的羅盤在學校里,走得急沒帶。”
“李克生,明天卜算課作業多交一份六爻算卦譜!”
李克生面目猙獰,師戰狂差點沒憋住笑。
霍小丹抱著羅盤,閉上眼睛:“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淡藍色的光芒從羅盤上方綻放,羅盤的奇異紋路變動著,開始轉動。
霍小丹抬眼:“找到了。”
她一指河邊的橋洞:“那里面。”
桑林一跟在她身后,其余人陸陸續續跟了過來。
霍小丹鉆進橋洞,左看右看,羅盤上的光芒閃爍,指向旁邊的墻。
“……居然刻在了墻上。”
霍小丹本來不想靠太近,但因為天太黑,不太能看清陣法的具體樣子,她只能又往前走了幾步。
偏偏這一腳似乎是踩到了橋洞的濕泥,她忽然腳一滑,往前一撲剛剛好摸到了陣法!
桑林一立刻抬手去拉她。
霍小丹睜大眼睛:“別別別拉——”
然后一下秒,陣法光芒大盛,霍小丹整個人傳過墻落了進去,桑林一還沒反應過來半個身子也跟著落了進去。
謝長夢眼見兩人出事,里面上前一步扯住桑林一的手。
桑林一預感不妙,還沒來得及說話也完全陷入了陣法。
“桑兄!”李克生立馬撲了過去拉住謝長夢:“我馬上救你出來啊啊啊我桑兄呢!”
下一秒,謝長夢因為發現他居然扯不動桑林一,懵懵地整個人掉了進去。
師戰狂扯住李克生:“等等先別沖動……”
話還沒說完,李克生扯著她的半個身子也掉進去了。
“啊啊老師!老師!我們來救你!”
師戰狂正要喊別來,黃小仙一下子撲了過來,后面歸江楓和歸漁火也跟著扯住黃小仙。
師戰狂:……這下子完了。
陣法光芒大盛,一口氣吞了八個人。
隨后光芒閃爍著慢慢黯淡下來,像是在說:謝謝惠顧,飽了飽了。
“砰——!”
李克生摔了個屁股墩,齜牙咧嘴地剛要站起來,結果一抬眼,眼前正正好是一張倒掛著的慘白骷髏臉。
李克生:……
他兩眼一閉,突然安詳地去世了。
“李同學!李同學!你先別暈!”歸江楓急忙跑過來推他:“醒醒啊醒醒!”
歸漁火很是焦急,“他好像真暈了……哥,你要不給他渡口氣吧?”
歸江楓臉一紅,忸怩地說:“這不好吧……”
李克生默默睜開眼:“……我復活了。”
與此同時,歸江楓腰間別著的羅盤忽然開始震動,他立馬接過,兩指并攏一劃,霍小丹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歸江楓?”
“對!”歸江楓急忙說,“老師,我和我小妹還有李同學在一起,你們在哪兒,為什么我們一下來就看不到你們了?”
另一邊,霍小丹和師戰狂站在空蕩蕩的方形房間里,正對著一方荷花池,同樣只有她們兩個人。
霍小丹拿著桑林一的羅盤和歸江楓:“我和師戰狂在一起,我們應該都落到陣法中來了。”
歸江楓對陣法有一定了解,他反應過來:“這是秘境?有人用陣法封印了這里?”
“對。”霍小丹環顧周圍,“我們應該被分成三組了,在這個秘境的各個地方。”
“我上節課剛剛講過破除基礎秘境封印的套用公式,還記得嗎?”
羅盤另一邊,歸江楓歸漁火還有李克生三個人同時一抖。
歸漁火和李克生急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歸江楓。
為什么這個時候了霍小丹還在想著抽問學生啊!
歸江楓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轉動起來,他猶豫著答:“呃……秘境需有,金木水火土五要素,在每個要素處設下陣眼,五個陣眼破除后就能解陣?”
霍小丹滿意地點頭:“不錯,你是花了功夫的。”
三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霍小丹順著他的話繼續說:“只要是秘境封印,都離不開五要素陣眼,陣法難度只不過是陣眼難度的高低罷了,找到五要素破開陣眼即可離開秘境。”
“我和師戰狂現在就在水池附近,這應該就是水的陣眼點,你們在那邊搜尋看看有沒有其他要素陣眼,找到了就用羅盤聯系我,出了事也聯系我。”
李克生急忙說:“桑兄呢?”
霍小丹扶額:“他的羅盤借給我了,他們那邊沒有羅盤可用了。”
李克生不明白:“謝長夢和黃小仙呢?”
霍小丹面無表情:“謝長夢文課成績奇差無比,學習態度不認真,他下了課從來不會記得帶羅盤。”
李克生:……這倒也是。
他又問:“不是還有黃小仙嗎?”
