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來到食堂正門口,正巧發現宋姑姑不在,她冷哼一聲:“那條蛇終于肯挪窩了。”
隨后她抬手去拉門。
在“吱呀”一聲后門被拉開,唐幼看著門后的一片漆黑,沒有猶豫,抬腳走入食堂。
門在身后關上了,唐幼皺眉環視一圈四周:“這什么鬼地方?什么東西都沒有!那女人在哪兒?”
珍冷淡地說:“往前面走。”
唐幼暗罵一聲,隨后還是聽了她的話抬腿大步往前走。
走了很久,前面終于有光了。
唐幼問珍:“那是什么?”
珍:“小心點那家伙。”
唐幼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什么好怕的。”
她湊近了,看清了一顆掛滿人頭的樹,而穿著主廚服的琳就站在樹下。
琳拿著一個懷表,她看了眼時間,隨后打了個響指,樹上的人頭齊齊喊叫一聲:“詛咒!”
隨后所有人頭一起炸開。
琳拿起一旁推車上的杯子,去接沿著樹干往下流的紅白液體。
而在樹的后方,唐幼看見了地上密密麻麻的被去掉了人頭的人魚尸體。
唐幼背后一陣惡寒:“我去……”
琳慢慢把被子放在了推車上,轉身看向唐幼的方向,她神情平靜溫和:“你是來找誰的?”
唐幼握緊拳頭,挑釁地挑眉:“你。”
“好吧,看來我今天的工作只能暫停了。”琳用餐布擦了擦手,“外面怎么樣了?”
唐幼沒什么和她對話的意思:“我憑什么告訴你?”
琳低低笑了一聲,隨后點點頭:“好吧。”
唐幼捏了捏手腕,朝琳走近:“我懶得跟你廢話,要么你識相點直接認輸,要么就打一場比一比。”
琳背著手,并不挪位置:“我很好奇,你在現實是做什么的?殺人這種事,你做起來真的毫無負擔嗎?”
唐幼指了指琳身后的樹和人魚尸體堆:“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背后是什么再來跟我說這話?”
琳攤開手:“自他們被改造送來這里,這已經是必死的結局了。成為我做食物的食材,也算死得其所吧。”
唐幼冷哼一聲:“我看你瘋的也不輕。”
溝通無效,唐幼選擇直接開打。
她一拳打向琳的臉!
琳往右邊一側身,還不忘發出戲謔的嘲笑:“一言不合就打架?除了打架,你的腦子里有沒有別的東西啊?”
唐幼冷哼一聲:“有沒有別的東西,你要是有本事就砸開我的腦袋看看啊?!”
隨后她一腳踢向琳的側脖。
琳抬手,手臂擋開這一腳,然而唐幼的力氣實在是大,她的整個小臂都開始發麻。
琳甩了甩手,嘆了口氣,然后右手捏住左手手腕一個用力,整只手就從手腕上被摘了下來,血嘩啦啦往下流,卻沒散開,而是慢慢凝聚成了一把斧頭。
琳握住血斧頭,然后又把手安了回去,肉芽從手腕斷口處長出,慢慢連接上手,最后恢復原樣。
唐幼看著她,“天賦?”
琳平靜地說:“不算。”
唐幼握緊拳頭,咬了咬牙,隨后還是抬手挖出了自己的右眼,她握緊手里的眼球,隨后往上一拋。
眼球在空中炸開,一把刺刀出現在她手中。
琳:“這是你的天賦?”
唐幼:“也不算。”
唐幼先一步動手,快準狠地砍向琳的腹部,專門照著有內臟和骨頭關節的位置砍。
琳側身躲開了,雙手握住斧頭柄抬起來狠狠往下砍。
眼看唐幼要被她砍中,唐幼轉身背部朝下摔去,抬起腿用腳踢中了琳握著斧頭的位置。
琳被這用了死力氣的一腳踢中了手背,她悶哼一聲往后一退。
她轉了轉左手:“……骨頭碎了。”
唐幼笑了一聲:“沒辦法,力氣大。”
琳皺眉,打了個響指。
白骨的虛影出現在她身后,輕輕籠罩住她。
唐幼挑眉:“就你有?”隨后她的背后出現了一只巨大的藍色蝴蝶。
克勞德在琳的腦海里輕聲喊:“那是珍的影子。”
琳問他:“沒關系,我打得過。”
克勞德沉默不語。
琳握住斧頭在手里掂量:“你知道太陽在哪兒?”
