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玉柔也沒有說啥,徑自從錦盒里選了一只最好看的鸞鳳銜珠金簪。而后面無表情地將那盒子給推回去。
林容予有些尷尬,身旁這女子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寒意,她又想起了那日回西跨院遇到陸豐的事。
馮夫人見自己兒媳這般心胸狹窄的小家子氣,無名之火涌上心頭。她沖林容予解釋道,“豐兒媳婦兒就是內斂些,不愛說話。還望你多多的擔待。”
而后,話題又轉會了給各房各院分配供應上面。
臨別前,馮夫人特意留住了林容予。只是她沒有遣散身旁的丫鬟仆人們。喜鵲就站在林容予身旁聚精會神地聽著。
“這個你收著。”馮夫人遞給林容予一個長條形木箱,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喜鵲豎起耳朵卻發現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倒是林容予看到木箱里的東西后臉色發紅,欲言又止。
待二人走后,馮夫人得意地撇了撇嘴。美人鄉,英雄冢。她就不信,憑借絨兒的姿色身段,沒有哪個男人不愛的。
據聽說沖喜第二日,陸汲就再也沒有傳絨兒過去伺候。這到底是不行的,她還指望著用那個絨兒去熬死病秧子呢。絨兒這進展她都看不下去了,索性,該推還是要推一把的。
林容予抱著木箱,臉上的紅暈絲毫沒有減退,反而愈發明艷。想起剛剛打開蓋子看到的,她就止不住氣血上涌。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
見林容予神神秘秘,喜鵲更加疑惑。木箱竟然不讓她抱著,這里面豈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等她回去,一定稟報世子,好好治治這個絨姨娘!
白茫茫的雪光透過窗欞,將室內照的更加明亮。陸汲端坐在窗臺下,借著雪光看著手中的信箋。
屋里燒著暖烘烘的地龍,即使是滿屋的熱氣也沒能使他蒼白的臉色迎來一抹血色。陸汲轉了轉手上的紅玉扳指,默讀著信,神情里透露著幾縷沉重。
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今日醉酒,竟然拉著旁邊的剛滿六歲的小公主喊太子,還說要把皇位傳給她。可是陛下的獨子三皇子早已在天順八年就病逝了!
圣人膝下子嗣單薄,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未滿周歲而夭折。三皇子長到十六歲卻得了怪病離世,如今離皇位最近的就是先帝的三子寧王和六子楚王了。
寧王盤踞江西一帶,他生活奢靡,肆意圈地斂財,頗有招兵買馬之嫌。楚王性情敦厚,在鄂地安分守己,不卑不亢。
到最后,能繼承大統之人已很是明顯。
陸汲閉上眼睛回憶進來種種,那天他聽說馮氏暗地里給他塞了個沖喜的妾室,在完成任務后急忙趕回來。否則,那侍妾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的長風了。
他為陛下暗中處理那些骯臟不堪的事,他殺了許多的人,也殺了不少好人。其實也沒有好壞之分,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時常在暗夜里行走,身邊多了個人,真是很不便。還是打發的遠遠得好,只要她不惹事,他也不會對她下手。
正在此時,喜鵲慌慌忙忙地闖進來。一進門,她先是撫了撫胸口順氣,“世子,了不得了。”
“我今日收拾絨姨娘的床鋪,發現褥子底下多里一本《至樂集》。我怕是什么可疑之物,誰知打開一看全部都是些□□艷本。”
喜鵲說著,臉色發紅,她一個未許人的姑娘,確實不好開口形容那些不可描述之物。
“世子,絨姨娘舉止穢亂,您千萬不能這么縱著她啊!”
“還有,世子,昨天絨姨娘去馮夫人那里,馮夫人臨走時還神神秘秘地給了絨姨娘一個匣子。只不過絨姨娘看得緊,奴婢也不知哪里面裝的是什么。只發現了褥子底下的《至樂集》”說著,喜鵲從懷中掏出那本暗黃的書冊,遞到陸汲手上。
陸汲沒有應聲,從喜鵲的話語里,他也幾乎全猜到了。馮氏給的匣子里裝的估計都是些淫詞艷曲,示意她以狐媚的手段勾引他。
做夢!他絕不會碰她一下的!
他面無表情地翻了翻喜鵲遞來的冊子。不僅如此,他還隨意捻起案上的果子邊吃邊看。而后慵懶地昵了喜鵲一眼,“你去喚她過來,順便把馮氏給她的匣子也帶過來。”
“是,世子。”喜鵲心花怒放,趾高氣昂地向后院去了。
她唇角勾起,其實那匣子她趁絨姨娘不在的時候偷偷翻動過,里面竟然是一些裁剪極其不適,布料薄到透明的紗裙。
可現在還是白雪紛紛的冬日啊!
喜鵲氣急,絨姨娘竟然敢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勾引世子,難不成她還想穿上這么無恥的衣服去爬世子的床?果然,馮夫人教出來的人個個也都是狐媚子。
義憤填膺的同時,喜鵲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既然是上天送來的機會,她可不得好好利用!