這回是歸漁火回答的他:“……嗯,小仙她,她平常放學連作業都會忘記帶,羅盤多半是沒帶的。”
李克生兩眼一黑。
霍小丹:“總之,我們先嘗試破開陣眼吧,謝長夢和桑林一兩個人足夠自保,不用擔心黃小仙的安全。”
另一邊。
桑林一環顧四周,沒找到其他人。
黃小仙哆哆嗦嗦地,快要哭了:“只……只有我們了?”
桑林一回頭:“看樣子是的。”
謝長夢沒什么太大的反應,他只問:“怎么出去?”
桑林一沉默一瞬,說:“我記得霍小丹上節課才講過怎么破陣。”
謝長夢坦然地說:“我睡著了。”
桑林一:……
這個副本聯絡耳麥被禁止使用了,他們沒辦法聯系上。
桑林一轉頭,看向遠處一片黑暗的走廊:“按五要素破陣。霍小丹他們那邊沒辦法聯系上我們,我們不能一直留在這里,要么找到其他人,要么破陣。”
黃小仙沒懂:“為什么不能留在這里啊?老師都不在,要不我們還是待在這里等他們過來吧?”
看樣子她也沒聽課。
桑林一給她解釋:“秘境陣法多變,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留在這里也不能避免遇到危險,還不如先一步找到陣眼。”
謝長夢點頭:“好。”
黃小仙雖然害怕,但還是點頭同意了:“好,我聽你們的。”
他們三人正在一走廊盡頭,唯一的路就是這條黑暗不可視物的走廊。
桑林一抬起食指在半空中輕輕一點,銀白火焰自指尖燃起,照亮了眼前的一方空間。
他一抖指尖,銀白鬼火便飄然飛在半空中給他們照明。
亮起來后,黃小仙渾身一抖,嚇得黃毛尾巴都冒了出來:“是是是死人!”
桑林一低頭,看到了走廊上的一具已腐爛得差不多的尸體。
他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若有所思。
而謝長夢則是往前走了幾步,蹲在了尸骨旁邊:“大概死了幾個月。”
桑林一也走近了:“沒有臭味。”
謝長夢點頭:“是,似乎有人下了咒術。”
桑林一抬眼:“哪種?”
謝長夢卻搖頭:“我不會咒術,看不懂。”
黃小仙小心翼翼地說:“那個……我們,我們還是先走吧。”
謝長夢回頭:“你害怕尸體?”
黃小仙點頭:“肯……肯定怕啊……!”
謝長夢卻指了指他自己和桑林一:“我們兩個還是鬼,你怎么不怕我們?”
黃小仙頓了一下:“但,但你們又不是厲鬼……”
謝長夢歪了歪頭:“我是啊,我是厲鬼族的。”
黃小仙兩眼一黑。
“好了,他是煞青門弟子,不會傷害你的。”桑林一無奈地說:“害怕就跟著我們吧,我走在前面,你走中間,謝長夢在最后面保護你。”
黃小仙連連點頭:“好,好!”
李克生方。
他站起來,看著旁邊吊在天上的一具尸體:“這死了得有多久啊……肉都沒幾塊了。”
歸漁火則說:“快走吧,我老覺得待在這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歸江楓用羅盤發出的光照明,他環顧四周:“這地方好像個古代遺跡啊,建筑不像我們這個時代的。”
李克生看著周圍的磚墻:“這你都知道?”
歸江楓則說:“我們龜族長壽,留有很多上古建筑,我感覺這地方的建筑風格和族里的祖宅很像。”
“這處秘境難道還是個上古大能隕落之地?說不定我們還能找到一些寶物呢,嘿嘿。”
李克生:“寶物就算了,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出去吧。”
他指了指身后的尸體:“這還有死人呢,說不定就是意外進了這里沒能再出去的……比起找到寶物,我還是更想出去。”
歸江楓點頭:“也是。”
歸漁火指了指前面的小道:“好像只有那條路能走了,旁邊的墻都塌了。”
李克生看了看周圍的墻體碎塊:“也不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墻都塌了。”
三個人說著,往唯一一條小道走去。
但三人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里面,都沒動了。
李克生:“……我們,真的要走這里嗎?”
他指了指里面綠得不正常、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地板的藤蔓:“這里一看就不正常吧?”
歸江楓會一點陣法和符法,他拿著羅盤念念有詞,過了會兒很是苦惱地說:“但木陣眼就在里面。”
李克生想了想,“……我有辦法了,你們往后站一點。”
歸江楓和歸漁火聽他的后退幾步,李克生抬手,一把黑紅長弓出現在手中。
歸漁火張大嘴巴:“李同學,你的弓好像不是武課時師老師讓我們從武器架拿的?”