珍及時出聲:“她在詐你。”
唐幼沉默一會兒,回答珍:“……我知道。”
隨后抬頭回答琳:“我不知道。”
琳笑了一聲:“但我知道。”
唐幼冷哼一聲:“你放屁呢?”
琳:……
琳皺眉:“能不能有點素質。”
“不能啊,我從小就沒素質。”唐幼抬手指向琳:“蝴蝶,殺了她。”
蝴蝶快速撲閃翅膀撲向琳!
琳右手握住斧頭,在胸前豎起斧頭祈禱:“詛咒。”
白骨的巨手抓向蝴蝶!
然而蝴蝶鋒利的翅翼刺穿了白骨,在留下刻骨的劃痕后蝴蝶繼續飛向琳的方向。
唐幼也同時動了起來,她握住刺刀快速朝琳沖刺。
白骨動作緩慢,沒辦法攔下蝴蝶。
琳看著逼近的蝴蝶和琳,忽然笑了一聲:“哈。”
然后她扯掉臉上的裂縫里新長出來的紅花:“你不會以為你真能殺死我吧?”
紅花落到地上,一只花骨從紅花里鉆出,慢慢變得龐大。
琳一共扯掉了五朵花,空間里就出現了五只花骨。
唐幼感覺不太對勁:“……這是出現在阿米勒菲斯的怪物。”她惡狠狠瞪著琳:“你為什么能使喚這群東西?!”
琳笑著說:“克勞德有信仰他的家伙,看來珍沒有。”
唐幼反問腦袋里的珍。
珍:“……當年我光顧著吃了,倒是沒想到克勞德這小子還奴役了阿扎爾的國民。”
唐幼:……
花骨們很聽從琳的命令,齊齊沖向蝴蝶,一起展開雙臂抱住蝴蝶不讓它前進。
縱使蝴蝶翅翼鋒利,能輕而易舉劈砍它們,但由于花骨的毒性蝴蝶很快動作就遲鈍了起來。
珍提醒唐幼:“這群家伙有毒。”
唐幼暗罵一聲:“該死!”
花骨被劈砍成骨頭碎塊,蝴蝶也沒好到哪里去,原本瑩藍透明的翅翼漸漸長出了血紅色的斑點。
“你以為我就一只蝴蝶?”唐幼一揮手,另一只蝴蝶再度沖了過來!
琳皺眉:“我也不止有這些花骨。”
緊接著她要繼續摘掉臉上的花。
然而她動作不如唐幼快,唐幼已經提著刀來到了她的面前:“去死吧!”
唐幼抬腿,一膝蓋頂住琳的小腹,琳立刻往前彎曲軀體:“……你!”
唐幼一腳把她踹倒在地,雙手握刀低頭俯視著琳:“就你也配跟我打?”
然后一刀扎進琳的胸口!
琳吐出一口血。
唐幼踩在琳的身體上獰笑,“吃了你,我就能出去了!”
然而琳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腳踝。
琳朝她笑了笑:“想得真美啊。”
唐幼皺眉,挪開腳。
琳:“可惜了,你大概要死在這里了。”
唐幼往后一退,她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沿著腳踝開始往上涌……
她低頭去看琳剛剛握住自己腳踝的地方,那里的皮肉裂開,一朵朵赤紅的花開放了。
唐幼咬牙,伸出手去拔那些花:“什么東西?!”
琳慢慢坐了起來:“從我接受了克勞德的力量開始,我也就變成花骨了。”
琳朝她笑,隨著她臉部的扭動,一塊塊干枯的血肉開始往下掉。
“你碰了我,就會中毒。”
唐幼抬手去摸自己的臉,摸到了復眼和裂痕:“等等……怎么會,怎么可能!”
琳哈哈大笑起來:“蠢貨!”
唐幼跪倒在地,不停去接自己身上往下掉的干皮干肉:“不可能……不可能……”
她怒吼出聲:“不可能!!”