于是,她塞了一本《至樂集》到絨姨娘的褥子下。
陸汲吃完果子,再看那冊子時便覺得意味全無。這本書上的東西太老太舊……
林容予正在梳頭,這兩天落雪,令常年生活在江南的她一時適應不了。她手腳冰涼。正裹著被子在案前做梅花簪。以紅色絲綢為線,先開始排線看看顏色是否合適。
“絨姨娘,世子喚您過去。”喜鵲壓住心中的歡喜,眼眸流轉,瞥了幾下林容予。
“可有說是什么事?”林容予停下手頭的活計,抬眸看著喜鵲。
“姨娘去了就知道了。”喜鵲說得神神秘秘。林容予也不愿再浪費時間在這上面,索性披了件斗篷就往前院去。
她前腳剛走,喜鵲就從架子床底下扒拉出那個長條木箱,隨即抱著木箱也往前院去。
林容予攏了攏前襟,她繞過耳房時,看見前院里的幾棵桂花樹的綠葉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雪。整棵樹被裝點得夢幻美麗。
不知怎地,她的右眼皮開始不停的跳。林容予頓住步伐,她竟有些不敢進去了。病秧子平日里對她是眼不見心不煩,怎么今日偏偏就主動召見自己?
昨日見過了馮夫人,今日他就要見自己?難不成……
林容予閉上眼眸,她有些懊悔了,為什么不好好防著喜鵲,喜鵲可是病秧子的人啊!那匣子里的東西喜鵲肯定動過了,現在定是病秧子要來問這件事了。
林容予緊緊攥著拳頭,她睜開眼,惴惴不安地推開了門。反正只是給了,畢竟她還沒用,那病秧子想責問她,她也有理。
推開門,迎面撲來的暖意令林容予有些發悶。她轉身關上門,余光瞥見病秧子在里間的桌案前看著書卷。他一襲蒼青色道袍,形容慵懶,懷里還抱著個湯婆子。
這么享受!林容予一時竟有些嫉妒,后罩房里好是好,可沒有燒地龍啊!雖然有碳火,但是病秧子卻在這燒著地龍的屋里穿著單薄的道袍!
“妾身見過世子。”林容予緩緩向內,福身請安。
“來了,坐吧。”他低頭看書,并未給她一個眼神。
坐?林容予神色驚訝,病秧子會這么好心?以前來這里,她像一個雕塑般站著,病秧子都沒有讓她坐過。
她看著陸汲對面的花梨木交椅,忐忑不安。而后,還是決定先發制人。
“世子,妾身什么都沒有做!”隨即,她面色委屈,珠淚嘩嘩而來,“馮夫人見世子久久不召見妾身,就賞了妾身一件衣裳。”
她聲淚俱下,跪在地上扯著他蒼青色的道袍,“馮夫人雖然賞了妾身衣裳,但妾身謹記世子的話語,安守本分,哪里敢使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設計世子啊!”林容予哭得梨花帶雨,順勢拽起那蒼青色的道袍擦起了眼淚。
陸汲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扯回她拽著的袖子。沒曾想,用力過猛,她竟然倒在了自己懷里。
喜鵲此時進來,看著這場面目瞪口呆,抱在懷里的木匣也險些滑落。
“世……世子!”
林容予見狀,也不好在倚在他身上,慌忙地從他腿上下來,退到三丈遠外的山水刺繡屏風前。她的視線從喜鵲懷中的木匣漸漸移到了她的臉上。
喜鵲對上林容予平靜無瀾的眼眸,不知不覺從哪涌上來一絲愧疚。她側過臉垂下眸子不去看林容予。
“你不用這么看著她。”陸汲溫聲道,“她的主子是我。”
喜鵲上前將那木匣打開,里面躺著一件朱紅色的薄紗鏤空裙。林容予緊緊咬著下唇,紅著臉不敢再看。
陸汲淡淡掃了一眼那衣裳,而后視線落在一旁垂首咬唇的林容予身上,“妾室不得著正紅。”
“是,妾身謹記。”
陸汲沒再說話,他讓林容予回去了。而后冰冷的視線落在喜鵲身上,“你也是棠溪院的老人了,竟還做出這種事。”
他當即將那一本薄薄的暗黃冊子擲到喜鵲面前。
“世……世子,這話是什么意思?這冊子是奴婢從絨姨娘床褥里面發現的啊!”喜鵲抬眸看了陸汲一眼,后迅速低下頭。世子眼睛里的凌厲她有些害怕。
這冊子是道始十二年,也就是十幾年前的刊印了,有哪家的世家貴族會留著這樣落后的……就算是馮氏,那件衣服倒像是馮氏的手段,可是這本破冊子也有些太牽強了。
況且,絨姨娘剛剛過來時,他知道她心中惶恐不安,但她既主動承認,那也沒什么了。有既是有,無就是有,她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但是喜鵲,這一次確實讓他失望。