李克生想了想,用這個世界的方式給她解釋:“這是我的本命法器,烈火。”
歸江楓很驚訝:“沒想到李同學這么年紀就有本命法器了。”
李克生拉弓,對準藤蔓射出一箭,黑紅色的火焰灼灼燃燒,片刻后藤蔓便被燒空,露出了地磚。
歸江楓看著李克生,眼神古怪。
李克生沒察覺,回頭對他們說:“好了,走吧!”
歸江楓沒動,李克生這才覺得不對勁,問他:“怎么了?”
歸江楓猶豫著問:“李同學,你是天靈閣甲班的,對吧?”
李克生撓頭:“怎么了?突然問我哪個班,是啊。”
歸漁火也看出來了:“但,但你剛剛的火,我們聞到你的妖氣了。”
歸江楓:“而且對我們有壓迫感的……李同學,你不會是龍族吧?哈哈哈哈……”
李克生睜大眼睛和嘴巴,他沒想到簡簡單單射個箭馬甲就被扒了。
歸江楓一看他這樣就知道答案了,也笑不出來了。
歸漁火驚訝地說:“李同學,你居然隱瞞身份到天靈閣讀書?”
李克生撓頭,神情復雜:“這……這個嘛,嘶……不好說啊不好說。”
歸江楓一看他這樣子,再加上他和師戰狂霍小丹的關系并不簡單,他也隱約猜出來李克生的身份應該很高了,也不再多問,嘆了口氣:“沒關系,我們兄妹最是守信,我們不會把你的身份說出去的。”
李克生立刻點頭:“好好好。”
歸漁火則想到了什么,隨口一說:“那你都是隱藏身份的龍族子弟了,武課考試還會不及格嗎?”
李克生:“……那是師戰狂故意的!她故意沒讓我及格!!”
歸江楓不信,他覺得師戰狂是個對學生非常盡責的好老師,上次他和小妹一起跑操比其他同學落了一大圈,生生拖了八分鐘才開始正式上課師戰狂都沒責罵他們。
他嘆了口氣:“沒關系的,只是武課不及格而已,我們下次一起加油!”
歸江楓和歸漁火嘆著氣,往前走了。
李克生瞪大眼睛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哀情緒充滿了胸腔。
師戰狂,你個壞女人!!
“阿吣!”
師戰狂打了個噴嚏,但她沒在意,低頭去看霍小丹:“沒找到嗎?”
霍小丹坐在水池旁邊,看著里面的一大灘荷花和荷葉:“陣眼就在里面,但不確定是木還是水。”
她站起來:“要麻煩你把荷花先鏟了,看看水潭底下到底是什么。”
“行。”師戰狂說干就干,拔出武士刀。
青蛇:?!你要拿我挖泥塘?!
師戰狂手里的刀開始抖起來,似乎很是不樂意。
她急忙摸了摸刀背:“誒誒,不拿你挖泥巴……真的真的。上次?唉,上次拿你撬門是意外……”
青蛇不信她,但沒有辦法,還是被師戰狂握在了手里。
好不容易哄好了刀,師戰狂一刀砍向一叢荷花。
毒素立即發作,嘩啦啦枯了一大片荷花荷葉。
師戰狂摸了摸刀:“你看,都說了不拿你挖泥巴……”
霍小丹蹲下來:“……奇怪。”
師戰狂把青蛇收回刀鞘:“怎么了。”
霍小丹指了指池底,讓師戰狂走近來看:“你看,里面沒有泥,這些荷花像是離了泥土在生長。”
師戰狂走近了,一看果然如霍小丹所說,池底并沒有泥土,但根莖之下她們根本看不清,像是視線被什么故意遮擋了。
霍小丹站起來看了看周圍密閉的墻:“我原本以為這是陣眼,解開了門就會出來,但現在看來又不是了。”
師戰狂:“怎么說?”
霍小丹默默從系統商城買了兩枚一次性避水丹,遞給師戰狂一枚:“系統給我的記憶里有天機道人曾經對我的教導。”
“天衍真人把我收為徒弟后,天機道人只教過我一次,我記得很牢。”
霍小丹低頭,看向枯萎了一大片的荷塘:
“他說——”
“天機皆死,四方乃死門,然命數有變,天機雖死,天衍則活,天衍道,乃逆命求生之道,若無生門,則以命求生……”
“死門,亦生門。”
師戰狂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說:“聽不懂思密達。”
霍小丹:……
霍小丹解釋:“意思就是,唯一的死路,可能偏偏就是生路。”
“當今陣術多由天機道人所留基礎陣法演變擴展而來,大體是脫不了我師祖那套理論的,所以也適用現在。”
她一指荷花池:“走吧,我們下去,這應該才是這個密室真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