她按住臉:“救我!珍!救我!!”
珍輕輕嘆了口氣:“雖然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但你死的也太早了,真是愚蠢的東西。”
唐幼頓了頓,然后憤怒地說:“什么叫早就料到了?!我......我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呵……難道你以為我們是平等的交易?從一開始我就只是需要一個傀儡而已,現在也好,我不需要你的身體也能自如行動了。”
唐幼在怔愣過后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你騙我......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你說的我吃了其他人就能去混沌見太陽也是假的?!”
“怎么會,我說的向來是真話。”
“你的確需要別的魔種的力量才能見太陽,只不過,太陽根本就不在混沌。”
“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么?”
“「頂層不在天上,而在屠宰場」。”
“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太陽一直就在屠宰場。”
唐幼的神智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她只能下意識地怒喊:“救我......救我!你居然騙了我......珍!!救我!”
而她的腦海內,沒有任何回應。
唐幼頓了頓,發出癡癡的笑聲:“她逃跑了……哈哈哈……她走了!!該死的東西!!她居然逃走了?!”
“我怎么會死……我怎么會死在這個鬼地方?!我殺了人,我還吃了那些惡心的東西……我還是死了?!不可能!!”
唐幼仰頭,眼神狠厲:“我……我……!”
毒素蔓延得非常迅速。
在唐幼的心臟停止跳動的一瞬間,她眼前似乎是一片光。
是甚至有些刺眼的燈光。
擂臺上,父親站在中央,背對她,面朝觀眾。
浪潮般的呼喊與掌聲。
“不……不……”
唐幼抬手,想要去觸碰她的父親。
然而父親轉身,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她倒在擂臺上,渾身傷痕累累,而觀眾們浪潮般的喧嘩。
只是是為了那個打敗她的勝者。
“不……不……”唐幼癡癡地抬手。
縱使擂臺的光再亮,她的眼睛也黯淡了。
唐幼死了。
死在莫大的恐懼中。
【注意!玩家唐幼死亡,目前副本剩余玩家人數:3。】
琳喘著氣,捂住胸口的傷口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她的胸口并沒有流血。
琳抹掉嘴角的血,笑著踢了一腳地上唐幼猙獰的尸體:“哈哈哈!”
琳彎腰去撿唐幼臉上的花。
然而一只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琳愣神。
“嚓。”琳的右手手腕被直接折斷。
唐幼慢慢坐了起來,甩開琳的手,隨后慢慢摘掉臉上的花。
琳跪倒在地,兩只手全部廢掉,她死死盯著唐幼:“你明明死了……”
唐幼不理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俯視著琳:“克勞德。”
一道虛影出現在琳身后。
身披黑袍的克勞德看著“唐幼”:“……”
“唐幼”平靜地說:“希爾來了。”
琳往后爬了幾步:“你是……珍!”
珍看她一眼:“沒必要管這個人了,神樹已焚,我們可以直接用本體進來了。”
克勞德低聲重復:“神樹已焚……?”
珍轉身就走:“最后的終末,要來了。”
珍真的離開了,琳發著抖,扭頭看向克勞德:“珍……為什么在唐幼身體里復活了?”
“不是復活。”克勞德糾正她,“那叫降臨。”
克勞德俯身,抬手,露出黑袍下的骨手,隨后溫柔地理好琳的頭發和帽子:“唐幼死的時候回想起來最恐懼的東西,所以珍降臨了。”
克勞德牽著琳的手臂,沒碰到她斷掉受傷的手把她扶了起來。
琳怔怔地看著他:“所以我死的時候,你也會占據我的身體降臨?”
“當然。”
琳瞳孔猛縮,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不受控制地開始劇烈發抖。
克勞德拍了拍她的頭:
“太陽神樹瀕死,夜航船將傾。所有活著的魔種都來了,我們會一起見證最后的結局。”
“你似乎在害怕?為什么?”
琳顫抖著,用著震撼的神情看著克勞德:“……你和珍,是一樣的?”
他引誘她去垃圾場見到唐幼吃掉另一個人、告訴她愿意和她合作反殺珍、在食堂里用他的力量幫她……
可實際上,珍和克勞德,其實是同一個陣營?
琳覺得一陣惡寒。
她回想起了她向克勞德詢問阿米勒菲斯那些花骨的事時,克勞德給出的回答。
十位魔種分食阿扎爾,創造夜航船。
身前是發芽的太陽神樹,身后是落入混沌的古國碎片。
目睹故國阿米勒菲斯傾覆與太陽皇帝之死的人民,在痛苦與絕望中陷入混沌。
他們哀嚎,哭泣,但無論他們做什么,都無法阻止死亡的結局來臨。
在劇烈的悲哀中,克勞德品嘗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十位魔種中,只有他回頭,貪婪地注視下方無盡的食物。
于是,他種下“詛咒”。
阿米勒菲斯的臣民在悲哀的詛咒下,不老不死,成為花骨。
他們的記憶成為了給克勞德供給悲哀的源泉,而身體同樣被這位魔種所奴役。
他們的全部,都被剝奪。
于是,他們效忠悲哀的克勞德,并深深地懼怕著。
琳只覺得身體冷的可怕,她像是跌進了冰窟之中。
她甚至說不出話來。
而克勞德,只是輕聲說:“我看到了。你在……害怕?”
琳發著抖,眼神驚懼而空洞。
克勞德笑了一聲,松開了她:“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你已經沒什么用了。”
“走吧。”
克勞德真的如他所說,轉身跟隨珍離開了。
而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驟然跌倒在地。
命運給予她的,難道就是這么可悲的結局?
【警告!玩家精神值劇烈下降中!警告!】
在精神值急劇的下降中,琳處于清醒與瘋狂的邊界線。
她怔怔地低頭,看清了自己身上染滿鮮血的主廚服。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她殺了人。
殺了很多很多人。
剖了他們的皮,砍碎他們的肢體,只為完成餐品。
克勞德站在她身邊,目睹了一切。
也許克勞德是想救她的?
克勞德在垃圾場朝她伸出手,又在陰暗的食堂陪伴她度過癲狂的日子。
他那個時候……也許是想救她的吧?
她低低笑了起來,可下一秒,她卻又像是瘋子一樣痛苦地捂住眼睛,發出哀泣。
她到底做了什么……
恍惚間,一灘血出現在她腳底。
這灘血越來越大,粘稠的液體攀附上她的肢體。
渾身是血的人從血坑里爬出,死死扯住琳。
琳被他們捂住嘴,捂住眼睛,撕咬身體。
這是她的罪孽。
琳沒有問過克勞德為什么不阻止她殺人。
克勞德向來只是沉默地陪著她。
克勞德看著她變得越來越瘋狂。
也許克勞德其實早就料到了琳的結局。
他明白,莫大的悲哀終有一天會降臨在這個雙手已經沾滿鮮血的人身上。
他只是習慣了保持沉默,沉默地看著悲哀降臨。
【警告!玩家精神值已跌至34!警告!】
琳閉上眼睛,雙手合十作祈禱狀。
她輕聲喊:“……詛咒。”
巨大的骨影出現在琳的身后。
骨爪握上她的脖子。
琳自殺了。
*
珍的手心出現一只蝴蝶,她囫圇吞下。
黑發如瀑,身體開始扭曲。
最終,一身白袍裹住身體、黑發順直的女人赤足站在了門口。
珍握了握拳:“力量……回來了。”
她嘗試去推動那扇門,卻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動。
珍皺眉:“……薩羅爾?”
隨后她召來一只蝴蝶。
還好之前悄悄偷過一點薩羅爾的力量。
珍抬手將蝴蝶按進門里。
“吱呀——”
門緩緩打開了。
珍抬腳走出食堂大門。
天空正在碎裂,黑色的碎塊慢慢往下崩落。
真正的天空露出,太陽神樹的墜星枝丫和建立在樹干上的上層城市……
以及,正在被火焰焚燒的巨樹。
珍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呵,希爾。”
一只蝴蝶飛向珍,珍抬起手,蝴蝶落在她的食指上,珍眨了眨眼睛,知道了希爾的位置。
珍拍了拍手,蝴蝶蜂擁而來,圍繞她,并捧起她。
珍踩在蝴蝶上,往希爾在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